第117章 雾现

    陆锋舞剑正在兴头,听到任盈盈的话,却也隨即停下。
    他將剑往高处一拋,就见小金向前一跃,將剑鞘递出,这剑便刚刚好,落入剑鞘。
    任盈盈见陆锋这般玩活,心中暗暗佩服陆锋与小金配合默契。
    就见小金扛著剑,三两步跃到陆锋肩膀,对著任盈盈做起鬼脸来。
    任盈盈觉得好笑,伸手来唤小金,却遭了小金好大一个白眼。
    向问天此刻,也来到院中:
    “將田伯光唤来,我们吃口饭,便出城去。”
    陆锋隨即便將田伯光唤来,田伯光白日里心有忐忑,生怕陆锋找的人,不够对付梅庄四友,生怕將命白白丟下。
    见是向问天与任盈盈同去杀梅庄四友,一双贼眼,却开始贼溜溜转了起来。
    心思几人,为何福州城事情刚了,便要急吼吼的往杭州去。
    陆锋见田伯光贼眼乱转,却也不过多言语,闷头吃饭。
    向问天见田伯光一身贼腥味,便开始敲打起田伯光来:
    “你这贼眼,莫要乱转,让你杀丹青生,你这几日便寻思怎么杀人就是。
    丹青生擅长泼墨披麻剑法,数十招皆有杀招,皆有变化,你擅使快刀,想想怎么破解罢。
    莫要贼眼乱瞄、胡思乱想。
    我已写信给平一指,你只需將丹青生杀死,平一指自会为你治伤。”
    田伯光知道向问天是在敲打他,便眼色恢復清澈,低头乾饭。
    四人吃饱喝足,便往福聚楼行去。
    有了暗道,出城入城,便没了城门限制。
    田伯光见了暗道,暗暗称奇,但也心生疑惑:
    “福州城官军,不管么?”
    陆锋轻笑:
    “福州城官军自是知道,但却也不愿去管。
    你当林家是什么好路数,良善人家?
    若是真有上了海捕文书的蠢货,顺著密道逃来,求福威鏢局庇护。
    你猜猜看,林震南会不会將官军唤来?”
    陆锋一席话,引得向问天侧视,没想到陆锋居然可以悟到这些。
    江湖,便是朝堂用来放脏水的池塘。
    是发洪水时,用作泄洪的洼地。
    是偶尔可用,但若搬到明面便会厌恶的马桶。
    陆锋一席话后,田伯光也不再言语,四人快步前行,来到城外。
    今日无风,雾气轻拢,灯火稀疏。
    绿竹翁已將四人所需行李、马匹准备好,隨时可以出发。
    陆锋拍了拍那匹百金唤来健马的脖颈:
    “今日我的剑有名了,也给给你起个名字才是!
    剑叫【云隱】,你应叫做阿!”
    这话听到任盈盈白眼翻上天,当听陆锋说出【云隱】之名时,她本以为陆锋会给马起个“乘风”一类响噹噹的名字。
    结果,叫阿是怎么一回事?
    杂色健马却无所谓,听著陆锋在它耳边阿阿的唤著,任由陆锋抚它脖颈。
    此时离凌晨尚早,残月也早早落山,没有丝毫光亮,硬走夜路,极为不妥。
    四人来到船上,耐心等待。
    任盈盈的古琴已从南港码头寻回,此刻任盈盈在船舱,隨意抚弦。
    可她心难静,琴音又散又乱。
    任盈盈嘆气一声,明白此刻心境,过於紧张急躁。
    绿竹翁听任盈盈琴音,心中微嘆,明白任盈盈这是急躁了,便取出竹笛,吹了一曲《渔歌唱晚》。
    任盈盈听绿竹翁这般吹奏,很快便將心静下,以琴合之。
    陆锋正坐在船头,听这《渔舟唱晚》,品味意境,却略感出戏:
    “这个时间,差不多天气预报结束,却也是听《渔舟唱晚》的好时候。”
    江风微起,雾却愈来愈浓,远处渔船点点灯火,时隱时现,好似陆锋那日在汉口夜行船一般。
    潮水渐退,船身微摇,陆锋便又將剑取出,练习起来。
    雾中剑芒吐露,偶有寒光一闪。
    田伯光见陆锋这般慢吞吞舞剑,不明所以,看了半晌,不得关键,只得暗暗推测:
    “剑这般慢,难道是在寻张三丰太极之意?
    可他却使得一手快剑,这究竟是何原理?”
    他却不知,陆锋以极慢速度挥剑,是在积蓄真气。
    陆锋感觉有人窥视,一看是田伯光,虽不怕剑招被田伯光偷学,但也极討厌田伯光鬼祟模样。
    他使剑尖挑起钉在甲板上的一颗木钉,借用剑身弹性,往田伯光方向射去。
    木钉飞的极快,擦著田伯光头顶,將他髮髻打散,钉在身后舱壁。
    田伯光只觉眼前似有什么东西,自雾中飞过,后便觉髮髻一松,身后一声震响。
    他心知隨意窥视他人练武是大忌,他倒也光棍,对陆锋抱了一拳,回到舱內,生起闷气来:
    “这贼小子武艺似乎又有长进,我去打他也打不过!
    他將我伤成这般,我却要忍著气去帮他,实在欺人太甚!”
    想到此处,田伯光便將他异形快刀取出,將空气当做陆锋,劈斩起来。
    舱內刀光四射,更有连连啸叫,他以极快的速度,舞了百十招,这才气喘吁吁,归刀入鞘。
    心中怨气发泄大半后,田伯光似是心情好了少许,思考起日后来,可越想越无奈:
    “就算平一指医术了得,解了我断肢苦厄,可【三尸脑神丹】却也无解,我还要日日受制於人。
    他娘的,那天我出门怎么就没看看黄历?
    想来福州寻美人,怎就遭了陆锋这瘟生!
    到了现在,还要被他逼著一同杀人!”
    田伯光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低声骂了一句:
    “陆锋你这瘟生该死!我日后怎么去找美人啊!”
    可想到最近没有日后,又颓丧起来,但一想到说不定可有日后,又打起精神来。
    陆锋遭田伯光一番窥探,心绪被打断,便收剑入鞘,盘膝在船头静坐。
    没一会便闭目养神,等待黎明至。
    潮水平息,江面只余微风轻抚一丝波澜,船身摇晃也逐渐轻微。
    感受到身边震动的变化,陆锋睁开眼睛,正见任盈盈从船尾矮舱出来,便知黎明將至。
    四人八马,將破晓置於右手,向北方行去。
    晨雾瀰漫,隨著日出,更多水汽被蒸腾,愈加浓烈,但隨著温度继续升高,却又渐渐淡去,最后显露出蓝天白云。
    虽刮著东北风,但暑气,却並未消散,路边没什么树遮蔽,晒得人油汗直流,汗水沾著马蹄激起的浮土,更显一丝狼狈。
    行至晌午太阳正烈,四人终遇一片阴凉,便放马入林,寻一小溪,饮马休息。
    休息大半时辰,见马力已復,便再度上马疾驰。
    残阳如血,此刻落到眾人左手边,四人便寻找可供休息之地。
    路边恰有一条小溪经过,更有一片空地,眾人便点篝火,搭帐篷,安顿下来。
    陆锋用溪水,將脸上混著灰尘的油汗洗净,觉得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任盈盈则隔了好远,將脸洗净。
    向问天、田伯光倒是无所谓干不乾净,向问天煮起糊糊,田伯光则赶著马匹去饮水。
    夕阳落下,气温降低,雾气又起。
    篝火旁,四人围坐吃起向问天做的糊糊。
    陆锋曾经连日吃糊糊,看著碗里褐色的一坨,勉强吃著,怀念起在武夷山独行前往福州那段日子。
    那时,虽心有惶恐,每日襤褸,苦走山路,但也怡然有趣。
    一路偶尔打几只野味,甚是逍遥。
    可两番往杭州行,却两次让他难受,住破店,被虱子咬,吃向问天的糊糊,实在难受。
    他本以为行走江湖,便是如他汉口至福州那般,虽苦但有趣。
    可跟著向问天这老江湖赶路,却儘是吃苦。
    陆锋將碗中糊糊吃净,抹了抹嘴,心道:
    “看来,这也是江湖。”
    正想著,向问天安排起值夜事宜:
    “我们四人,圣姑便好好休息吧。
    我,陆锋,田伯光三人值夜。
    我与田伯光先值夜,然后田伯去睡,我与陆峰再值夜。
    然后我去睡,陆锋与田伯光值夜。”
    任盈盈听后,眉毛微皱:
    “何必如此麻烦,都休息不好。
    不必照顾我,我和陆锋值前半夜,向左使和田伯光值后半夜。”
    向问天听任盈盈这番说,也不反驳:
    “我没意见,你们俩呢?”
    “我觉得行。”
    “我没有意见。”
    “好!田伯光,那咱俩就先去睡吧。”
    向问天说罢,便將剑往帐篷里一扔,人往帐篷一钻,闷头开睡,没过一会,呼嚕便打了起来。
    田伯光有样学样,虽不是很困,但骑马一天,也甚是劳累,没一会呼嚕也打了起来。
    陆锋进树林,砍下几根硬木,添到火堆里。
    新木还有水分,被烤的偶尔发出噼啪之音,这是浓雾中,人耳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雾越来越浓,篝火摇曳。
    陆锋、任盈盈坐在篝火旁,发现即使只隔了几步,对方身形看起来却是影影绰绰。
    黑暗中,人眼本就看的不远,而愈发幽深的雾气,让人的视线,更加受限。
    陆锋感觉,火光照耀不到的浓雾之后,似是透露著令人好奇的恐惧。
    任盈盈也有同感,不由得紧了紧披风,好似布料紧紧包裹,可以为她带来更多安全感。
    任盈盈平日里,都穿著极为宽鬆的袍服,她这番將披风紧裹,往日里被遮掩住的曼妙身材,却显露出来。
    在篝火的映衬下,在浓雾的遮掩下,这抹曼妙,显得愈发神秘。
    忽而耳边传来一阵“扑棱扑棱”声音。
    本就內心有著些许害怕的任盈盈,瞬间站起身来,將短剑抽出。
    陆锋却並未在意,因他独行武夷山,没少听过类似声响,他仰头望著任盈盈:
    “莫慌,是蝙蝠罢了。”
    任盈盈此刻,与陆锋有一高度差,任盈盈虽带著斗笠,陆锋却可借篝火微光,望见任盈盈稜角分明的下巴。
    陆锋借著火光,发现任盈盈脸上,似有一抹恐惧。
    未等他出言安慰,又有怪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