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迷林

    “咕咕咕!”
    “吱!”
    忽的一声夜猫子叫,而后便是一声宛如老鼠叫般临时哀嚎,却是迷雾中夜行的蝙蝠,遭了夜梟。
    陆锋打趣道:
    “听到夜猫子叫,怎不將眉毛揉散?
    嘿,你若不揉散,小心夜猫子取你命来。”
    向问天、田伯光虽呼嚕打的山响,但久年廝混於江湖,確也被帐外响动惊醒。
    二人出帐,將无事发生,便各自寻了个方向,往远处行去,没一会便听到哗哗的放水声。
    只不过田伯光的放水声,时断时续,似是管路不同。
    向问天先回篝火旁,对任盈盈道:
    “我醒了,却是睡不著,你去歇息,剩下的夜由我来守。”
    任盈盈点了头,便入了帐去,她將帐帘合上,躺在蓆子上,却翻来覆去睡不著。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帐外,会有什么邪物,从迷雾中忽的窜出。
    想到陆锋那番话,她將眉毛好顿揉搓,將好看柳眉揉散。
    微风拂过,火光摇曳,帐帘微摇。
    任盈盈更怕了,生怕有邪物猛地掀帘而入,她將披风裹得更紧,蜷缩在蓆子上。
    她轻声喃喃:
    “阿娘,爹爹,盈盈好想你们。”
    忽听有脚步將地上枯枝踩碎声音。
    虽心中应是田伯光回来了,但这些许细细索索声音,確让她更感恐惧。
    她能听到帐外几个男人压低声音谈话,虽心知怕將她扰到,但她依旧感觉不耐:
    “莫要说话了!我要睡觉。”
    话语落,帐外无声。
    又是一阵细细索索,也不知是谁,入了帐中。
    帐篷外,向问天望著渐暗篝火,添了几把新柴,目光向远方眺望著,默默盘算贾布、上官云会何时抵达福州。
    他却不知,因杨莲亭的一封信,他们所有谋算,都出现莫大偏差。
    此刻,贾布在上官云船上,一同望著卫河上泛起的迷雾,饮酒吃乾果。
    矮几上,有一幅残棋,却是不知谁输谁贏。
    贾布吃了一颗乾果,趁著嘴中乾果那丝甘香味还在,轻饮一口酒。
    品味完口中醇厚,望著脸上略带愁苦的上官云道:
    “再等两个时辰,便要到淇门上岸,你我二人便要分道扬鑣啦!
    这酒不错,来来来,再碰一杯!”
    上官云举杯与贾布轻碰,將酒一口饮尽,只觉火线入喉,烧得他甚是舒爽。
    可心中怨气却依旧重重,便对手中杯子撒起气来。
    他將杯子往江中一掷:
    “他娘的杨莲亭这个阴人,又要坑害同门!
    我这次却被逼的做了凶手!”
    贾布也將杯子往江中一掷,浓雾瀰漫,竟將杯子落水声音掩盖:
    “却是无法,不知为何他突然要对梅庄四友下手!
    孤山梅庄,不留一丝活口,这般辣手,怕是有些事情。
    你到时候可要加些小心,那王诚可非什么好路数,莫要被他坑害!”
    上官云將手指关节掰响:
    “王诚?银样鑞枪头罢了,若是恼了我,直接將他沉到湖底去餵螃蟹!”
    贾布拍了拍上官云大腿:
    “你比我耿直,所以你要小心背后暗箭!
    那王诚你自是可以一拳將他打死,但若是他使阴招,你可要多加小心!
    要我说,你去屠梅庄前,先將他宰了,才是最好!”
    上官云闻言,双眼圆瞪,望著脸庞隱在阴暗里的贾布,久久不將视线离开。
    贾布身体向前轻探,脸与上官云只有將將半臂距离:
    “打架兴许我打不过你,但是搞阴谋,你这般耿直,只有被我坑害的份。
    而那杨莲亭,也有將我坑死的实力。
    你信我,若是不想被杨莲亭摆布、王诚坑害,便掀了桌子,杀他妈妈!”
    上官云此刻可以看到贾布脸上最细微的坑洼,望著贾布炯炯双眼,脸上极严肃表情,他轻言问道:
    “將王诚宰了,怕不是会有什么后患吧?”
    贾布身体向后一靠,將二郎腿翘起:
    “桑三娘这骚娘们被秦伟邦宰了,你猜猜看,杨莲亭知道还是不知道?
    老哥哥,时代变了!”
    贾布一席话,让上官云想起,任我行还在做教主的日子。
    虽教中也有齷齪,但哪有杨莲亭当总管后,这般不自在?
    想到此处,他胆子却也大了起来:
    “东方教主怎不管管杨莲亭这狗贼?”
    贾布闻言轻笑:
    “管杨莲亭?你这是在与我说笑么?
    还记得十一年前端午时,小圣姑说过的话么?”
    “什么话?”
    “我记得那日端午,圣姑问任教主,这一桌吃饭的人,怎么一年少一个?”
    “我记得这般事,第二年,任教主便失踪了。”
    贾布阴笑一声:
    “嘿嘿,多想想,你没事啊,多想想!”
    说罢,贾布便起身离席,寻了一舱室,趁著酒劲,酣睡起来,独留上官云,在甲板凌乱至天明。
    船至淇门一处野码头,眾人下船。
    贾布睡了个踏实,上官云却因饮酒未睡,脚步略有虚浮,想必自贾布走后,又饮了不少酒。
    上官云牢牢搂著贾布肩膀,也不言语,口中喷著酒气,煞是熏人。
    贾布却並不嫌弃:
    “嘿嘿,你行百十里到封丘,过了黄河,入运河一路瀟洒。
    我却要骑马赶路,更要再坐一段船来。
    你苦著脸却是做甚?
    不就是这几天没法同你下棋嘛,嘿嘿!”
    上官云在酝酿同贾布离別话语,可刚想张嘴来说,却感觉怀中一沉,贾布似是將什么硬物放到他怀中。
    就见贾布猛锤上官云三下胸口:
    “你啊,醉的话都说不出,赶紧寻个马车,好好睡一觉罢!
    你坐船从大运河走,我却要一路骑著马去汉口,你就享福吧你!
    不多说咯,我呀,走啦!”
    贾布说罢,便招呼著手下赶来集合,清点好行李,便翻身上马,往迷雾中闯去。
    上官云摸了摸胸口,触手可及的,是一圆柱形硬物,手感颇为熟悉。
    他又捏了捏,发现竟是一具【黑血神针】!
    他望著贾布离开方向,咬了咬牙齿,也不管王诚过来寒暄,寻了一马车,倒头就睡!
    他打定主意,在运河上,就使一锅毒汤把王诚手下尽数毒翻。
    再使【黑血神针】对王诚背后一扣,让他一命呜呼!
    屠了梅庄再收拾王诚?他可等不及!
    他生怕等来等去,將自己的命等掉!
    江湖路滑,谁知道眼前是水泡子还是龙潭虎穴呢?
    对於上官云,他认为眼前最大的问题便是,这口黑锅,扣到谁身上比较好!
    “少林武当?惹不得。
    峨嵋崆峒?似乎远了些。
    嘿嘿,五岳剑派近十年冲的倒是猛,可除了一些老傢伙,二代弟子都是废物,就扣他们头上好啦!
    扣泰山派头上?嘿嘿嘿,一派废物,就拿泰山派下手好了!”
    想罢,上官云睡得更加香甜。
    秋至,天气转凉,整个盛夏的积累的雨水,此刻从江湖河海中散发出,变成雾气。
    离登封不远的嵩山,此刻山林尽黄,晨曦透过雾气,整个天空都泛起微黄光芒。
    嵩山派一处小广场,同样被雾气笼罩,左冷禪望著连夜送回山门的狄修尸骨,气的手都抖了起来。
    尸体被小兽啃咬的只剩白骨,若不是衣服配饰能认得,他实在不愿相信,狄修死在雁盪山山林。
    左冷禪望向汤英鄂:
    “可能辨识何种死因?”
    汤英鄂被左冷禪阴冷眼神,望的头皮发麻,不假思索道:
    “应是先中了毒,因为几处骨殖都被毒素腐蚀成黑紫色。
    后被人以钝器击打后脑,一同寻回的几具尸体,枕骨都碎裂开来。
    一同发现的,还有些日月神教弟子,都陈尸於雁盪山一处石樑附近。”
    左冷禪闻言,强忍怒气,他没想到派狄修去寻向问天,竟会遭了不测。
    又想到日月神教似有出河北,向南方发展势头,更觉棘手。
    就听汤英鄂又言:
    “一同发现的还有几具泰山派门人弟子尸体,我已经给泰山派送信。
    一封信给天门道长,陈述事实。
    一封信给了玉璣子,让他以此为由头,鼓吹五岳並派之事。”
    左冷禪点了点头,心道嵩山派现在势力大了,人数多了,管理颇为不便,多亏汤英鄂,可时时刻刻帮他查缺补漏。
    他思索片刻:
    “先將尸首收敛,厚葬吧。
    你派三五十人,將劳德诺从江西护送回来,一路低调些,莫要声势太大。
    你將朴沉、丁勉、乐厚唤来,我有事向商。”
    左冷禪说罢,背著双手,倨傲的站在晨雾中。
    汤英鄂领命而去,没一会,便有几名嵩山弟子,来收敛尸首。
    等了小半柱香,汤英鄂便带著朴沉、丁勉、乐厚来到左冷禪面前。
    路上汤英鄂已將狄修之事,细细与三人说过。
    三人有了心理准备,便將面容调整严肃,腰带繫紧,腰板挺直。
    四人齐齐抱拳一礼,也不唤什么师兄盟主,只是静静等待左冷禪命令。
    “汤英鄂!”
    “在!”
    “我要与朴沉、丁勉、乐厚三人,领三百人,往仙霞岭一行,再入福州!
    我不在山上,所有事情,都由你掌管!
    劳德诺从江西回来,让他辅佐你做事!”
    左冷禪命令极简单干练,没有一句废话。
    他语气平淡,好似再说打算出门遛弯。
    但他这般平静,四人却是心知,左冷禪现在以到达愤怒极点!
    四人不敢怠慢,齐声应下:
    “是!”
    “各自去做事吧,我们明日出发!”
    “是!”
    说罢,四人对视几眼,便在汤英鄂统筹下,各自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