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枭雄断念,穷寇必追

    第375章 枭雄断念,穷寇必追
    中军大帐之中。
    努尔哈赤的表情越来越狰狞。
    他不甘心!
    他绝不甘心就这样撤退!
    抚顺城破、代善战死,若连熊廷弼的头颅都没取下便仓皇而逃,不仅会让其在草原的威望大打折扣,更是对不起代善的在天之灵。
    更何况,他自己清楚,时间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他现在性命无多,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能与明军主力正面交锋的机会。
    思及此,努尔哈赤突然开口:
    “你们率军离去,本汗留在此处。”
    他说出自己的意图:
    “本汗留在此处,一则吸引明军主力,让他们以为能擒住我,便似这熊廷弼一般。
    二则,本汗亲自督战,定要攻破营寨,取熊廷弼的人头,为代善报仇!”
    他眼神锐利,那是求死的眼神!
    “在我吸引明军注意力的时候,你们率领主力绕路奔袭抚顺,毁掉明军的粮草与辎重,断了他们的后路!
    到时候,明军首尾不能相顾,咱们再里外夹击,定能一战定乾坤!”
    “大汗!万万不可!”
    扈尔汉第一个冲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大汗您是大金的根本,若是以身涉险,一旦有失,大金便群龙无首了!
    要留,也该是我等留下吸引明军,您率领主力去奔袭抚顺!”
    何和礼也紧随其后,躬身劝谏:
    “扈尔汉所言极是!奇袭抚顺需要统帅坐镇,大汗的谋略远胜我等,只有大汗亲自领兵,才能确保奇袭成功。此处交由我等,定能拖住明军,为大汗争取时间!”
    帐内其余将领也纷纷跪倒,齐声说道:“请大汗收回成命!我等愿留下断后,护大汗周全!”
    他们深知努尔哈赤的重要性。
    大金可以没有任何一位贝勒,却不能没有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看着帐内跪倒的诸将,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叹了口气:“既然你们不愿本汗如此,那还有一个选择。”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按在红河谷北面的位置:
    “如今科尔沁部大军尚未抵达,陈策的援军也还在三里之外,咱们还有时间分而击之!
    我亲自率领精锐,先绕到西侧,击溃科尔沁部的先锋;你们则在此处继续牵制熊廷弼,待我解决了科尔沁部,再回头与你们汇合,一同击溃陈策的援军!”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若是能先破一路敌军,便能打破三面合围的僵局,甚至有可能反败为胜。
    可何和礼却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
    “大汗,您还是出去看看咱们的将士们吧。”
    他侧身让出一条路,有些无奈又心疼的说道:“他们已经连续作战十多日,日夜不休,别说睡觉,连热饭都没吃上几口。
    前些日子还能凭着一股劲支撑,可如今……
    早已是强弩之末了。”
    努尔哈赤的身体猛地一僵,沿着何和礼让出来的位置向前走去。
    出了大帐,他抬眼望去,只见营地里的轮攻歇息的八旗士兵们,大多靠在楯车或帐篷旁,有的蜷缩着身子打盹,眉头紧锁,似乎连梦中都在承受疲惫。
    有的则坐在雪地里,双手捧着冻得发硬的干粮,却迟迟送不到嘴边,眼神涣散,没了往日的锐利。
    还有的士兵正揉着冻得红肿的手脚,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不远处的马厩里,战马也低垂着头,大口喘着粗气,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有的战马甚至连站立都有些摇晃。
    它们和士兵一样,早已耗尽了力气。
    努尔哈赤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刺痛传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麾下的八旗勇士是天下最精锐的部队,能征善战,不惧疲惫。
    可他忘了,再精锐的士兵,也不是铁打的,再勇猛的战马,也有累倒的一天。
    连续十多日的奔袭与攻城,早已掏空了这支大军的力气,别说分而击之,便是再发起一次猛攻,恐怕都难以组织起来。
    “咳……咳咳……”
    努尔哈赤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手捂住嘴,指缝间渗出一丝血迹。
    他连忙将手藏在袖中,不让诸将看到。
    “罢了……”
    努尔哈赤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几分无力,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诸将。
    “传令下去,今夜做好撤退准备,你们下去罢。”
    扈尔汉见努尔哈赤没有下令立即撤退,便知晓自家大汗还有其他意思。
    他想说什么,然而帐中亲兵却开始逐人了。
    扈尔汉无奈,只得离去。
    很快,大帐便只剩下努尔哈赤一人。
    此刻。
    他坐在虎皮椅上,方才在诸将面前强撑的威严,此刻已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掩不住的疲惫与虚弱。
    “让何和礼、扈尔汉回来。”
    他对着帐外轻声吩咐,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口的疼痛。
    不多时,何和礼与扈尔汉便快步走进帐内。
    “大汗,您可是有要事吩咐?”
    何和礼躬身问道,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努尔哈赤微微颤抖的手上。
    努尔哈赤没有立刻回答,他试图直了直脊背,却猛地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突然爆发出来。
    “咳……咳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身体蜷缩起来,一只手紧紧抓着虎皮椅的扶手。
    “大汗!”
    何和礼与扈尔汉脸色骤变,慌忙上前,却见努尔哈赤另一只手从袖中抽出,掌心赫然攥着一方染血的白布。
    殷红的血渍在烛火下泛着暗沉的光,触目惊心。
    “人参!快拿人参和鹿血来!”
    扈尔汉反应最快,对着帐外高声呼喊。
    侍卫们早已备好应急的辽参切片与温热的鹿血,此刻听到呼喊,立刻端着托盘快步走进来,双手奉上。
    何和礼颤抖着拿起一片辽参,递到努尔哈赤嘴边;扈尔汉则端着鹿血碗,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努尔哈赤艰难地咽下参片与鹿血,闭着眼喘息片刻,本以为能像往日一样,靠着这些补品勉强压制住病痛,可没过多久,胸口的灼痛感再次袭来,他猛地俯身,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刚喝下去的鹿血混着参末,尽数咳了出来,溅在虎皮椅上,染红了一片绒毛。
    他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努尔哈赤本就年事已高,连日来的奔袭、攻城与焦虑,更是让他的身体雪上加霜。
    此前全靠着辽参与鹿血强行压榨着生命潜能,如今,这具躯体,终于快要撑不住了。
    “咳……不必忙了。”
    努尔哈赤摆了摆手,声音微弱却带着几分释然,他看着眼前焦急得快要哭出来的两位老臣,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那笑容里没有对死亡的惧怕,只有一种枭雄末路的坦然。
    “大汗!您不能有事啊!大金还需要您!”
    何和礼眼圈通红,声音哽咽,他跟随努尔哈赤数十年,从挣扎求生,到建立大金、雄踞一方,从未见过这位铁血大汗如此虚弱的模样。
    扈尔汉也红了眼眶,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哀求:“大汗,咱们马上撤回铁岭,找最好的大夫为大汗诊治,大汗一定能好起来的!”
    努尔哈赤缓缓摇了摇头。
    “你们也看到了……本汗时日无多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就算撤回赫图阿拉,也活不了几日……倒不如,让本汗留在这里。”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今夜,你们率军撤退,本汗留在此处,吸引明军主力。若是能侥幸杀了熊廷弼,就算是本汗为大金做的最后一件事;若是战死,也能为你们争取撤退的时间。”
    “大汗!万万不可!”
    何和礼与扈尔汉同时喊道,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努尔哈赤呵呵一笑,道:
    “现在我战死在这里,比回去苟延残喘,对大金有用得多……与其最后病死在病榻上,被病痛折磨得毫无尊严,我更想死在战场上,死得像个女真汉子。”
    扈尔汉猛地擦干眼角的泪水,上前一步,他知道,他得说服努尔哈赤改变他的求死之心!
    “大汗!此言差矣!您万万不能这般想!”
    “您听奴才说,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现如今,这是关乎大金存亡的时刻!”
    努尔哈赤缓缓抬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从未见扈尔汉这般急切地反驳自己,却还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说说吧,你再不说,本汗以后也没机会听了。”
    扈尔汉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吸了一口鼻涕,说道:
    “依奴才拙见,大汗留在此处,未必能拿下山上的堡寨!”
    扈尔汉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方才斥候来报,陈策的援军离此已不足三里,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的人马早已撑不住,此刻怕是已在回撤!
    没了他们牵制,明军的车骑步营推进起来只会更快,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的火炮就能打到咱们的营地!
    大汗根本没有时间攻破堡寨、取熊廷弼的人头,到时候非但没能换杀敌首,反而会被明军合围,白白牺牲!”
    他顿了顿,见努尔哈赤的眉头微微皱起,又紧接着说道:
    “其次,就算大汗真能用性命换了熊廷弼,对大金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您是大金的汗,是建州女真的天!
    大汗若是驾崩在这里,大金群龙无首,新汗谁来做?
    眼下离大汗最近的是三贝勒莽古尔泰,难道让他继位?
    可四贝勒黄台吉还在朝鲜,他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等他回来,见莽古尔泰继位,必定会引发汗位之争!
    到时候,咱们大金内部自相残杀,不用明军来打,自己就先垮了!”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努尔哈赤的心上。
    他一直想着“战死换敌首”,却忘了自己身后的大金基业。
    代善已死,若是自己再死,内部的权力平衡定会崩塌,黄台吉与莽古尔泰的矛盾,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到时候真会如扈尔汉所说,大金陷入内乱。
    “大汗活着,才能压制住所有人!”
    扈尔汉见努尔哈赤神色松动,连忙趁热打铁,语气也软了几分,带着恳求。
    “是故,奴才请大汗随大军撤回铁岭,先稳住伤势,等四贝勒从朝鲜回来,再亲自确立新汗,完成权力的平稳交接,大金的国体才不会乱!
    大汗别忘了,您之前打败了林丹汗,虽然代善死了,我们输给了明军一阵,但那些草原部落的人却还不敢小觑咱们!
    只要咱们守住铁岭、开原,等四贝勒带回朝鲜的战利品与兵力,再与明国争夺辽东,咱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大汗若是死了,这一切就都没了!”
    帐内陷入死寂。
    努尔哈赤靠在虎皮椅上,眼神复杂地望着帐顶。
    他何尝不明白扈尔汉的道理?
    只是他一生征战,不想如此狼狈的死去。
    但.
    似乎也只能窝窝囊囊的死在病榻上了。
    因为他努尔哈赤不仅仅是一个战士,更是大金的皇帝,他的性命,早已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整个大金。
    代善的性命换熊廷弼的性命,大金能接受。
    可他加上代善的性命,换一个熊廷弼的性命,大金接受不了。
    “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努尔哈赤的口中传出,带着无尽的无奈。
    他终于认命了,终于放下了那份“战死的骄傲”,选择了对大金更有利的“苟活”。
    他缓缓直起身,虽依旧虚弱,眼神却重新有了焦距。
    “传令全军罢!留下一千骑兵殿后,其余人即刻收拾行装,放弃所有带不走的辎重,全速撤回铁岭!”
    “大汗英明!”
    扈尔汉与何和礼对视一眼,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去了。
    而随着立刻撤退的命令发下,早已经不想待在此处的八旗精锐,当即飞快开拔。
    努尔哈赤撤退,第一知晓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而是被围攻的熊廷弼。
    此刻山上堡寨中,熊廷弼模样狼狈
    他拄着一柄断矛,缓缓站直身体。
    他的甲胄早已被鲜血浸透,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还留着一道未愈的刀伤,结着深色的血痂。
    可他的眼睛,却依旧明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的星辰,锐利地扫过山下的建奴营地。
    谁也想不到,这位看似狼狈的经略使,竟凭着最初聚拢的三千残卒,在红河谷坚守了整整一日一夜。
    早在努尔哈赤主力奔袭抚顺时,熊廷弼便看中了这红河谷山顶的地利。
    此处地势高耸,四周皆是陡峭的山坡,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可供上下,建奴大军虽多,却难以展开兵力。
    在努尔哈赤舍弃攻他而去支援抚顺之后。
    他一面派轻骑袭扰建奴的粮道,断其补给,一面收拢溃散的明军士卒,哪怕是伤兵、民夫,只要还能拿起武器,便编入队伍,带上山寨。
    更绝的是,他利用辽东冬日的酷寒,不断让士卒往木栅栏与临时工事上泼水,不消片刻,便冻成了数尺厚的冰墙。
    这冰墙光滑坚硬,建奴的楯车撞不动,顺刀砍不进,箭矢更是难以穿透,成了坚守的最大依仗。
    可即便如此,一日一夜的猛攻下来,他麾下的士兵也从三千锐减到数百,人人带伤,个个疲惫,连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熊廷弼自己也身中数创,若不是靠着一股信念支撑,早已倒下。
    “经略公,您看!”
    一名亲兵突然指向山下,声音带着几分惊喜。
    熊廷弼顺着亲兵的目光望去。
    只见原本密密麻麻围在山下的建奴士兵,此刻竟开始收拾帐篷,楯车与火炮被缓缓拉走,队列也变得松散起来,不再有之前那般“不死不休”的架势。
    “他们要撤了。”
    熊廷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即又沉下心来。
    他征战多年,深知努尔哈赤的狡诈,生怕这是诱敌之计。
    可他观察了片刻,见建奴连伤员与辎重都在撤离,甚至还留下了不少带不走的粮草,才确定:努尔哈赤是真的要撤退了!
    一股压抑许久的快意,突然从熊廷弼胸中涌起。
    他猛地推开搀扶自己的亲兵,拖着受伤的腿,大步走下寨墙,亲自去打开寨门。
    沉重的木门“吱呀”作响。
    熊廷弼拄着断矛,站在寨门口,望着山下撤退的建奴大军,突然高声喊道:
    “努尔哈赤!你不是要取我熊廷弼的人头吗?!老子就在这里!有种回来!你熊廷弼爷爷等着你!”
    他的声音沙哑却洪亮,如同惊雷般在红河谷中回荡,穿透了寒风,传到每一个建奴士兵耳中。
    正在撤退的建奴士兵纷纷回头,看到站在寨门口的熊廷弼,个个眼中冒火,咬牙切齿。
    这一日一夜的攻城,他们付出了无数伤亡,却没能拿下这座小小的营寨,此刻被熊廷弼如此挑衅,恨不得立刻冲回去将他碎尸万段。
    可军令如山,努尔哈赤早已下令“全速撤退,不得逗留”,他们只能攥紧拳头,狠狠啐了一口,加快脚步,顺着山道一溜烟远去,连回头都不敢再回头。
    看着建奴大军渐渐消失在河谷尽头,亲兵们纷纷围上来,兴奋地说道:
    “经略公!他们真撤了!咱们赢了!要不要追上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熊廷弼却缓缓摇头,眼中的豪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理性:
    “不能追。”
    他看着身后疲惫不堪的士兵,语气沉重。
    “咱们只剩数百人,还都是步兵,连日守城早已疲惫不堪;而建奴虽撤,却是骑众多兵,若是咱们追出去,他们调头设伏,咱们这点人,不够塞牙缝的。”
    “努尔哈赤老奸巨猾,说不定还在河谷两侧留了伏兵,就等着咱们追击。咱们守住营寨,等陈策的主力援军到来,才是最稳妥的。”
    亲兵们闻言,虽有不甘,却也明白熊廷弼说得对。
    他们能坚守到现在,靠的不是勇猛冒进,而是步步为营的谨慎。
    熊廷弼转身,重新走进营寨,吩咐道:“留下两队斥候,在山道两侧警戒,其余人抓紧时间休息,修补工事,清点粮草。援军很快就到,咱们要做好接应的准备。”
    “遵令!”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待在建奴营寨中的炒使者,却是鬼使神差的到了山上营寨之外。
    努尔哈赤败了,熊廷弼还活着。
    内喀尔喀五部该归附谁,一目了然。
    现在,自然是要交投名状了!
    红河谷南面。
    陈策也很快知晓了建奴后撤了。
    此前一路尾随着的建奴袭扰骑兵,不知何时已悄然消失。
    没有了冷箭突袭,没有了马队骚扰,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都淡了几分。
    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反而让陈策心头一紧:
    是努尔哈赤已攻破熊经略的营寨,无需再牵制?
    还是怕明军主力逼近,仓促撤兵?
    “将军,前方便是红河谷的建奴旧营!”
    斥候策马奔来,声音带着几分兴奋。
    “营地里空无一人,看样子是刚撤没多久!”
    陈策催马前行,不多时便抵达建奴曾驻扎的营地。
    眼前的景象,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
    只见建奴营寨之中,帐篷歪歪斜斜地倒在雪地里,不少还残留着被火燎过的焦痕。
    地上散落着断裂的顺刀、破损的楯车部件,甚至还有来不及带走的粮袋,袋口裂开,小米混着积雪洒了一地。
    雪地上的马蹄印与脚印杂乱无章,朝着铁岭方向延伸,偶尔还能看到丢弃的伤员担架,显然是撤退时太过仓促,连伤员都顾不上带走。
    “撤得如此狼狈……”
    陈策翻身下马,弯腰捡起一只掉在雪地里的建奴头盔,盔沿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看来熊经略不仅守住了营寨,还把努尔哈赤逼到了绝境!”
    他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就在这时,山道上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依旧有力:“陈帅,别来无恙!”
    陈策猛地抬头,只见山道顶端的营寨寨门缓缓打开,熊廷弼在两名亲卫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山道。
    他身上的甲胄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多处破损,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是伤得不轻;脸上的刀伤虽已结痂,却依旧狰狞。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经略公!”
    陈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末将陈策,拜见经略公!”
    此番明军能攻破抚顺、斩杀代善,最关键的便是熊廷弼在红河谷死死牵制住努尔哈赤的主力。
    若不是熊廷弼拖着建奴大军,抚顺的防线绝不会如此轻易被撕开,代善也不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熊廷弼抬手扶起陈策,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欣慰。
    “不必多礼,能守住营寨,靠的是麾下将士们的死战,也多亏你率军及时赶来。”
    他没有半分叙旧的意思,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问道:
    “陈帅,此番你带了多少人过来?骑兵有多少?”
    陈策愣了一下,随即收敛神色,沉声回道:“回经略公,总计一万五千人,其中骑兵三千。”
    “骑兵只有三千?”
    熊廷弼眉头微挑,随即又舒展开来。
    明军本就骑兵不多,仗打到现在,还有三千骑兵可以出动,已经不错了。
    他当即说道:“三千虽少,却也够用了!”
    熊廷弼指着建奴撤退的方向,眼中杀气四溢!
    “努尔哈赤的大军早已是疲敝之师,且科尔沁部已经被威虏伯说服南下,此刻怕是已在半路上了,内喀尔喀五部的炒,也愿意出兵景从。努尔哈赤腹背受敌,正是追击的绝好机会!”
    努尔哈赤所部,是疲敝之师。
    这一点,熊廷弼在守寨的时候,便有了最深刻的感悟。
    若非这些人身体疲惫,否则,以他们悍不畏死的冲劲,自己很可能会折在红河谷。
    不过
    身体过于疲惫,意志再顽强,也没用。
    这也是他熊廷弼能够守住山上堡寨的原因。
    思绪收束。
    熊廷弼深吸一口气,洪声说道:
    “请陈帅立即带骑兵追击,最好取下努尔哈赤项上人头!”
    陈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科尔沁、内喀尔喀五部都愿意出兵。
    此行,有很大的机会能够斩下努尔哈赤的狗头!
    若是能追上努尔哈赤,取下这位建奴大汗的人头,那便是泼天的功劳!
    这个好差事,陈策哪能拒绝?
    他猛地抱拳,声音铿锵有力:“末将遵命!即刻便点齐骑兵,追击努尔哈赤!”
    话音未落,陈策便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骑兵队伍,高声下令:
    “三千骑兵听令!即刻备马,沿着建奴撤退的路线追击,务必缠住他们的主力,若有机会,便取努尔哈赤首级!其余步卒,迅速跟进!”
    “遵令!”
    众将士齐齐听命。
    骑兵们迅速翻身上马,马鞭一挥,战马发出一声嘶鸣,朝着铁岭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如同惊雷,在红河谷中回荡。
    熊廷弼站在山道旁,望着陈策与骑兵队伍远去的背影,呵呵冷笑。
    努尔哈赤!
    你敢率部犯我辽东,搅动风云,如今想全身而退?
    没那么容易!
    这些年,你在辽东欠下来的血债,该用你的项上人头来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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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