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畿辅清田,剑指豪强(600月票加更!)

    第204章 畿辅清田,剑指豪强(600月票加更!)
    旱情越发严重。
    四月的骄阳便已似火,炙烤著北直隶乾裂的田地。
    黄土官道上热浪蒸腾,连路旁的杨柳都地垂著枝条。
    一队人马缓缓行来。
    为首之人身著四品文官云雁补服,却赤脚蹬著一双草鞋,裤管高高挽起,露出晒得黑的小腿。
    若不是那顶乌纱帽,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个刚从地里回来的老农,
    洪承畴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盐渍在官袍前襟上泪开一片白痕。
    三个月前,他还是刑部值房里那个刑部主事,如今却已成了权贵眼中的『洪阎王”。
    自奉旨清丈北直隶田亩以来,他走遍顺天府三十六州县,亲手丈量过的土地比读过的圣贤书还多。
    那些被太阳晒脱皮的脖颈、结满老茧的指节,都是给皇帝办差的代价。
    至於为何只走遍了顺天府三十六州县,箇中缘由说来倒也简单。
    皇帝虽下旨要清丈整个北直隶的土地,可这北直隶幅员辽阔,辖下保定府、真定府、顺天府、
    宣府等诸府,若是一併丈量,莫说是他洪承畴一个四品文官,便是调来六部所有属官也未必够用。
    更何况这清丈田亩的差事,既要通晓算术的背吏执绳丈量,又需熟悉地方的书吏登记造册,更少不了精壮差役维持秩序。
    眼下朝廷能拨给他的人手,满打满算不过千余,若分散到各府州县,怕是一处都办不周全。
    洪承畴思虑再三,终是定下方略:先集中人力清丈顺天府三十六州县。
    这顺天府乃天子脚下,权贵田產最为集中,若能在此打开局面,往后推行他处便有了成例可循更紧要的是,待顺天府清丈完毕,那些经他亲手调教的背吏差役,个个都成了熟手,到时再分派往各府督办,可不比现在这些生手强上百倍?
    这般稳扎稳打,看似慢了半步,实则却是最快的路子。
    只是这道理,那些躲在阴凉处摇扇子的阁老们,怕是不愿明白的。
    走访了各州县,洪承畴对顺天府的情况,已经是有细致的了解了。
    实际上,要清丈顺天府的土地,绝非易事。
    这片京畿重地暗藏玄机,尤以三处最为棘手:
    其一,大兴、宛平两县,乃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区,
    这里勛贵府邸林立,宦官外宅遍布,一亩良田往往被拆作三分:明面上是荒滩,暗地里却是连片的膏腴之地。
    更有甚者,竟將田契藏在佛经夹层,或是假託寺庙香火田逃避清丈。
    其二,通州、蓟州这等漕运咽喉,官田与军屯犬牙交错。
    运丁们耕种的军田,经年累月竟成了千户们的私產;河道两旁新淤出的滩涂,早被工部小吏暗中划入自家簿册。
    洪承畴曾亲眼看见,同一块屯田在兵部的鱼鳞册上是荒废的,在户部的黄册上却记著丰收。
    其三,霸州、涿州的宗室藩王庄田更是盘根错节。
    那些掛著仁寿宫庄、德王府业牌子的田地,明明该纳粮五百石,帐上却只写五十石。
    王府管事们还惯用『活契”手段,即灾年低价收地,丰年却不准原主赎回,生生把自耕农逼成佃户。
    清丈田亩,绝非简单的丈量土地,而是一场刀光剑影的较量。
    这才是他为何要在接受这项使命之时,索要调兵之权的原因。
    无兵无权,清丈土地將寸步难行。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清丈土地洪承畴精心设计了一套层层递进、刚柔並济的方略。
    其一,以顺天府尹为总揽,构建严密的清丈体系。
    他奏请皇帝救令顺天府尹统筹全局,州县官吏各司其职,形成“府-县-乡”三级联动。
    每县特设一名“清丈大使”,皆从户部选出精通钱粮核算的老吏担任。
    这些人常年与田赋册簿打交道,对“飞洒”“诡寄”等舞弊手段瞭然於胸。
    洪承畴亲自考核其才干,凡能一眼识破帐目猫腻者,方得重用。
    其二,倚重乡土力量,以“图正”为耳目。
    他启用各乡德高望重的里甲老人充任“图正”,这些老者半生踏遍田间地头,对每一块土地的归属变迁如数家珍。
    每名图正魔下配书算手执鱼鳞册、弓手持丈量绳,保甲率壮丁隨行护卫。
    一行人逐村核查,遇田界爭议便以万历旧册为据,当场硃笔標註。
    曾有豪绅暗中挪动界碑,企图侵吞邻田,却被图正以“东村老槐树南三丈”的祖辈口传铁证戳破,顿时哑口无言。
    对於帮忙清丈的清丈大使、及图正们,洪承畴也是有给他们好处的。
    財帛土地动人心,虽然不合规,但非常之时,应用非常之法。
    其三,双管齐下,软硬兼施,
    针对勛贵惯用的“以荒充熟”使俩,洪承畴命人调出张居正清丈时的原始档案,將歷年田亩变更处用硃砂圈出,製成《古今田亩对照册》。
    同时颁布严令:限一月內自报实情,隱匿者田產充公、主事者流放三千里。
    而对勛戚官田,则专挑那些“黄册记荒而禾苗蔽野”的地块突击核查。
    突击核查成果斐然,让那些勛戚对他恨之入骨。
    其四,发动百姓,以民制豪。
    洪承畴设立“匿名投帖箱”,许百姓以无头状纸揭发。
    三日后,一纸控诉襄城伯府强占民田的状文投入箱中,他亲率差役踏勘,当眾掘出被掩埋的原有界石。
    结案时不仅將田產尽数归还原主,更依《大明律》將伯府管家號示眾,当地里甲因知情不报同受杖责。
    於是乎,投递状纸的数目激增。
    有些时候,不必他亲自去查,百姓自己便將隱匿的土地揭发出来。
    清丈土地的速度越发迅速。
    另外,为安抚民心,洪承畴更推行“减赋励诚”之策。
    衙役们敲锣奔走乡野,宣告:“凡如实申报者,免三年一成税赋!”
    声浪穿过长著青苗的麦田,惊飞一群啄食的麻雀,也惊破了豪强们的美梦。
    可即便如此,阻力仍如影隨形。
    洪承畴身后跟著几个精壮护卫,他们寸步不离,警惕非常。
    树影婆娑处,更有锦衣卫的暗哨若隱若现,绣春刀的寒光在烈日下偶尔一闪。
    这些护卫的存在,便是朝野上下阻力重重的明证,
    自奉旨清丈田亩以来,洪承畴早已成为权贵们的眼中钉。
    那些被查出隱田的勛戚,那些被迫补缴赋税的豪强,无不对他恨之入骨。
    就在三日前,成国公府竟券养死士,趁夜突袭驛馆,
    若非隨行的锦衣卫千户机警,提前在驛站四周布下暗哨,恐怕此刻他早已命丧黄泉。
    “给皇帝办事,果然没那么简单啊。”
    洪承畴摩著腰间的尚方宝剑,剑鞘上『如朕亲临”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皇帝对他寄予厚望,超拔他为北直隶賑灾、清丈土地钦差,加都察院右金都御史衔,赐尚方宝剑、王命旗牌。
    这份殊遇,朝中多少大臣求之不得。
    想到此处,洪承畴的眼神愈发坚定。
    即便前路荆棘密布,即便暗箭难防,这清丈土地的重任,他不仅要办,更要办得漂亮。
    毕竟,这不仅关乎朝廷赋税,更关乎他洪承畴的仕途前程。
    那些躲在暗处的魅,休想阻他半步!
    只要你们杀不死我,那这北直隶的土地,我洪承畴就要清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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