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有进步,全是他所授的技……

    手腕的钳制松动,没想到恐吓这么容易成功,虞兰芝惶恐中腾起一丝窃喜,打算再放几句狠话,想了想,不妥,万一适得其反就不美了。
    她不由把背部贴紧了树干,摆出以理服人的凛然神情。
    “爱慕是一种没法完全符合逻辑的情感,有时甚至不太理智,导致正常人会做出莫名其妙的事。它让怯懦者勇敢,高傲者低头,自私者奉献,背叛者忠诚,正义者下作。”
    “我也曾如此不理智,你今天的失礼想必也情有可原。我理解你,所以不取笑你。”
    虞兰芝以过来人的口吻尽力展现自己的通情达理,目光那般清澈,仿佛释怀了所有。
    梁元序一眨不眨凝视她。
    她肯定他、理解他、包容他,但也无情地规劝:“可失态是一时的,只要肯反思,那今后做的事走的路都是正确的,你依然是金子般的序公子。”
    “连我都能洗心革面走上正途,更何况你这般坚毅之人,我觉得你一定比我……更能醒悟。”
    醒悟男女之情不过是一场盛大的烟花。
    梁元序望着她小小的面孔,白里透粉,明明很害怕却大义凛然,还给他讲道理。
    一直以来她都很怕他,紧张的,小心翼翼的,爱慕的,渴求的,再多的情绪也不过镜中花水中月,只要他忍不住回应,收到的永远是退避三舍,明晃晃拒绝。
    她爱他水中的倒影,却从未爱过真正的他,不高尚的他。
    他喃喃道:“爱过我,竟是你走过的迷途。”
    虞兰芝眨了眨眼,白瞎她声情并茂一通大道理,梁元序居然只抓住了这一句。
    她扯了扯嘴角,挤不出笑,“别,别多想。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是适不适合。你是我的迷途却可能是别人一生的依恋。”
    梁元序垂眸,沉默良久,突然问:“疼吗?”
    她的腕子红了一圈,像易碎的琉璃。
    疼。
    虞兰芝微微侧身,两手警惕地拢进袖子里,“不疼。”
    梁元序:“……”
    “别怕,我不会让你身败名裂。”他捧住她的脸,慢吞吞擦拭惊吓的泪珠,拇指按在她的腮畔,指腹所及之处,一片冰凉滑腻。
    静谧的午后,从繁茂枝桠能望见紫宸殿的飞檐斗拱,一树飞鸟蓦地扑翅惊飞,虞兰芝感到窒息,却死死咬紧了牙关。
    没多会儿,她挣扎着从花丛跑了出来,脸色苍白,不停擦嘴,边走边整理发鬓,努力恢复镇定,事实上依旧狼狈。狼狈的神情引起了巡逻的警惕,张了张嘴想要盘问什么,又忽然顿住,面无表情放过了她。
    她犹如惊弓之鸟回到了郊社署,一个人缩在廨所的角落,只剩她一个人的房间反倒成了坚不可摧的庇护所。
    梁元序在那株山茶下怔然伫立,久到有些麻木,朱红的花瓣仿佛他嘴角的血迹,凄艳决绝。
    整理好思绪的虞兰芝起身把所有文书按日期整理成册,抹干净所有桌椅,再为三盆绿植浇上水。
    下衙时她回首望了一眼皇城,便头也不回登上马车。
    想成为更好的自己,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好。虞兰芝想我一直都很优秀呢,那再换一条也优秀的路吧。
    她会写漂亮的字,研究变美的胭脂、香粉、澡豆,攒银子,打马球,学习骑射和拳脚。
    单拎一样做到极致这一生都值了。
    那就彻底和从前切割吧。
    修正曾经所犯的错。
    倘若爱过一个人也算是错误的话。
    这日下衙前姚署令发现书案多了一封书信,拆开一目十行,神色讶然不止,略略思忖了然,“换我也这样。大家来此不就是图名声图俸禄,如今已成功嫁入高门,小小郊社署自然就是鸡肋。”
    男官员想要致仕得层层呈报,女官员则简单许多,尤其已经成亲的,因这本来就是狼多肉少的职缺,事实上朝廷也不鼓励女子为官,能少则少。
    虞兰芝的这份请辞只需姚署令盖个章即可。
    姚署令盖完章立即思考自己的人脉,有哪些人可提拔,提拔上来对自己有哪些好处。
    且说这厢虞兰芝返回陆府,下人回禀尚书在揽霞院陪夫人。
    虞兰芝颔首,径直回了自己的云蔚院。
    当公爹和婆母独处,没有哪个儿媳会不知天高地厚过去打扰。
    公爹不是亲爹,即便是四姨父,与儿媳之间也要时刻保持距离,唯有逢年过节或者家宴才会碰面,如非必要根本不会交流,譬如当他在揽霞院,那虞兰芝就能避则避。
    这是一种约定成俗的规矩。
    虞兰芝便自行用了晚膳,坐在庭院的海棠树下荡着秋千,幅度很小,慢悠悠的,小圆子盘在她怀中呼噜噜,惬意享受。
    猫儿的生活简单又快乐。
    核桃来禀:“公子吩咐小的回禀您今夜不必留灯。”
    不留灯就是不用等他。为了不影响她休息,他会直接去内书房。
    虞兰芝悄然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方便她整理思绪也方便腕子上的红痕消逝。
    秋蝉已经为她涂了药膏,明儿就能消退七七八八。
    陆宜洲时不时短暂分居而眠一则是真的忙;另一则有利于虞
    兰芝缓一缓。
    他的需求远大于她,帷帐内的两人前半段如鱼得水,难舍难分,后半段基本就是他按住她,教她做人得有始有终,哪有自己吃饱提上裤子就跑的道理。
    幸而她也不是全不讲“武德”,总会给他一些甜头,但不接受每晚如此。
    对于年轻气盛的郎君来说不给碰的夜晚无疑是惨痛的折磨,倒真不如分居,待他慢慢适应这样的节奏一切就会好起来。
    陆宜洲也很苦恼,从前一个人起居,偶尔有欲-念,在练武堂打一套拳,淌一身汗,立刻就什么也不再想。
    后来发现芝娘长大了,他总会在独处时于心底阴暗的角落想她,待他再成熟一些才会明白这些想法再正常不过,每个男人都有阴暗的心理,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冒犯心心念念的女人。
    直至彻底开荤,陆宜洲发现非但没好转反而变本加厉,尝过了女人的滋味只会每天都想,更可怕的是他只想她。
    他只想冒犯她。
    卑鄙的,下作的,不高尚的,一点也不完美的。好在他的理智总能战胜情感,姑且还算有风度地哄着她配合。
    再加上休沐结束,俗事缠身,忙起来就没空胡思乱想,陆宜洲总算清心寡欲。
    初三傍晚虞家二房就收到了虞兰芝的家书。
    虞二夫人笑眯眯展开,嗯,字真漂亮,以芝娘的水平足可参加洛京贵女的雅集。
    大瑭所盛行的雅集不一定非得会做诗,琴棋书画精通一样即可,因而虞二夫人才感慨。
    “芝娘竟已辞官。”她将书信递给虞侍郎。
    虞侍郎迅速过目,神情没多大变化。
    家书内容丰富,满满两大张纸讲述了婚后的趣事,夫妻和睦,与婆母、祖母相处融洽,小姑们待她都很友善,她已完全适应了全新的生活环境,只是想念爹娘,请爹娘万分珍重身体。
    末尾才提及辞官,因为想换种活法。
    虞二夫人:“此前拼命也要考的说辞便辞,是不是遇到了为难的事?”
    “她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优秀拼而不是官职。”虞侍郎说,“这孩子不管做什么都很优秀,念书除外。如今想换个活法也没什么。”
    虞侍郎的女儿生来就是要享福,所谓的“福”是指能让她感觉幸福和快乐的事,那做芝麻小女官、经商、陆家妇再或者去庄子自己种田都没差,她乐意就成。
    突然辞官那就辞呗,主要是不进掖庭的话女官做到头也只有正六品,那么官职带来的附属价值在她成为陆家妇那一刻便不复存在。
    再一个,新妇说有孕就有孕,届时也会离开,不差这几天。
    “我又不是心疼官职,我巴不得她在家享福吃喝玩乐。”虞二夫人惴惴不安道,“我只是担心她有心事。”
    “有这个可能。”
    “你不担心?”
    “担心。但她字里行间并无怫郁反倒十分开朗。”虞侍郎笃定。
    说明这个选择于她来说并不痛苦。
    她并未因无法做女官而痛苦,反倒有种解脱般的肆意。
    辞官的事爹娘竟一点儿惊讶都没有。
    次早虞兰芝收到回信,阿娘嫌她的脂粉铺子小,又送了两间更大的,一间在东市一间在西市。
    虞二夫人:不当女官也不能闲着,学着经营铺面,有什么不懂的还有你外祖家呢,随便来个掌柜都能帮衬你。
    想必陆家的帮衬效果更好,但虞二夫人明确说了沈家,意思再明显不过:婆家再好那也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
    阿娘给她的放在娘家的篮子,陆家则放陆家的篮子,总体来看全是她的,拆开来看娘家的依然是她的,婆家的则是因她属于陆宜洲才是她的。
    娘家相当于后路。
    有后路腰杆才挺得直,但腰杆挺得再直也莫要忘了谦逊和感恩,该弯时也得弯。
    虞兰芝被虞二夫人教得极好,一点即通。
    霓裳笑道:“皇家那点俸禄岂能与少夫人的铺面相比,奴婢也觉得少夫人决断英明,往后再不用受那起早贪黑、风吹日晒之苦。”
    其实没多苦,仁安坊离皇城那么近,出入皆有车马,虞兰芝很多时候享受的是附加的成就感,技多不压身,倒也没特别在意俸禄不俸禄的。
    此时的她将将洗漱过,穿着寝衣准备梳头。
    “做不做女官都有很好的活法。”虞兰芝凝目看镜中的自己,“今日我想陪娘练习箭术,就梳个简单不容易晃散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