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不白等,心心念念的人满……

    虞兰芝于临水小轩处理内宅,那时陆宜洲尚在外书房。
    高择呈上一封密信,“那位可能要撑不过去。”
    陆宜洲挑开泥封一目十行。
    不仅小皇帝出了问题,梁太后的寿安宫也有情况,昨日二更天梁家妇人入宫陪侍太后。
    文信侯终究缺了点运气,其实不缺陆家也不会允他如愿以偿。
    毕竟一时收敛不代表一世收敛,只要爬得够高,爬到让人畏惧,手就一定会再次伸向菱洲。
    人性如此。
    陆宜洲的目光锁住最后一行,“这次是嫡女。”
    梁家有意与敏王联姻。
    高择:“小恩小惠收效甚微,情急之下倒是认真了。”
    敏王妃早逝,梁氏嫡女过去便是正妃,如此德尚坊梁氏将与敏王成为完全的利益共同体,再无异心。
    这步棋走得好,梁氏的第一选择不是敏王却拿出了最真的诚意弥补。于敏王来说若能得到如此世家支持,娶嫡女为妃,绝对利远大于弊。
    常人眼里莫过于此。
    陆宜洲淡笑,把信纸递给高择,高择连忙接住点燃丢进蓝彩珐琅的笔洗。
    “梁家怕是要失望而归。”陆宜洲说,“敏王没那么懦弱,也绝非目光短浅之辈。上一个皇帝的处境他或多或少有所了解,岂甘心沦为第二个傀儡。”
    敏王有足够的优势却不贪婪。坐不坐得稳皇位是他的本事。
    他是大势所趋,不可能再让任何外戚裹挟。
    那边厢杏芳哭哭啼啼跟着春樱离开,虞兰芝看向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宝钿。
    目光空洞,透出一丝灰败。
    察觉少夫人在打量自己,宝钿忙垂头跪得更低,“奴婢有罪,请少夫人责罚。”
    虞兰芝喜欢就事论事,且今日之事皆为杏芳之过。宝钿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更多是底层人的生存本能,还没到上升的地步。
    “你犯过错,公子也给过你警告,那之后你安分守己当差,何错之有?”
    “奴婢,奴婢……终究因奴婢污了少夫人的耳朵。”宝钿泪盈盈。
    虞兰芝:“男女之情莫过于两情相悦。你回去仔细想想,倘若觉得那高择的人品和父母值得,我亦乐得促成这段良缘,反之,便是公子开口,我也不会将你随便许人。”
    那一刻胸臆似有暖流缓缓淌过,千言万语凝在喉头,宝钿忍不住抬头看向少夫人。
    她很迷惘,回过神复又恢复了镇定,磕下三个响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坚定,道:“奴婢愿意。”
    虞兰芝:“好。”
    跟了高择,以后就不会被阿猫阿狗随意欺辱了。
    这也是一个婢女所能求到的最好人生。
    没有高择,她这辈子其实一眼望到头,年纪到了配一个人品相貌过得去的老实男仆,再生一堆小奴仆,不会太坏也没有希望。
    宝钿擦干眼角,目送少夫人离开,呢喃道“多谢”。
    一口气安排了陆宜洲的两名婢女,虞兰芝自认处理得极好。
    这日就寝前,总算见到陆宜洲,虞兰芝边收起账册边提了一嘴。好歹是他的人,他再甩手不管,自己也该知会声。
    陆宜洲放下帐子认真听,末了随一句:“可以。”
    短短两个字。
    倒也不是他冷情而是对两个婢女就没动过情。
    怜香惜玉的前提得感兴趣,对不感兴趣的,男人通常毫无动容,更何况对方还是底层。
    不过宝钿终究有一些特殊,他补充道:“高择跟了我十余年,从没认真求过我什么,单就看上了宝钿。”
    “我明白。”虞兰芝点点头,“你看这样行不,我单独贴补宝钿一笔嫁妆,再当一等婢女发嫁。”
    “嗯。”陆宜洲说,“钱走我的账,不叫你吃亏。”
    “休要瞧不起人,我现在可比大部分人阔绰。”
    “是,芝娘早已今非昔比。”
    陆宜洲侧身支肘撑着脑袋,目光凝在她脸上,欲言又止。
    “不妥吗?”虞兰芝抬眸,夫妻俩四目相对。
    “没有。我在想关于你的事。”
    “我?”虞兰芝指了指鼻尖,“我有什么事让您老如此操心?”
    陆宜洲叹息,翻过身平躺。
    虞兰芝踢他一脚,“故弄玄虚。”
    陆宜洲扭过头,深深望着她好一会儿。
    “芝娘,倘若我有一些疑惑,仅仅是想知道你的想法。”他微微抿唇,“我想了解你。并非是要干预什么。”
    虞兰芝轻轻眨了下眼睛,“问吧。我没那么脆弱。”
    “骗人,你总把我往坏处想。”
    “那是你本来就坏。”
    陆宜洲急了,“你又骗人,上次不是还说我好,肯定我对你的好。”
    “
    我的意思是以前,以前你本来就坏,现在却是个好郎君。”虞兰芝伸手摸摸他的脸,把他摸得安静了,“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自从成亲,你待我越来越好。我只看将来,相信将来你定会待我更好。”
    陆宜洲攥着她的手,放在唇畔。
    “我待你一直都好。从未讨厌过你,吵架那会儿……全都是装的。”他说,喉结轻轻滚动,干咽了一下,“可你讨厌我却是真的……”
    虞兰芝小脸一板,“婚都成了,你不是要跟我翻旧账吧?那咱俩可是不分胜负。”
    她破事多,他也不见得干净,彼此半斤八两。
    什么锅配什么盖,要不怎么凑一块儿?
    谁没个年少无知!
    “你瞧瞧,我才不过解释一句,你就扯那么多,你总是凶我。”陆宜洲闷声道。
    “哼。”
    睡着前虞兰芝也没能知道陆宜洲想问什么,她咕哝一声翻过身,身后的人立刻贴过来,隔着锦被将她抱在怀里。
    芝娘喜欢他的身体但不喜欢频繁敦伦,两个人在需求上有着耐力和体力的悬殊,好在陆宜洲大多时候都能很好地克制自己。
    当她真的累了,他就不打扰她。
    陆宜洲微微收紧手臂,默默望着漆黑的帐子。
    用身体吸引来的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开心。
    等他老了,不行了,不知她还会不会在意他?
    那么久远的事陆宜洲想了一下就立刻忽略,被他忽略的事还有很多,只要不再提就不会再想起,反正芝娘是他的,永远都是。
    新婚休沐的最后一日,陆宜洲天不亮起身,掖掖被角把虞兰芝裹严实,“晚膳前我一定回来,陪你去看内书房的兰花,一共二十缸,像你一样香呢。你要是等不及就先过去,看上哪个尽管搬走哪个。”
    内书房的人自会尽心服侍她。
    虞兰芝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嗯”了声,嘀咕道:“你就不怕我全给你搬走……”
    他亲了亲她额头,“连我都是你的,我会怕什么。”
    ……
    考虑到明日开始上衙,虞兰芝一大早就去了揽霞院,陪婆母用早膳。
    你别说,就她这个婆母,除了不会慈眉善目笑吟吟说好听话,剩下的全是优点。
    在揽霞院用饭根本不存在儿媳站着布菜一说,她要布菜婆母只会觉得碍事。
    谢琳:“我花这么多银子娶儿媳不是买婢女,事情都让你做了,我这一屋子仆婢还有什么用?把儿媳当婢女,婢女当主子,那不是缺心眼吗?”
    听起来好有道理,虞兰芝从善如流坐在婆母对面吃了两只三鲜馅儿的包子。
    有人用饭像受刑,有人则不然,斯斯文文,每一口仿佛都在嚼珍馐佳肴,看得人口舌生津,动了食欲。
    谢琳被虞兰芝的好胃口感染,不禁多用了半碗。
    其实谢琳的日子过得并不差,除了孤独,没什么人说交心话,在物质上可以说是陆府仅次于老夫人的女眷。
    多少妯娌羡慕,暗暗压在心底。
    有好儿子好夫君的女人,根本不需要擅长庶务也不用讨好谁。
    揽霞院的仆婢哪个不规矩知礼,什么奴大欺主、逢高踩低、贪昧克扣这里都不存在。
    这里只有富贵逼人。
    可你说大房夫妻和睦吧,尚书几乎住在内书房,说他们不睦吧,尚书的银子流水似的流向揽霞院,人也每个月固定去住几回。
    说明两口子的日子照常过,没有大家喜闻乐见的闹和离。
    再说男人的心在哪里银子就在哪里,话糙理不糙,不管平头百姓还是皇亲国戚皆适用,没有例外。
    虞兰芝的那些赞美也全是真心的,她只是提醒谢琳拥有的美好并非刻意夸大。
    不过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这些好未必是谢琳真正想要的。
    虞兰芝拿起弓箭,望向垂眸擦拭箭矢的婆母。
    一个人,心里的伤究竟要多深才能多年未愈,什么也无法填补?
    宝钿的娘亲算是最清楚当年内幕的几人之一,不过说来说去也只能从下人的角度描述所睹所闻,而夫妻的真正矛盾乃至后续冲突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唯一肯定的是早产乃压垮谢琳的最后一根稻草。
    会笑会说话的孩子招长辈疼。说的就是虞兰芝这样的。
    午休起身没多久,芳芹就来云蔚院邀请虞兰芝去四宜馆吃好吃的,菱洲那边的百味斋才有的栗子糕、玫瑰糕。
    菱洲的百味斋,虞兰芝倒是吃过一回,哥哥寄回来的,不过条件有限,吃到嘴里的糕点已不是最佳的赏味期,却依然尝得出不同于洛京的鲜甜甘美。
    哥哥说:“整个大瑭唯有菱洲才能做出。”
    她问为何?
    哥哥:“只有菱洲才有灵泉水。此泉甘甜独一无二,源自洞顶,一滴一滴落在下方的小石潭,聚积成一小汪,想多做点都不成。天下饕餮想要一饱口福者,唯有亲自来菱洲才能尝到最新鲜的。”
    当一样东西得之不易就会立即身价百倍,假如它的味道又是真好吃,那就显得尤为贵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