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宋时微没来得及点进聊天页面,将手机扔给谢屿舟,差点砸到他的手,“我才没有感动,删完了睡觉。”
    想象里他会念念不忘,直面而来的冲击不可小觑。
    被人惦记放在心上。
    熄了灯的主卧,厚重的窗帘透不进一丝光亮,被黑暗包裹的同时,沉在男人的气息里。
    宋时微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喃喃问谢屿舟,“你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
    许多问题,不想装傻,想知道答案。
    每晚他们用培养感情的理由相拥而眠,不分彼此。
    谢屿舟开口,“因为老谢不喜欢你,我和老谢不对付。”
    谢宏恺哪里是不喜欢她,是讨厌至极。
    “放心,他不会再找你。”
    “我不怕。”宋时微捕捉到一个‘再’字,“你知道他来找我了?”
    俗套的剧情发生在她的身上,被喜欢的人的爸爸用钱砸,让她离开他的儿子。
    十八岁的女生怎么和一个咄咄逼人的上位者相抗衡。
    她想过,异国恋可以的,可是,造化弄人。
    注定有缘无分。
    黑暗或许能够降低人的心理防线,两个针锋相对的人难得说起心里话。
    谢屿舟没有隐瞒,“后来知道的,他和我说你收了他的钱。”
    宋时微捏紧睡衣裙摆,“我没有。”
    谢屿舟:“我知道你没有,你应该收的,不要白不要。”
    起码这七年不会太难过。
    宋时微摇了摇头,“那我们永远都无法平等。”
    说她清高也好,矫情也罢,不属于她的钱,她不要。
    谢屿舟摸摸她的头,“睡吧,明天要赶飞机。”
    促使她离开肯定不止这一个原因,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在前途学业和爱情之中,宋时微选择成全他的学业。
    他恨的是她不告而别,恨的是她轻易放弃了他。
    最恨的是自己,让她无法信任他,选择独自承受。
    另外一边,陈叙白久等不到宋时微的回复,再发送却是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不用想,一定是谢屿舟做的。
    比起七年前,他现在掌控欲更强。
    宋时微依旧站在他那边。
    深夜,浓浓夜色泼洒在无边大地上。
    谢屿舟犯了失眠的老毛病,怀里的女人呼吸均匀,她喜欢侧躺蜷缩睡觉。
    他准备拿开她的手臂,宋时微眉头轻蹙,“不要。”
    她搂得更紧。
    谢屿舟重新躺下,“好,我不走。”
    他的胸前浸入眼泪,一片潮湿,宋时微哭得不能自已,肩膀剧烈颤抖。
    她做噩梦了吗?
    “时时。”
    谢屿舟唤她的名字,轻声哄她,“不哭,我在,我一直在。”
    宋时微一直呓语,“对不起,谢屿舟。”
    她沉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噩梦里,循环反复,寻不到出口。
    从以前到重逢,谢屿舟极少见到宋时微哭,她一直把自己藏在坚硬的壳里。
    考试考砸了难过几秒恢复活力,和他吵架倔强离开,然而,她又是一个容易感伤的人,看电视会哭,看到猫猫受伤也会哭。
    没有一次,像今晚哭得这么伤心。
    谢屿舟拍拍她的肩膀,“你没有错,是我的问题。”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安抚,宋时微渐渐平静下来,蹭了蹭他的胸口,贪恋地抱紧他。
    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
    宋时微头疼欲裂,睁开肿胀的眼睛,抬眼对上男人的眼睛,好似有一闪而过的心疼。
    “几点了?”
    谢屿舟极快松开了她,“时间来得及。”
    “好,我先去刷牙。”
    宋时微没有断片,她清楚记得做过的梦。
    梦见谢屿舟和别人结婚,他愤愤地说他恨她,他说希望他们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他说后悔和她做过。
    他在梦里否定了他们的一切。
    白天的他们,少了黑夜的遮掩,双双裹上麦芒。
    机场人群熙熙攘攘,谢屿舟牵紧宋时微的手,担心她被人群挤散。
    宋时微抽出手臂,“我们分开走,你先上去。”
    谢屿舟眉头轻拧,“没有同事。”
    宋时微紧张过了头,“万一被看到多麻烦。”
    谢屿舟极轻叹息,“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我不是你的小三。”
    谁敢让谢屿舟做小三啊。
    他说归说,最终采纳她的建议,只是让她先去值机,他在她身后的位置,隔了三个人的距离。
    短暂的分开,在头等舱重遇。
    谢屿舟:“给我一只耳机。”
    好像回到高中时代,只是那时是有线耳机,不再播放英语听力。
    哀伤的女声传入耳中。
    “仿佛上一分钟,你还陪在我左右,还以为我们会开花结果。”*
    “我还记得那年晴空万里,那一道飞机云的弧线
    蜿蜒着思念,写下故事的总结。”*
    飞机进入雨带区,四周变得昏暗,耳机里的歌曲进入高潮。
    “离开很不舍得,以为会崩溃的,却在最痛的时刻最感觉清澈,什么都会过去的。”*
    “谁的一见钟情不刻骨铭心,谁能任性不认命。”*
    音乐软件有了记忆,自动播放。
    这是宋时微离开南城后创建的歌单,收集了一堆有关‘分手’的歌曲。
    每一句歌词,好像都是在说他们,折射了他们的故事。
    飞机穿出雨区,大片的云朵包围飞机。
    宋时微的头瞥向窗外,云卷云舒两相忘,云过无痕却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记。
    她攥紧一张餐巾纸,展开又折叠,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变得皱皱巴巴。
    碎成了一粒一粒的渣。
    其实从第一句歌词开始,宋时微和谢屿舟没有说话。
    谢屿舟握紧她的手,制止她无意义的动作。
    歌单播放完毕,自动切换到其他歌曲,是耳熟能详的一首歌曲。
    “我向你追,风温柔的吹,只要你无怨我也无悔。”*
    一系列低缓的歌曲后,再听这首曲,颇有一种雨过天晴,柳暗花明的感觉。
    与窗外的景色不谋而合,前方日光闪烁,一望无际的蓝天。
    宋时微用余光偷窥身侧的男人,神色自若,正在平板上浏览pdf文件。
    谢屿舟将平板侧过来,放在座位之间的台面上,“傅景深发来的可行性方案,你一起看看。”
    原来感伤的只有她一个人,谢屿舟用降噪耳机屏蔽舱内的噪音罢了。
    宋时微吸了吸鼻头,“好。”
    报告不长,不足十页,没有花里胡哨的大段叙述,简明扼要阐明了他们的优势。
    宋时微从刚刚的情绪中抽出,几分钟浏览完报告。
    谢屿舟开门见山,“你怎么想?”
    宋时微略微思索片刻,“傅总说的很有道理,竞争太激烈,重点在于成本把控和定价的平衡,我们也有优点,本身有知名度,善加利用,我是觉得,可以合作,当然我的想法不成熟,还比较片面。”
    谢屿舟颔首,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去饮料线?”
    众所周知的边缘部门。
    宋时微解释,“领导的分配,我不知道总经理是你,法人代表不姓谢。”
    谢屿舟的黑眸瞥向她,“知道总经理是我,你就不会来面试,是吗?”
    宋时微没有即刻回答陷阱题,深思后启唇。
    沉默是最显而易见又容易误会的动作。
    何苦为难她为难自己,谢屿舟没有逼问,截断她要说的话,“关于傅景深你怎么看?”
    “我不熟。”又是一个陷阱题,宋时微观察谢屿舟的表情,一副云淡风轻不在意任何事的表情,“不过我猜,他不是玩票,是想慢慢取得傅家的实权,又不想过于招摇,容易打草惊蛇,所以选择这个不起眼的行业,也是一个好消息,他不会半途而废。”
    “不愧是一起相过亲。”
    谢屿舟补充,“陪别人也算。”
    宋时微凝视他的眼睛,说:“你很在意我和他相过亲。”
    她用的是肯定无疑的语气。
    谢屿舟坦然承认,“是的,谁都不想成为备选。”
    宋时微应对自如,“备选好过无法上场,谢总,你觉得呢?”
    还是曾经伶牙俐齿的人,说话直接。
    谢屿舟扣住她的脖颈,“所以我是备选?”
    宋时微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没说,你自己认为的。”
    气流不稳,飞机舱颠簸了一下,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宋时微收到林以棠发的旅游照片,一眼看出重点,【你和顾景渊一起去旅游的?】
    林以棠:【是啊,婚前旅游,看看适不适合结婚。】
    宋时微:【所以,怎么样?】
    林以棠:【还可以,你帮我想想,我在哪儿见到过他。】
    宋时微:【我努力回忆,不认识。】
    无奈,她盯着顾景渊的照片细细打量,完全没有印象。
    蹙眉、发愁的小表情落入谢屿舟的眼中,男人哼笑一声,“当着我的面看别的男人,这不好吧,谢太太。”
    宋时微懒得搭理他,“顾景渊你应该认识吧。”
    毕竟他们算是一个圈层的人。
    谢屿舟:“认识,不熟。”
    宋时微:“他有没有白月光或者金屋藏娇?”
    “我不关心别人的八卦。”谢屿舟话锋一转,“我只知道,我没有。”
    宋时微咕哝道:“我又没问你。”
    谢屿舟微扬薄唇,“我以为谢太太是旁敲侧击,毕竟我们不熟。”
    重音刻意咬在‘不熟’两个字上,借机内涵她,她经常说他们不熟。
    宋时微:“你这疑心病有点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