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赵曙:我敬仰先帝

    第123章 赵曙:我敬仰先帝
    赵曙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带著一丝虚弱:“先帝————在位四十余载,勤政爱民,仁德布於天下。”
    “朕————蒙先帝厚恩,得以嗣承大统,若连先帝身后陵寢之事都要錙銖必较,削减用度,朕————於心何安?又有何顏面见列祖列宗於地下?”
    他顿了顿,气息似乎有些不稳:“此事————不必再议。山陵规制,一依所奏。朕————寧可宫中用度减等,也绝不容先帝身后受丝毫委屈!”
    这是孝道,那台諫御史见官家拿出这一套,也只能称善退下。
    许多臣子见官家拖著病体也要厚葬先帝,心中都在感慨官家孝顺。
    一时间竟忘了这些时日的哭丧环节,即眾臣要对著新逝父亲的官家哭丧,官家一日不曾到场,在场眾人都是在对著空气哭丧。
    韩章立於班首,垂眸不语,心中却是微微一嘆。
    风波稍息,枢密使曾公亮出列奏报军务。
    他先是稟报了边境防务平稳,隨后话锋一转,提到了李瑜所著、先帝亲笔作序的《练兵实纪》。
    “太后,陛下,”曾公亮声音洪亮,“景寧侯所献《练兵实纪》,经枢密院刊印颁行各军镇后,反响甚佳。”
    “尤其河东麟府路经略使折克行上奏,言其部依书中之法操练,士卒號令越发严整,行止颇有章法,於边防实有大益。”
    “折將军特上表,感谢朝廷、枢密院赐下此练兵宝典,更盛讚景寧侯著述之功,於国於军,功在千秋!”
    折家將门,世代镇守西陲,乃是西北节度、边疆重臣,他们能主动上表感谢朝廷,实在是罕见。
    李瑜也很意外,折家上表之前,並未与他打过招呼。
    如果他想要借这兵书在朝中掀起些风浪,就绝不会只有折家一家上表。
    珠帘之后,曹太后凤目微闪。
    想起先帝临死之对她的嘱咐,她缓缓开口:“景寧侯、枢密副使著述《练兵实纪》,功在社稷,忠勤可嘉。哀家与官家居於深宫,禁卫之事,乃重中之重,非忠勇干练、才德兼备之臣不能託付。”
    她略一停顿,清晰宣諭:“著,加授李瑜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总领皇宫禁卫、宫门启闭及大內宿值班直事宜。原枢密院副使一职如故。”
    “另,先帝在位之时,曾言李卿乃忠臣也!加赐推诚保节功臣”號,加食邑三百户,实封五十户,以彰其功。”
    朝中诸臣不约而同將目光投向了李瑜,没有注意到官家的神色变化。
    台諫中似乎有人想出言反对,但见到站在台諫最前面的、李瑜的老师沈正心没有出言反对,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练兵实纪》乃先帝亲自作序,这便可见李瑜之才德,如今封赏,亦在常理之中。
    这厢台諫犹豫要不要出言得罪李瑜,內阁却在看李瑜会作何反应。
    太后的这赏可不是白拿的,几乎就是告诉新任官家自己是太后的人。
    万眾瞩目中,李瑜终於动了:“臣李瑜,叩谢太后、陛下天恩!必当恪尽职守,谨护宫禁,卫戍陛下与太后周全,以报浩荡皇恩!”
    朝会散去,外面还有著薄雾,眾臣鱼贯而出,向著各自衙门而去。
    李瑜照例和曾公亮一同前往枢密院,说起来,曾公亮也为李瑜在《练兵实纪》上作了篇序,文学性要远超赵禎作的那篇。
    只是,先帝的身份摆在那里,曾公亮识趣地將那篇序拿掉,只在枢密院发行的版本中还有留存。
    “彰蔚,枢密院如今文书交接、印信刊发都忙成乱麻了,你重心还得放在枢密院这边,不然,少了你这个得力的助手,我可真是忙不过来了!”
    曾公亮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和李瑜说道。
    不同於內阁其他几位阁老,曾公亮其实比较佛系,很少主动揽权,专注於枢密院一亩三分地,並不关心官家和太后的爭斗。
    正当二人相谈甚欢之时,却见穿著紫袍的韩章从后面追上二人,言说有话想要和李瑜亲自交谈。
    曾公亮意味深长地看了韩章一眼,也不问是何事,向二人告辞之后又寻了个伴往枢密院而去。
    韩章整理好衣冠,和李瑜並肩而行至比较僻静又不脱离离宫队伍的地方。
    韩章看了眼面上並无异色的李瑜,並没有直入主题,半是玩笑地说道:“彰蔚,我们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
    李瑜微笑,负手看向薄雾中已经有些模糊的宫城,道:“何谈误解,韩阁老日理万机,为朝廷鞠躬尽瘁,我自然是敬仰万分的。”
    韩章见李瑜看向宫城,也转了身子,看著模糊的宫城,他將衣袍上不知何时沾上的灰尘拨开:“当年,我曾经对狄青说道,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男儿,此岂得为好男耶”,世人皆道我以文驭武太甚恐遭反噬,彰蔚莫非也如此认为?”
    李瑜神色平静,道:“以文驭武乃是祖宗法纪,何谈过甚?韩阁老自是不会平白说出这话。”
    李瑜心里清楚,这话很大程度上是被断章取义了。
    韩章自己也不是以状元身份在东华门外唱的名。
    李瑜和韩章向前走了几步,又道:“只是,只要话被说出去了,就不再是自己的了。韩相公执政数十年,应当早已明白了这个道理。”
    韩章听到这话,沉默许久。
    当年他说出那句话,是为了保住狄青,世人都认为他要迫害狄青。
    就如同现在,他无意与官家夺权,世人却认为他与太后联合夺权。
    韩章看向李瑜,心里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不知比他年轻多少岁的青年比他这个当局者要看得清楚。
    韩章道:“彰蔚,不瞒你说,此次来寻你,是想请你让太后还政於官家————”
    韩章话还没说完,便打量著李瑜的表现。
    毕竟,李瑜刚受完太后的封赏,如今让他去劝太后还政————实在是很不地道。
    却不料李瑜听到这话,却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韩章十分意外,他握住李瑜的手,有些激动地道:“彰蔚,你真是朝廷忠臣也!”
    说完这话,韩章似乎卸下了什么担子。
    一时间,二人好得和亲师徒一般,相谈甚欢。
    李瑜看著韩章离去的背影。
    韩章是一个典型的政治生物,他说的话李瑜一个字也没信。
    答应他去请求太后撤帘,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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