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朱袍赠带

    “李瑜!”沈正心双手托起那条宝带,神色庄重无比
    “此带,乃朝廷规制,非你今日所能系!”
    眾人屏息凝神,想要知道这位朱袍大员想要做些什么。
    “然!”沈正心声如洪钟,目光灼灼,“本官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大周久违的血性与风骨!你的诗,写的是我辈之痛,抒的是我辈之志!你之志,当在庙堂之高,在边疆之远!”
    听见这话,就连在场的很多官员都不知道即將发生什么。
    只有盛紘和知州两位久经官场之辈隱隱有了猜测。
    “此带,今日赠你!望你铭记今日之诗、今日之志!他日,你若能登科及第,位列朝堂,望你勿忘今日之言,勿忘边关之痛,勿忘燕云之耻!届时,此带不过是你起点,朱紫金玉,方是你配国之重器、实现凌云之志时的应有之物!”
    朱袍赠带!
    眾举子都羡慕地看著李瑜。
    朱紫金玉!几乎只有位列台阁的大人们才能佩戴。
    沈大人如此一言,是在说李瑜將来必能位列台阁!
    这是多么大的期望!
    別说朱紫金玉了,就连都鈐辖送给李瑜的玉带,都是五品以上的朱袍大员才能佩戴。
    要知道,哪怕是进士,也不敢说自己熬到老一定是正五品。
    就这,沈正心还说这玉带只是李瑜的起点!
    虽然这一定程度上將李瑜架在了火上烤。
    但眾人无不希望被架在火上烤的是自己。
    还未取得功名就被朱袍大员赠带,若是日后籍籍无名还好,若真是位列台阁,这件事肯定是会被写进典故里的。
    就连李瑜的好友仲明远此时看向李瑜的眼神中都带著些许嫉妒。
    明明是一起听不懂大儒讲课的好兄弟,怎么就突然作出了这么一首好诗!
    李瑜心中激动,双手郑重接过那沉甸甸的宝带。
    “学生李瑜,拜谢大人厚爱!必不负此带,不负此志,不负大人,不负天下!”
    李瑜实在没想到沈正心竟然这么给力,在眾人面前给自己来了波大的。
    若是有人给自己推波助澜,这事传遍全国也不是不可能!
    满场寂然。一件代表五品官阶的宝带,竟赠予一白衣学子!
    李瑜之名,必將隨著这首道尽边將心声、抒发少年狂志的诗篇,顷刻间传遍淮南东路!
    ……
    扬州承接各地粮食,是全国重要的商品流转中心,漕运发达。
    李瑜的诗和朱袍赠带的事逐渐在扬州的士人圈传开,甚至传至整个淮南东路。
    一些和扬州官员有著信件往来的官员也慢慢知道了这件事,知道了这首诗。
    潁州。
    知州府。
    忠诚的老僕人恭恭敬敬地端上一碗参汤,悄悄放在这位范大人的桌前。
    见范大人沉浸於阅读一封信件,僕人默默將参汤用盖子盖了,生怕汤冷了。
    范大人最不喜有人在他读书办公时打扰他。
    只能等他看完再服侍其喝汤药。
    只见他將信纸放在手里慢慢摩挲,轻轻念道:“昼读兵书夜枕戈,少年猛士出三河……”
    他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將信纸缓缓放至一边。
    隨后又將头枕在椅子上,浑浊的眼睛盯著房梁,白的鬍子缓慢移动:“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
    还未等他念完,就见他突然剧烈咳嗽,竟然直接吐了一口血在地上。
    老朴见了,连忙出门大呼:“范大人身体抱恙,快快去请郎中来!”
    府中僕人似乎早有预案,很快就作出了应对。
    汴京。
    前不久,寧远侯顾偃开收到了老友的来信,信上好友的来信附上了李瑜的诗。
    “乘时欲取封侯印,可奈天骄力请和!”
    他站在院子里,双手背在后面,望著被秋风吹过的萧瑟落叶,久久无言。
    作为几乎是武勛集团二號人物的他,如何不知道当今武將的处境。
    將不知兵,兵不知帅。
    许多不懂统兵的文人在背后发號施令。
    武將的地位岌岌可危,强干弱枝保证了朝廷的地位,隨之而来的是盗匪豪侠的猖獗。
    “胸中块垒终难平,不破幽燕终不还。”
    顾偃开的耳畔突然传来二子顾廷燁的背诗声。
    他一边念诗,一边挥舞著幼时,去皇宫给官家表演顾家枪法,官家赏赐的枪。
    见顾廷燁小小年纪,就將顾家家传的枪法耍得虎虎生威。
    要说顾偃开不喜欢这个二子是假的。
    他的大儿子年幼多病,今后顾家的传承是要落在二儿子身上的。
    只是,二子的紈絝隨著年岁越大,越来越难以管制。
    家里动不动就传来顾廷燁犯事的声音,需要自己去帮忙兜底。
    看著眼前虎头虎脑的顾廷燁,向来无所畏惧的顾侯,此时也不禁有些头疼。
    扬州盛家
    “他日若遂凌云志,必清虏尘靖九洲!”
    盛长柏站在书桌前,写下李瑜的这句诗。
    这句诗虽说化用了前人诗句,用在整个诗的整体上却不显得突兀。
    儘管在很多人看来,后两联不如前两联,但盛长柏却极其喜爱。
    盛长柏虽然才十岁出头,但得了盛紘的悉心教导,一手字已经写的颇有章法。
    盛紘的字,那可是在官家那里都掛上號的!
    盛华兰此时却也在书房。
    她今天穿了身淡雅的衣裙,显得更为素净。
    王大娘子常说华兰穿得华贵些更显得雍容,可偏生华兰就喜欢素雅的衣裳。
    盛家不同於別家。
    盛老太太对女子不用读书习字的说法嗤之以鼻。
    女子不仅可以通过读书习字管家,更可以知道书中的道理。
    华兰自小被待在老太太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不说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起码比一般的学生要好些。
    华兰此时正抄著一本佛经,既能练练字,亦能平復心神。
    见弟弟读完这首诗后,又站在燕云十六州的堪舆图前背起了经书,她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华兰幼时稳重懂事,少女时期却多了几分淘气。
    常常逗弄自己的弟弟妹妹,但他此时见长柏这般模样,却罕见地没有出言调笑一二。
    “朱袍赠带,听著倒像是传记里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李彰蔚是个什么样的人,和常人有什么不同,莫非真长著什么三头六臂。”
    盛华兰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吩咐丫鬟重新点上即將烧尽的沉香。华兰借著冬日的阳光继续抄写佛经。
    少女的青春年华在岁月静好中缓缓流逝,含苞待放的骨朵即將等来绽放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