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东宫,相亲相爱一家人

    许克生从书中被惊醒。
    是百户方之远!
    “方百户!”他急忙放下书,起身相迎,“百户进来坐,喝杯粗茶。”
    方百户摆摆手,
    “不喝了,咱来看你有空吗?”
    “百户您吩咐。”许克生大概猜到了他的来意,要秋收了,无非是牲口的事儿。
    方百户很满意他的態度,
    “要秋收了,麻烦你去看看咱们所的耕牛,有问题的早一点调理诊治。”
    所里有兽医,但是医术比不上许克生。
    方百户为了省事,乾脆將事推给了许克生。
    端人碗,服人管,许克生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晚生现在收拾一下就出门。”
    方百户很满意他这个態度。
    这种活没有收入,全看耕牛的主人,惦记兽医辛苦的,就象徵性给点心意;抠门的只会送上几句好话。
    小秀才做人就是格局大!
    ~
    许克生再次邀请用茶,方百户是个大老粗,却很喜欢喝茶。
    没想到,方百户罕见地摆摆手,
    “今天真的不能喝了,我家里还有事。”
    见他坚定,许克生出门相送。
    方百户蒲扇大的巴掌挥过来,重重地拍在许克生的肩膀上,
    “好好干,千户都知道你的名字了,今天一早將我叫过去,询问了你的情况,尤其是医术。”
    许克生感觉左肩要被卸掉了,疼的深吸一口凉气。
    心里却十分惊讶,才来一个月,怎么千户都知道了?
    不知道是福是祸。
    方百户看了一眼凳子上高高的一摞书,
    “好好读书,等以后考了功名,咱也面子上有光。谁他娘的再说咱军户是大老粗,老子就有底气一拳捶过去。”
    许克生笑著客套了几句。
    方百户曾经是个廝杀汉,虽然有些粗鲁,但是做事单线条,为人不坏,没有肠子。
    许克生甚至感觉很幸运,来到这个严刑峻法的世界,遇到的都是好人。
    ~
    方之远突然看著村口叫道:
    “哎呀,我叔来了。”
    不等许克生反应过来,他已经一阵风跑了过去,衝锋杀敌一般。
    顺著他“衝杀”的方向,许克生看到一主一仆,一头毛驴。
    毛驴上一个老人,素衣小帽,隨著驴子晃悠。
    老僕人背著包裹,快步跟在一侧。
    许克生听邻居说过,方百户有个族叔,是吏部主事,也是百户最大的倚仗。
    ~
    许克生转身回屋,找出工具包,关了房门,拎著一根打狗棍,出诊去了。
    房门不用上锁。
    熟人社会,压根不用丟东西。
    大人都下地忙碌了,村子很安静。
    偶尔几声鸡鸣,几声牛的沉闷嘶吼,还有孩子们呼啸而过的叫囂。
    还有隨风飘来的牛粪味。
    这大半个月,许克生早就摸清了各家耕牛的状况,需要调理的占比不到一成,预计大半天就能全部诊断结束。
    许克生已经看到最近一家的牛棚,有老人在牛棚里忙碌。
    他快步走了过去,心中不由地想起了胖子,希望胖子能信自己一次,好好练习六字养生诀。
    ~
    咸阳宫。
    “胖子”也在用早膳。
    身边站著一个端庄秀丽的妃子,他的太子妃吕氏。
    吕氏的一双秀目几乎都在他的身上,隨著他的眼神,帮他夹菜。
    偶尔她才看一眼儿子们,
    坐在饭桌旁一起吃饭的三个,十五岁的朱允炆、十四岁的朱允熥(tēng)、七岁的朱允熞,
    还有一旁宫女在轻声逗著的一个,今年七月才出生的朱允熙。
    吕氏的目光充满温柔和母爱。
    除了朱允熥,其他几个都是她生的。
    朱標吃下最后一口菜,放下了筷子。
    朱允炆、朱允熥立刻跟著放下筷子,坐正了身姿。
    早膳结束了。
    朱允熞恋恋不捨地看著满桌美食,在母亲的注视下也只好放下了筷子。
    吕氏指挥宫女撤下残席,
    朱標去了一旁坐下,朱允炆、朱允熥跟著过去,站在下首。
    吕氏示意宫女送上茶水,又让奶娘把朱允熞带下去玩耍。
    等茶水上了,吕氏在朱標左手边缓缓坐下,眼睛秋波流转,温柔地看著太子。
    朱標喝著茶,询问吕氏,
    “这次出门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吧?”
    五天后他就要北巡了,一路经洛阳,去西安。
    吕氏柔声道,
    “都收拾妥了,还准备了单子。”
    说著,她从袖子里掏出清单,上面列出了太子要带的衣服、被褥、茶具……
    仪仗是司礼监负责的,不用她操心。
    朱標只是扫了一眼,就满意地点点头:
    “甚好!”
    ~
    朱標放下单子,看著两个拘谨的儿子,心中也不禁感慨,平时忙於朝政,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
    他询问了两个儿子的学业。
    朱允炆还能对答如流,朱允熥有些磕磕巴巴。
    看著锦衣玉食的儿子,朱標想起了许克生,不禁嘆道:
    “昨天我看到了一个兽医,才十八岁,已经自己出来谋生了。”
    吕氏嘆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
    朱標又道,
    “他的医术十分高明,我亲眼看到他给一头牛开膛破腹。”
    吕氏嚇了一跳,
    “殿下,那……那牛还能活?”
    朱標笑道:
    “那牛是病了,需要划开肚子,清理病灶。”
    “昨晚锦衣卫稟报,回村后牛还活著,已经可以进食了。”
    吕氏惊嘆不已,
    “神乎其技!”
    朱標趁机详细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他讲的很精彩,故事跌宕起伏,眾人都隨著一惊一嘆。
    朱允炆眼珠一转,大声道:
    “父王,如果医术可行,可以全国推广。”
    朱標笑了,故意问道,
    “为何?”
    吕氏柔声道:
    “炆儿,说说看?”
    少年激动的小脸通红,
    “父王,全国数万万计的耕牛,其中肝胆湿热的肯定不在少数,这个医术可以挽救无数的耕牛。”
    “这是造福天下,推动农桑,利国利民的好事!”
    朱標微微頷首,
    “说的好!”
    父子你一言我一语,畅想著如果医术可行,可以为帝国带来的可观利益。
    吕氏笑眯眯地在一旁看著父子俩的对话,偶尔插一句,心里美滋滋的,炆儿长大了,谈起国是已经井井有条了。
    炆儿可是太子的嫡长子哦!
    朱允熥老老实实站在一旁,脸上带著微笑,安静地听他们一家三口说话。
    偶尔他也插一句话:
    “二哥说的是!”
    “原来如此!”
    “父王的话,让儿子有所启发。”
    “……”
    他已经十四岁了,知道该如何做。
    如果父王、母妃都在,就当个听眾,听二哥和父王交流。
    但是也不能一句话不说,还要適当地附和一声,方显一家人的温馨。
    ~
    朱允炆神采飞扬,大声道:
    “父王,这个兽医当赏!”
    看著儿子已经不是什么也不懂的顽童,开始为国为民考虑了,朱標老怀大慰,
    “咱昨天就重赏了。”
    吕氏笑道:
    “夫君赏赐了什么?”
    “咱赐了他三颗珍珠。”朱標得意地说道。
    嘶!
    吕氏几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好大的手笔!
    太子带的都是顶级的合浦珠,每一颗都价值不菲。
    可真是重赏!
    朱標看眾人如此震惊,得意地哈哈大笑,
    “和医术相比,三十颗珍珠都不算什么。”
    朱允炆当即附和道:
    “珍珠飢不能食,寒不能衣,是万万不能和农桑相比的。”
    朱標很欣慰,
    “炆儿有这个见识很好!”
    朱允熥心中揣测,父王给这么多,不仅仅是赏赐吧?
    有了这些珍珠,那位小兽医就不用行医养活自己,可以有更多时间用於读书。
    他想起了凉国公蓝玉。
    凉国公最喜爱的坐骑生病了,四处求医,却一直没有效果。
    也许,
    这个兽医可以?
    朱允熥决定找机会告诉凉国公,让他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