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又是他?”
    “除了他还能是谁。”
    “我们这太子爷是念旧, 这么个侍卫带在身边多少年了?还事事都想着他。”
    “太子一向如此,要奴才说咱们满人入关前本来也没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就是为了迎合这满天下的汉人, 万岁爷才立了这么个太子。”
    “你也知道是满天下的汉人,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再说就别怪爷打杀了你。”
    胤禔冷眼看向自己的身边的亲随, 这人是从蒙八旗挑选出来的,武艺高强骑射更是了得。身板子壮得像门板,手掌大得如同蒲扇, 一巴掌真能打死一个人。
    两次出征噶尔丹都被分在胤禔麾下, 之后回京胤禔就想辙把人弄到自己跟前来了。可惜武艺好脑子就不好,这种蠢话都说得出来, 实在令人头疼。
    康熙打噶尔丹胤禔都跟着去了, 两次他身为皇长子都带兵追击噶尔丹部,他和他那些坐在帐中跟在圣驾旁, 所谓各自领了一旗的弟弟们不一样, 他是正经率兵冲阵杀了噶尔丹麾下将帅立功了的。
    唯一的遗憾,应该就是没能活捉或亲手射杀了噶尔丹。自己没能立下这个功劳也就罢了, 还被太子身边那个毓朗得了这个天大的便宜, 这事即便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但胤禔还是想起来心里都难受。
    不过更难受的, 还是征讨噶尔丹回京之后, 那些立功的武将臣子都各自封赏, 偏偏他和其他皇子们一个待遇,就这么压着黑不提白不提。
    照旧这么多人挤在乾东五所巴掌大点儿地方,到了夜里别说干点儿什么,就是吵架都得小声着点儿, 生怕再被人听了去成了笑话。
    有时候真怪不得胤禔对胤礽那个位子眼红,即便抛开康熙对长子也有的偏爱太迷惑人,明珠一党跟哄胎盘一样哄着胤禔,给他画的那些老大老大能噎死人的大饼,谁能不馋啊。
    不过要沈婉晴来说,这位爷是真的把目光放错地方了,他连他自己的最终目标都搞错了。
    大佬啊,你天天跟乌眼鸡一样盯着太子,恨不得明天就把胤礽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来,心里想的却是我要做下一任皇帝,这目标和动作完全就变形了啊!
    皇长子到皇帝,和皇长子弄死太子、自己当太子再等着皇帝死了自己继位登基,这两条路径之间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说从康熙手里接下太子之位,然后等着他死之后把皇位顺位继承给太子,这是最名正言顺且无人指摘的一条路,但康熙是什么人?想从他手里把皇位接过来,还顾得上姿势好看不好看?快别逗了。
    看看历史上的四爷是怎么做的,这里面固然有当时太子已经被废,康熙不想再立太子的的原因。
    也因为当时大家年纪都不小了,没功夫再在别的地方耗费精力,毕竟再七拐八拐的,说不定他们这些当儿子的死了康熙都还没死。太子?都是能当爷爷的人了,还太个什么子。
    但究其本质还是因为胤禛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我要当皇帝’去的,他是在和康熙做斗争,在为了他自己的皇权之路而奋斗。
    胤禔这天天纠结我与徐公熟美,不对是我与太子谁更有资格做储君,我非要把胤礽从储君的位置上拉下来的执念,就很没有意义。
    在太子这个位置上给万岁爷当孙子,还是在大阿哥这个位置上给万岁爷当孙子,到底有什么不同。
    可惜沈婉晴没穿越到惠妃母族,这些话轮不到自己说自己也不能说。
    而胤禔此刻又毫无意外地弄偏了重点,开始一门心思计较为什么还不给他册封爵位,为什么还不让自己出宫建府。
    明珠那多么精明的人,大阿哥娶了福晋这么多年也没见他给大阿哥要什么爵位。留在宫里不出来当儿子的就不算分家,哪怕就是觊觎太子之位跟太子杠上了,当然也是留在宫里更有机会。
    分府出宫,甭管是贝勒还是郡王还是亲王,说到底那彻底成了臣子了。先臣后子,天然上就离太子之位又远了一步。
    道理摆在这儿,胤禔听与不听只能由他。而且人家也有人家的道理,说出来振振有辞能把明珠给噎死。
    胤禔觉得太子眼下的位置还很稳,自己当然要另做打算,当不成太子难道连王爷都当不上?
    退而求其次的大阿哥就这么一再让自己手底下的人上折子进言,说什么皇子们岁数都不小了,老这么全部挤在宫里不是个事儿。
    几个阿哥又都跟随皇上出征噶尔丹立下大功,按道理来说应该早日封爵建府出宫,这样才算真正顶门立户,往后才好更加专心致志参与朝政,替万岁爷分忧。
    话说得冠冕堂皇,傻子也看得出这份折子后面站着的是谁。惠妃气得揪着胤禔的耳朵来回拧,疼得大阿哥原地直蹦还拿他亲额娘一点办法都没有。
    惠妃嫌儿子太直,这么多皇阿哥都眼巴巴的等着,怎么就你等不及想要出宫去。
    说得好听是你岁数最大想着成家立业,替你皇阿玛分忧。说得不好听你就是翅膀硬了,想出宫去当你的大千岁大阿哥,不想天天待在宫里被你皇阿玛压着了呗。
    胤禔也生气,梗着脖子冲惠妃抱怨,自己的功劳本来就是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现在要跟底下那些小崽子们一起分封都够憋屈的了,怎么还老拖着不给。
    再说宫里就是不够住,他为长子娶妻最早,从康熙二十六年大福晋伊尔根觉罗进门到现在,他们都生了四个格格了!几个闺女连单独的院子都没有,一家子就这么挤着,自己不难受孩子也难受啊。
    胤禔说得理直气壮,惠妃也没法子了。她知道儿子还有憋在心里的话没说出口,他觉得宫里的风水不好,要不然怎么毓庆宫几年了没养住一个孩子,自己连生了四个女儿都没一个阿哥?换!这住的地方必须得换。
    换就换吧,康熙也不是非要把成年的儿子全都圈在宫里不放出去。之前不封是因为封儿子要花钱,刚打完仗哪有那么多钱和人来弄这个。
    现在沿着漠北的互市已经初具规模,西北沿线该恢复的也都逐渐走上正轨,康熙自然就能腾出手来料理自己的这些儿子们。
    礼部和内务府已经被召见去乾清宫好几次,具体怎么商讨不是特别清楚,大概会怎么分封爵位胤禔还是打听到了的,自己怎么着也能捞着一个郡王。
    郡王府邸的规制有具体的限制,比如建筑的间数、正殿内的规模配置和装饰都不能逾制。
    但日常生活多在东西路院,和依附两路院子拓出去的跨院,两边起居所用的院子是没什么限制的,划分在宅邸之内的地方,想多隔几进院落出来不成问题。
    这一次出宫建府,府邸和分家银子都是皇阿玛给。给了这一次,往后这么多年该怎么过日子就得自己挣了,胤禔越想越觉得不能吃亏,便自然而然生了安插自己人进工部的心。
    谁知念头才起,刚派人去打听工部有什么位置可以安插人进去,就得知太子爷已经提前定下营缮清吏司郎中的官职,指名点姓要留给毓朗。
    营缮清吏司常设四个郎中,满汉各两个。按惯例多是汉郎中掌案满郎中掌印,通俗一点就是科举入仕的汉郎中掌管具体操作,满洲勋贵因荫封或走侍卫这条路子升上来的主管审批和上报。
    这也是一种内外亲疏有别,要不然全凭谁有本事谁上的原则来设立官职,这些个满洲子弟哪里又拼得过那些寒窗苦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然后进入宦海沉浮又是好多年的普通官员。
    这么大一个营缮清吏司就四个郎中,再往下对的员外郎和主事又只负责具体工作,算不上能够到决策层级的官员。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太子已经提毓朗占了一个,胤禔还真就没法子再抢一个了。
    胤禔再气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也明显能感受到太子和皇上关系不错,想争争不过,身边的侍卫亲随也不中用,气完了还不是得作罢,闷头从书房出来,转头又进了大福晋的屋子。
    “爷要是要甩脸色,大可出了妾身这张门再说,我这人气性也不小,受不住爷的脾气。”
    “爷刚回来,你又要爷出去。你倒是问问爷出了什么事不高兴,哪有你这么当福晋的。”
    胤禔有点儿不高兴全摆在脸上了,一进门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大福晋给噎得不轻。
    啪一下把刚端起来的茶盏又放回桌子上,动静大了点儿茶水撒出来,看得伊尔根觉罗氏皱起眉头,胤禔马上又伸手把那点茶水用手给抹了,生怕自家大福晋拿这个当筏子挑自己的不是。
    “福晋也问问我今儿怎么这么生气,问问、问问。”
    “我不问,外头左不过那些事,不是你占了太子爷的便宜就是太子爷占了你的便宜,没什么好问的。”
    伊尔根觉罗氏是第一个过门的皇子福晋,怀上大格格的时候正赶上太皇太后去世,刚身为人妇就以长孙媳的身份经历了那么浩大的丧仪,早早就开窍了的伊尔根觉罗氏,对自己的定位是很小心很谨慎。
    这个家里有胤禔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就够了,她必须稳得住后方,要不然就胤禔这个性子,说不定哪天就把这一家全带进沟里去。
    起初胤禔觉得自家福晋没意思,老在自己踌躇满志的时候扫兴。后来慢慢反应过来,还就喜欢隔段时间到自家福晋跟前来找不痛快。
    伊尔根觉罗氏不问,胤禔照样事无巨细给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她一个头两个大,有些无奈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便是没有太子插手,你就肯定你能把你属意的人安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