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有人急著表现

    第二日,李峰依然没有醒。
    知青们难得休息一日,本该庆幸,但连长倒下的消息让整个连队笼罩在不安中。
    一大早,卫生室门口围满了人。
    “听说是突然晕倒的?“
    “会不会是……之前製药厂污水的事情?“
    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探头张望,更多人只是沉默地站著,仿佛这样就能让李峰醒来。
    他们当然恨过李峰——
    恨他天不亮就吹哨赶人下地,
    恨他冷著脸记下每一个“消极怠工“的名字,
    恨他在田地里,无情的压榨他们的血汗和劳动力,
    恨他在批斗会上,毫不留情地念出“偷懒分子“的罪状。
    可他们也清楚——
    他从不会剋扣病號饭,
    暴雨天抢收时,他永远是第一个跳进泥水里的人,
    之前连队疟疾,是李峰第一时间去营部申请的药。
    要是真换一个领导上台,未必就比李峰好。
    有可能日子更难过。
    现在李峰突然倒下了,知青们和职工们都有些惴惴不安,仿佛没有了主心骨。
    就连平时最刺头的王大宾都缩著脖子:
    “李连长……不会醒不过来吧?“
    没人回答他。
    只有风吹过白杨树的沙沙声,像一声嘆息。
    顾清如端著搪瓷盆出来倒水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卫生室外是站著、蹲著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沉默地挤在一起,眼神里混杂著担忧、不安和一丝茫然。
    这一天本该是难得的休息日,可李峰的昏迷,却让所有人都无心享受。
    顾清如不想大家一天宝贵的休息因此而泡汤,她深吸一口气,提高声音说:
    “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李峰连长的病情,他现在还没有甦醒。
    宋毅组长今天会联繫营部卫生所,大家都回去休息,等通知。”
    陶翠兰立刻会意,站出来拍了拍手:
    “都別杵在这儿了!连长要是醒了,看见你们在这儿耗著,肯定又要骂人!“
    张建年也附和道:
    “散了散了!该洗衣服的洗衣服,该补觉的补觉!“
    在他们的劝说下,人群终於慢慢退去,三三两两地回到地窝子。
    但顾清如知道,他们的心还悬著。
    谁都不想李峰有事。
    宋毅带著顾清如去了联络室,用专线电话联络营部卫生所。
    电话接通后,顾清如接过听筒,详细描述了李峰的症状——
    面色发青,嘴唇泛紫,瞳孔放大,脉象异常。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之后,才有了回应:
    “黄医生去团部参加学习班了,现在营部只有我值班。
    李连长的情况,会不会是重度中暑?”
    顾清如闻言,皱了皱眉说:
    “同志,我很確定,李连长不是中暑。”
    电话那头继续沉默,许久才说,“送过来可以,先注射葡萄盐水。”
    顾清如算是听出来了,电话里的这位也不能確定李峰是什么病症。
    这种情况下,送到营部很有可能是耽误时间,甚至延误病情。
    她试探的说:
    “营部还有阿托品吗?”
    阿托品並不对症李峰的症状。阿托品作为兵团急救用药,有解毒的功效。
    她会有此一问,是想要试探营部的药品储存,以及对方的药理知识。
    对方沉默2秒,电流杂音中传来压低的声音:
    “昨晚被地方红委会调走了……你们最好直接去团部。”
    “咔噠——。”
    电话被掛断。
    宋毅果断沉声道:
    “我去安排车,我们直接去团部医院。你准备一下李连长的病歷和隨身物品。“
    顾清如点头,刚要走,又被他叫住——
    “连队到团部80多公里,到了那有里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有可能在团部住一晚,你叫一个女知青跟你一起去。“
    “三个人去,稳妥些。“
    顾清如明白他的意思。
    避免孤男寡女,也避免落人口实。
    “至於你弟弟...”
    顾清如说,“我託付给张大山家的,让炊事班姑娘们也帮著一起照看。”
    知青们七手八脚將李峰抬上吉普车,顾清如叫了林知南一起去。
    炊事班班长张大山一听是送李峰去团部医院,立刻放人。
    “你弟弟交给我,一定给你带好。”
    吉普车轰鸣,驶离了连队,在泥土路上一路顛簸。
    宋毅握著方向盘,突然开口:
    “李峰最近有没有异常?“
    顾清如从口袋里掏出那包药片:
    “这是从李连长口袋里找到的,看著像安乃近,但是我检查过了,不是。“
    林知南接过那包药片,仔细看了看,补充说,“顏色不一致。”
    宋毅扫了一眼,眉头紧锁:
    “到了团部,交给军医处理。”
    “现在还不能確定,这是不是导致李峰昏迷的药。”
    顾清如点头,没再多问。
    她明白宋毅的用意——
    一来这是什么药尚不明了,仅凭外表做出判断实在鲁莽,二来,正如宋毅所说,李峰昏迷的原因还未可知。
    另一边,连队里,突然一阵急促的集合哨声响起。
    知青们不明情况,但还是三三两两的来到了操场。
    原来是副连长刘建军吹响了集合哨声。
    副连长刘建军背著手,目光扫过人群:
    “李连长不在,任务不能停!所有人立刻去玉米地抢收!”
    知青们面面相覷——休息一日的决定是李连长下的,李峰前脚刚被送医,后脚他的决定就被擅自修改了?
    张建年举手说:“报告刘副连长,昨日李连长说大家可以休息一天,而且確实之前收有些疲累……”
    刘建军眼神一厉,指著他:“你!多摘两筐!思想不积极,急需要劳动改造!”
    张建年嘴巴动了动,没敢继续再说。
    人群骚动,但无人敢反驳。
    刘建军说:“现在拿上工具去玉米地。”
    却没有人动。
    刘建军见无人响应,猛地踹翻一旁的铁皮水桶,水溅了前排知青一身。
    “聋了吗?立刻去玉米地!”
    这时,马卫国从人群最后走出来。
    “刘副连长, 你急什么?”
    刘建军脖子一梗:
    “马指导员,李连长不在,生產任务不能耽误!”
    马卫国说,“刘排长这么积极……是觉得李连长『决定休息』犯了错误?”
    刘建军脸色骤变:“我没这么说!我是担心暴雨——”
    马卫国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
    “气象站预报未来三天晴。”
    你非要违背科学,搞『拍脑袋决策』——
    这是想 『唯生產力论』?!”
    刘建军还是太年轻,政治斗爭的经验远不如马卫国。
    几句话就让他败下阵来。
    刘建军额头滴汗,他听懂了潜台词:
    再爭下去,下次学习会就要被批“路线错误”。
    最终他一挥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解散!……按原计划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