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李峰託孤,突利之死

    二月十八日辰时初刻。
    长安,通济坊。
    一处偏僻而幽静的宅院,院子前种著一棵槐树。
    槐树树冠处,尚有一些积雪,雪在朝阳照射下熠熠闪烁。
    此刻,一位身穿麻衣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国字脸,面色冷峻,失神地站在槐树下,目光投向皇城的方向,仿若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稍顷。
    他身后走来一位圆领袍的武侯中级將领,他穿圆领袍,但缺骻袍,顏色是深绿,腰间束革带,戴幞头,穿乌皮靴,佩横刀。
    “李统领——”这位武侯將领恭敬地行礼道。
    他可是知道眼前的这位李统领,是丽竞门的首领,很早就跟隨著太上皇做事,深受太上皇信任。
    只是,若是太上皇还是那个陛下的话,眼前的李统领自然是权势滔天。
    可是,如今的长安实际掌控人,不再是那位威名赫赫的天策上將,而是他的儿子,也是如今的监国太子李承乾。
    对此,他只是觉得命运有些造化弄人。
    昔日的秦王殿下,发动玄武门之变,一跃成为大唐的主人。
    可时隔不久,他的嫡长子李承乾,也学著他父亲,一下子成为大唐的新主人。
    两次玄武门之变,隔得不算太久。
    但这两次玄武门之变,都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他的许多同僚就被这两次玄武门之变波及,不幸下去见了阎王,而他之所以无事,是因为他和眼前的这位丽竞门统领还算是有些交情。
    每次玄武门之变,李统领的心腹都会派人及时告知了他,从而让他躲过一劫。
    但这交情,越用越浅,而且,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就像今天这样,他来赴约了。
    在长安这个敏感的时刻,和丽竞门的统领有了牵扯,並不算是很明智。
    也很容易被当今大唐的新主人清算。
    可是,他並非是狼心狗肺之人。
    他有恩必报,即便是再危险,他也必须来,因为这是他的为人原则。
    “高偘,以前受过我恩惠的人不少,但你是第一个来赴约的人。而其他人都选择视而不见,相比之下,你比他们有良心多了。”李峰语气平淡,目光平静。
    高偘没有接话,而是沉默了片刻,“李统领想要我做些什么?”
    李峰不假思索地回道:“我的目的是要將陛下从大安宫救出......从始至终,我效忠的只有陛下一人。”
    高偘皱了皱眉,“大安宫守卫森严......而且,当今的监国太子对於你们的成员暗中在搜捕,负责搜捕的人还是昔日尉迟將军。而李统领的人或许刚出现,就会被尉迟將军的人发现了......李將军,监国太子並未对太上皇不利......”
    李峰粗暴地打断了高偘的话,“某只知道,陛下如今被囚禁在大安宫......无论前方等著某的是什么,某必须要救陛下。当年,某受过陛下恩德,某不能不报......”
    看著李峰脸上的坚定神色,高偘没再劝说,而是开口道:“前几日,我的孙子高祐刚出生不久,我希望李统领让我帮忙的事情不能祸及我的家人......还有,不能伤害到长安百姓......”
    李峰闻言,沉默不语,“高偘,你走吧......昔日的恩情,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代我照顾一下我的女儿......她被我安置在曲池坊的一个院子,三年前你去过的那个地方......”
    高偘面露迟疑,“李统领,这个忙我帮了......我高偘可以指天为誓,必將李统领的女儿视如己出,待她及笄之时,必为她找一户好人家。”
    李峰听后,朝著高偘俯身而拜,“多谢!”
    高偘没有受礼,而是往旁边侧移了几步,並拱手道:“李统领......保重!”
    李峰微微頷首,“当今的监国太子能力极强,不下於陛下,而且,他务实不务虚,如果想要出人头地,记住做好分內之事,恪尽职守,你的位置必能往上再挪一挪。而且,你的能力不凡,若是寻到战机,可以请缨前往前线,他日或可封侯。”
    高偘脸色一肃,朝著李峰作揖而拜,“李统领的话,高某铭记在心。”
    话音刚落。
    李峰摆了摆手,“早些离去,从侧门走......你走后,我会让人清理掉所有痕跡......记住,你从来没有见过我。昔日那些知道你和我事情的人,在你来之前,全都被我清理掉了,所以,今后你不必担心。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只有你会前来,论人品,我最信你。”
    高偘默默点头,转身离去。
    十个弹指间过去。
    李峰看著槐树,说:“高偘离去时,没有人察觉吧?”
    “统领,没有。”一道声音从李峰背后发出。
    “那就好......让弟兄们做好准备,报答陛下的恩德,就在今日。今夜亥时初刻,我们就行动。”李峰淡淡地说道。
    “诺。”
    ......
    朔州。
    戊时二刻。
    夜风卷著硝烟掠过战场,將焦黑的突厥战旗吹得猎猎作响。
    頡利可汗的金狼大纛斜插在尸堆里,旗面上还掛著半截炸断的手臂。
    常遇春踩著城墙垛口俯视战场,忽然眯起眼睛——三里外的雪坡上,几个黑影正拖著金色王帐的残骸仓皇北逃。
    “李虎!”他猛地指向那个方向,“带三百轻骑追上去,別让老狼崽子跑了!”
    朔州城门再次洞开时,城楼上的火把突然齐齐熄灭。
    李虎的骑兵如同幽灵般融入夜色,马蹄裹著毡布,只有鞍韉上的轰天雷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頡利可汗的坐骑突然人立而起。这位草原霸主回头望去,只见雪原上飘来几点幽蓝的火光——那是唐军骑兵叼在嘴里的火摺子,正引燃轰天雷的引线。
    “散开!全部散开!”頡利嘶吼著抽出弯刀,却看见亲卫队长的瞳孔里映出越来越大的陶罐黑影。
    最后一个念头是萨满临行前的预言:“当雷火从南方来,金帐的荣光將......我的突厥国——完了!”
    ......
    突利可汗的右耳还在嗡嗡作响。
    他趴在一具战马尸体下,眼睁睁看著唐军骑兵像梳子般掠过战场。
    那些掛著陶罐的骑兵根本不用挥刀——他们只需將滋滋作响的轰天雷拋进溃兵群中,就能犁出一条血肉胡同。
    “阿史那家的血脉不能断在这里......”他咬牙扯下象徵可汗身份的狼头戒指,突然听见头顶传来马蹄声。
    抬头正对上一张年轻唐军的面孔,那孩子举著火把的手在发抖,腰间的轰天雷引线却烧得正欢。
    “等等!我愿......”突利的求饶声被爆炸吞没。
    当李定国策马赶来时,只找到半片镶著金边的肩甲。他弯腰拾起这战利品时,发现內侧用突厥文刻著“寧死不做唐人狗”。
    黎明时分。
    朔州城头的烽火渐渐熄灭。
    军医帐里,赵二狗怔怔看著掌心——那里躺著个炸变形的铜铃,是他在尸堆里捡到的萨满法器。
    铃舌上还沾著半片指甲,隨著他的颤抖发出细碎的声响。
    “小子,怕了?”常遇春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战甲上凝结的血冰碴簌簌掉落。
    见少年摇头,常遇春突然掰开轰天雷陶罐,倒出里面黑乎乎的粉末:“记住,这玩意儿叫火药,是陛下派方士用硝石、硫磺和木炭配的。”他忽然压低声音,“但真正可怕的不是这个......”
    远处传来號角声。
    晨光中,李定国正押送著三百名俘虏走向城墙。
    那些倖存者被铁链拴成一串,每走几步就要踩到同伴的残肢。当他们看见城墙上架起的数十架床弩时,突然集体跪地哀嚎——那些弩箭的箭头上,全都绑著熟悉的陶罐。
    常遇春的笑声混在寒风中传来:“......是我们学会把魔鬼装进罐子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