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交易

    “那边没什么好听的,一群什么大儒还要吵一会儿,咱们继续看观影。”嬴炎笑道。
    根据经验,他们至少还要吵个几个时辰。
    观影上也出现了非常有意思的伦理大戏。
    怎么说呢?
    没有人不爱看热闹。如果有,那就是这个热闹还不够有乐子。
    【自那日与齐临夜谈后,霍去病便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齐家显然已得了警告,行事愈发谨慎本分。
    霍仲孺也真的被齐家给管束了起来,丝毫没有影响到霍去病的修养。
    然而,就在他以为这场风波已然平息,准备拔营离开上党郡的前夕,那个他並不想见的人,还是出现在了驛馆之外。
    彼时霍去病刚巡视完营地回来,正解下披风,便听得亲兵来报,语气带著几分迟疑:“將军,门外有一自称……自称霍仲孺者,携齐主簿求见,说是……说是您的……”
    亲兵“父亲”二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到底没敢说出来。军中皆知霍將军乃卫氏少儿所出,与先帝亲厚,以往从未听说过他还有什么父亲,何时又冒出个父亲来?
    这和穷亲戚打秋风有什么区別?
    霍去病动作未停,將披风搭在架上:“让他们进来。”
    搞什么?临走的时候搞这一出?
    片刻后,齐临和霍仲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霍仲孺约莫五十上下年纪,面容与霍去病確有几分依稀的轮廓相似,但眉宇间缺乏那份锐气与英挺,反倒因常年养尊处优(纵然是入赘,齐家想必也未亏待他)而显得有些虚浮。
    穿著一身崭新的绸缎长袍,刻意打扮过,此刻脸上堆著混合了激动、討好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畏缩的笑容。
    齐临跟在他身后半步,低眉顺目,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
    “去……去病我儿!”霍仲孺一进来,未等霍去病开口,便抢上几步,眼眶也迅速红了,“为父……为父终於见到你了!”
    说著,竟似要上前来拉霍去病的手。
    霍去病身形未动,只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那目光如实质的寒刃,瞬间冻住了霍仲孺所有动作和未尽的话语。
    旁边的亲兵也適时上前半步,无形的压力让霍仲孺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訕訕地收了回去。
    “齐主薄,此地乃军中驛馆,非敘家常之所。你有何事?”
    甚至是直接和齐临说的,近乎算是无视了这个男人。
    霍仲孺脸色白了白,嘴唇哆嗦著痛心疾首:“我……我终究是你的生身之父啊!血脉相连!”
    齐临在一旁適时地轻轻拉了一下霍仲孺的衣袖,柔声劝道:“夫君,莫要激动,好好与將军说话。”
    实际上她一开口,霍仲孺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乾笑一声。
    霍去病见齐临揣著明白装糊涂,索性不再看她,重新將目光投向霍仲孺:“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而育养,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霍先生於我,有何『生』恩?又有何『育』之功?”
    霍仲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当年与卫少儿一段露水姻缘,得知其有孕后便畏惧逃离,何曾有过半分担当?
    “我……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霍仲孺试图辩解,声音虚弱。
    “你的不得已,与我何干?”霍去病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著斩钉截铁的决绝,“我的前程,是我霍去病自己,在战场上用命搏杀而来。我的荣耀,源於陛下信重,源於舅父教导,源於麾下將士用命。与你霍仲孺,毫无干係。”
    少年上前一步,虽年轻,身量却已极高,投下的阴影將霍仲孺完全笼罩:“你既已入赘齐家,便是齐家之人。当好生度日,莫要再行攀附妄言之事。若再借我之名在外招摇——”
    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寒:“军法不容,国法亦不容!”
    此话,终於是让二人面色一变。
    霍仲孺是脸色苍白,齐临是更加微妙。
    再然后,霍仲孺被齐临挥挥手挥退。
    二人再次面对面相谈。
    齐临这一次,面色严肃,后退一步,躬身拜下:“霍將军,下官已然明白您的意思了。今日有一事相求。”
    “您应了,我齐家可以保证让霍仲孺再也不会妨碍到您。”
    至於效果,想必霍去病之前也瞧见了。
    霍去病看著她,“所以……一开始就是你们把我引来的?”
    齐家把他引过来的。为的,就是达成这个目標?
    齐全坦然:“是。”
    霍去病:“说。”
    得到允许,齐临便直接开口:“下官与霍仲孺有一子,名齐原,今年五岁。还望將军,能够將他带入咸阳。”
    霍去病问:“就这样?”
    齐临一怔:“就这样。我齐家在咸阳城有宅邸,您无需担心原儿会妨碍到您。”
    只要一开始齐原是由霍去病这个兄长带过去的,加上血缘关係,咸阳城的人就会默认霍去病会关照他。
    这样,能让她的孩子未来的路更加顺畅一些。
    至於齐原以外的其他孩子,总归是有亲兄弟照拂。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霍去病说:“行。”
    霍去病应下得如此乾脆,反倒让齐临准备好的诸多说辞卡在了喉间。
    她原以为还需费些唇舌,至少要让这位少年將军明白,带走齐原对他亦是利大於弊——既全了名声上“顾念幼弟”的仁厚,又实际换得生父永不纠缠的清净。
    怔了一瞬,隨即深深一揖到底,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郑重:“下官,代齐原,谢过將军!”
    “不必。”霍去病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人,我可以带走。但入了咸阳,他是他,我是我。齐主簿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齐临心头一紧,立刻应道:“自然!將军肯带他入京,已是天大的恩情。齐原日后如何,全看他自身造化,绝不敢再劳动將军分毫!”
    这是起点,而非长久的庇护。
    “明日辰时,將人送至营前。”霍去病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內室。
    交易已然达成。
    齐临不敢再多留,恭敬地退了出去。走出驛馆,夜风拂面,她才发觉自己后背竟沁出了一层薄汗。与霍去病交锋,哪怕只是这短短片刻,也耗神至极。
    翌日辰时,大军已列队待发,旌旗招展,肃杀之气瀰漫。
    齐太守並未亲自前来,只派了齐临带著一个孩子,以及一个抱著简单行囊的老僕,静候在路旁。
    那孩子便是齐原,穿著一身半新的细衣袍,小小的人儿站得笔直,五官能看出几分霍仲孺的影子,但眉眼间更多的却是齐家人的清秀,以及一丝不属於这个年龄的早慧沉静。
    他仰头看著面前盔明甲亮的军队,黑亮的眼睛里没有畏惧,只有浓浓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