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817.到阵便能胜一分

    第816章 817.到阵便能胜一分
    去不去河东呢?
    这是个很正经的问题。
    头前儿只说了去的好处,莫忘了身后百数十里还有个张二蛮子在跟著呢。要是蒙军进了河东,张二蛮子尾隨而来怎么办?
    阿失歹儿当年也在山西转战过,非常直白的询问宽折哥。进山西抢一把,甚至打破大同,夺取城內的军械輜重,这都很好。唯一不好的是张巡,张巡怎么整?
    宽折哥倒也不是完全无话可说,他直言张巡只有一二万骑,远道出征而来,人马疲惫,既然完成了驱逐海都的军事目標,大概率会选择停兵。
    蒙古人深知有兵就有一切的道理,难道他张二不知道?张巡维持整个中原秩序的本钱,就是三十万生券野战军,以及六十万熟券屯田守城军。
    三十万直属於中央的野战军,其中有多少骑兵?每一个骑兵都是张巡的心头肉啊。灵夏保住了,还催动骑兵继续出战干嘛?
    有一个明证,阿失歹儿跑回来,张巡根本就没追不是。
    话一出口,阿失歹儿也迟疑了。是啊,他从寧夏中兴府城下跑路,张巡根本就没追。
    一直等到他同海都大队匯合,身后至少五十里是一点儿张巡的踪跡都没瞧见得。
    不对不对不对,阿失歹儿指著四下里倒了一地的河东兵,直言如果张巡只是为了救灵夏,那还招呼河东兵来干嘛?
    肯定还是想著打海都一记猛的,让海都长长记性。
    眼下不过是咱们凭藉机动优势,以及信息差,先吃掉了寧军河东兵一部而已。张巡在出发前,就是奔著打海都来的。
    真叫一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海都一时间也有些迟疑,因为两边说的都有道理。打仗嘛,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他自己打仗都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遑论是好对手张巡了。张巡同样的神出鬼没,奇正相合。
    只是任由大伙儿在这吵,也不是个事啊。
    那张二不是不来,只是暂时还没到咱们的探马侦查范围而已。到底张巡如何行止,眼下都是猜测而已。
    请全蒙古最尊贵的宝音图汗做决定吧!
    大伙儿转头望向海都,海都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能让大伙儿暂时退出自己的大帐,容他想一夜。
    一夜而已,这点时间出不了什么大事。即便蒙军停留在原地,到处捡拾战利品,捕杀寧军,远派三十里探马这种事却也没有落下。
    探马到现在也没有匯报说有什么不妥当的情报,至少周围三十里是毫无成规模成建制寧军的,海都想一夜就想一夜唄。
    另一侧的张巡,在午后便抵达了旧定州镇城。整个城“乾净”的不像话,因为所有的门板、窗框、家具,都被蒙军烧了个乾乾净净。到处都是篝火的痕跡,如果墙砖土瓦能烧,他们肯定也拆下来烧了。
    至於城內原本的居民?抵抗之后要屠城,这是蒙古人的规矩。在城外某处,確实可以看到大堆遭到火焚的痕跡。放在平时,张巡会命人挖个坑埋了。现在確实没有这个时间,只能传信给后方的甘州海牙他们,让他们来处置。
    肯定不能就近丟入河渠呢,这大片渠道几万户百姓吃水种田用著呢,要是污染了水源,那本就不多的户口,直接凋敝没了。
    “倒也是韃子的作风。”李让不觉得这场面有什么奇怪的,全世界有名的“蒙古天灾”,號称“上帝之鞭”的存在,可不就是烧光,杀光,抢光嘛。
    如果是那种名城大镇,保不齐蒙军还要把城墙给墮坏,放马四面踩踏,將人类痕跡儘可能的抹除,最后播撒草籽呢。
    中亚那么多人类聚居点,不就是这样被破坏的嘛。以至於丝绸之路的陆上部分,一度断绝。那些古老的绿洲农业区城镇和村庄,都消失在蒙古大征服之中。新兴的刺子模国,直接被气运更强的蒙古人打得崩溃。
    眼前这会儿,蒙古人能够把被杀死的当地居民堆一块儿,再点一把火,已经算是他们变“文明”啦。
    “不对啊—”张巡却觉得这场面有些不对劲,一时间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
    “怎么?”李让四周望了望,寧军和蒙军一样,也把哨骑发出去了三十里,並没有任何危险的回报。
    三十里內,不存在蒙军大规模、成建制的军队。甚至连蒙古探马都没见著,说明蒙军离得很远,远到探马不及。
    “韃子在灵夏掠得万余口,輜重不下千乘。这人口呢?这大车呢?”张巡疑惑啊。
    驱口奴隶不可能像大兵一样,你说日行三十里、五十里,他就乖乖听话行军的。走得慢点一天二十里也有可能,况且还有大量牛车马车。这些车辆一天能走多少里?道路情况好点,时速也就四五公里。道路情况不行,还拉著財物和粮食,一天就走不了多少路。
    假设蒙军满载著战利品,牵拉著驱口,一路北返,眼下应该已经被日行五十里的侍卫亲军骑兵追及了。
    除非他不是往北走的!
    只有这种可能,要是战利品车队是一路往北的,以正常的速度推论,不可能消失不见。须知张巡攻打河西岸时,战利品车队了不得才走了二三日。阿失歹儿更是撞上张巡猛攻而来的大军,才拋弃营地跑路的。
    阿失歹儿都是一人两三匹马的蒙古兵,那跑得快,逃亡的时候不顾惜马力,一天一二百里完全有可能。
    “嘶—”李让听出这里边有事来了,但他並不能確定,前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
    黄河封冻,冰面同河岸之间颇有距离,有些地方两三米,有些地方五六米。要是搁开封地上河,河水最高水位和枯水期低水位能差十几二十米,几层楼那么高。
    要不说黄河是狂暴的母亲河呢,洪期大水滚滚而来,一夜水位上涨两三米都不是虚言。
    如此,人马或许可以找一个缓坡,或者人工硬开一条小道出来,越过黄河到河东岸去。满载的大车是绝对不可能这么迅捷的转移到河东岸去的。
    张巡踏在岸边,一个念头突然涌入脑海。
    “会不会是阿迭同河东兵已到,韃子反身去战?”身前有张巡,身后有河东兵,那確实得转移不能隨军移动的战利品车队,轻装上阵去迎敌。
    “大有可能!”不单是李让应是了,左右几名军將,都认为可能性不小。
    阿迭乌也乃是张巡的亲將出身,夷丁突骑一个,他在中原王朝是没有任何跟脚倚仗的。全凭在张巡面前的军功自立,对於张巡的军事命令,都不折不扣的执行。
    主观能动性是少了一些,执行力绝对没问题。张巡让他对著刀山火海去冲,他也一定会义无反顾的衝上去。
    似这样的亲將,怎么可能不赶来灵夏同张巡匯合呢?
    “也就是说,这会儿韃子可能已经同阿迭撞上了。”姜彬向北望了望,天色將暗,有些瞧不清楚。
    “三十里外无战场,河东兵应在更远处。”喜住也立刻搭茬,表示前出的探马回报北面三十里无事。
    “更远处!”张巡顿住了,更远的话,自己想要在保证战斗力的情况下,快速赶到战场就有点难度了。
    正常大军,日行三十里,不是说到了地方就往地上一趟了事。还得下来打柴挑水,挖坑筑营。所以如果敌军在三十里外,张巡一波衝过去,至少还有五分力气同敌军对垒。
    可超出了这个距离,难度就有些大了。即便是骑兵,像张巡麾下这种一人四骑的骑兵,赶路的速度和距离有保证,可骑兵本身未必有保证啊。
    骑马是一项运动,而且是一项需要不少体力的运动。尤其是现在身处战区,骑兵们往往披甲行军。穿戴了一身甲冑,不单是马吃力,人也吃力啊。
    不计较骡马的死伤,一路衝到五十里开外,甚至是八十里开外,骑兵本身也累得够呛c
    “陛下,只肖到了阵,便是一分胜势。”给大军做后卫的石抹库刺缓缓张口,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假如前面已经打开了,廝杀的正激烈,咱们驰援来战。哪怕不能够投入到战爭中,只需要出现在战场上,那就能够极大地打击敌军的士气,甚至令一部分担忧自己被两面合围的敌军跑路。
    当年石抹库刺和阿迭乌也一同在常州城下反正,投诚於张巡。虽然一个人是契丹,一个是女真,有这么一分情在,那就是亲兄弟一般的关係。
    十余年从征下来,石抹库刺认定阿迭乌也一定会遵从张巡的命令,南下夹击海都。那么海都现在全军连旧定州镇城都不守一下,全力回师,一定是为了打掉阿迭乌也和河东兵。
    阿迭乌也三千数百骑,河东兵二万余马步官军,其成色在场的大多都瞧见过。虽然谈不上一等一的好兵,却也有逢敌而战的勇气。绝不可能听到海都来了,就立刻跑路。
    加之河东兵远道而来,沿途的补给点还少,肯定携带了大量的偏厢车。以车为营,在荒野上,想想歷史上李陵结阵在草原上同匈奴日夜穷斗不休的记载。说不定这会儿海都已经被河东兵给黏住了,咱们只需要赶到,就能够促成大胜。
    “走!”
    张巡几乎是一瞬间就被说动了,立刻下达命令。石抹库刺说得一点儿不错,种种跡象表明前方的海都和河东兵正在交战。只要自己的部队赶到现场,就能够底定胜势。
    “陛下,天色將黑啊。”李让劝了一句。
    “能跟上的跟上,跟不上的顺著大河往北寻。”张巡一手指向黄河,没有半分的犹豫。
    黄河这么大的天然地理坐標,那就是完美的参考物。大军只需要沿著黄河一路北上即可,如果半道掉队或者迷失了,那也不怕,沿著黄河往北即可。
    至於说这样操作,可能一人四骑中那二三骑用来骑乘的骤马牲口,就得报废折损了?
    无所谓!
    打仗本来就是打得资源,打得国力,张巡缺战马,但不缺乘马驮马。连广西、贵州那边,每年都能市买来四千匹马。滇马虽然不能够驰突冲阵,可是驮著衣甲器械隨军,却也是“转进如风”。
    况且没有马,不是还有驴和骡子嘛。乘用的牲口没什么条件要求,能带著人跑就是。
    只要能够击破海都之军,再次令蒙军受创,便是死一万头骡马大牲口,那也是合算的,甚至是大赚的。
    夜盲?
    侍卫亲军根本就不缺营养油水,全员无夜盲。一年一百多贯的俸禄和赏赐,就算家里有老婆孩子一大帮,也能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整队,整队,整队。”约束诸军的號令立刻通传,原本已经解鞍歇马的侍卫亲军和忠诚军马兵將校官军,纷纷整鞍乘马。
    张二节帅,不,陛下日犒月赏,解衣衣之,推食食之,今日正是要用到你们的时候。
    不过是跑了三四十里到镇城而已,人人有余力,马也才热身。跟著张巡往前冲,去夺取新的胜利。
    张巡也度量的很明白,如果自己跑了一夜,跑出大几十里,甚至百里,还没有遇到蒙军和河东兵的战场。那就停下来整队,歇息半日。收拢后军,派出探马游弋,进一步侦查前方情况。
    如果能够遇到两军交战,张巡这一军,就是决定整个战爭的胜负手。
    就著砂土地,张巡重新分拨,以最精锐的侍卫亲军马军蒙古第一、第二、第三三个指挥为先锋,由喜住统带。缀以女真第一直,契丹第一直和色目第一直,由卜怜吉歹统带,应接而上。
    张珪和张琰统带七个蒙古直作为第二股大兵,张巡亲自领十五个指挥的各色骑兵,作为第三股大兵。
    队尾只有五个指挥的契丹、女真直,由李让在后收容掉队的兵马。石抹库刺以及其本队的契丹直,跟在张巡身边,隨扈在侧。
    走!
    万余骑兵如旋风一般,不计较顾惜马力,只是奔赴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