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759.士人群聚哭孔庙

    第759章 759.士人群聚哭孔庙
    调兵?调什么兵?
    在张巡手底下,兄弟们自己拉上几个亲信骨干打打马球那无所谓的。但是想要把一个指挥,不,半个指挥的部队,也就是百数十人调动起来,那就得有令。
    尤其是现在张巡对军队的控制极深,生券野战军的每一个指挥使,张巡都记得清清楚楚,待若手足兄弟。即便是投靠来的孙虎臣部,或者兼併来的旧元官兵,其指挥使也由张巡抹选。
    想要调兵,而不经过张巡,別说张巡不答应了,就是下面的官兵也不会答应。
    “数千人群聚於省台之外,日夜喧譁,相公也是不得已。”来向张巡请令的,是个跑腿的小官,张巡根本不认识。
    “喔!喧譁?”张巡的语调陡然一转。
    其实叶李哪里需要调兵,张巡给他了配了六十名侍卫亲军的马兵,作为他国家首的仪仗先导。这六十个人在叶李职责范围內,是完全可以调动的。
    再组织一下京兆府的吏役,省台的从事人员,云集个三五百人轻轻鬆鬆。什么喧譁的土人?等著被夷丁突骑一个一个送上天吧。
    “是,原本不过百数十人,眼前总有千人之多。”
    “哼哼。”张巡大概能懂叶李的意思了。
    叶李是在试探张巡的想法,是就此妥协,废除分路录取的詔令。还是强硬到底,绝对不改,坚决推行这条詔令。
    十万铁骑张巡都不怕,难道会怕几千名土人吗?当然不可能。所以哪里是需要调兵?
    需要的不过是张巡的一个態度罢了。
    “陛下—————”跑腿的小官夹在叶李和张巡的中间,一脑门子的汗。
    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人人都求之不得的,能够和张巡面对面相处的好机会。但凡有点什么亮眼的表现,让张巡记住,第二天保不齐就飞上枝头,荣登省台了。可眼前这事,谁都看出不是个好事,推来推去,推到这么个人身上。
    “呵呵。”张巡笑了笑,提起笔来,就在小官的衣袖上写下了四个大字。
    重拳出击!
    有令就行,得著了令,那小官顿时舒出了一口气。张巡对他笑笑,信手解下自己配用的小刀,赏给这个小官,让他回京去,把张巡的命令传达到位。
    命令只用了不到八个小时,就出现在了叶李的面前。看著小官衣袖上的“重拳出击”,叶李登时篤定张巡这是在搞“引蛇出洞”。绝对不单单是为了衣锦还乡,告祭先祖父们。就是为了塑造一种京兆暂时没啥太大压力,张二也不在的幻觉。
    让人大胆的闹,放心的闹,毫不惧怕的闹。
    要往大里闹,往人多势眾的方向闹,闹得天下皆知。
    为的是什么?无非是一拳打散正在萌发,並且渐渐成型的东南士绅集团。等这个集团发展到带明的时候,朱元璋和朱棣在位时,尚且还有所压抑,之后就彻底上了台面,斗垮了各方势力,包括太监厂卫,成为带明政治舞台上的主流政治势力。
    什么东林党啊?也就是个名號罢了。就是整个东南的士绅凭藉科举、姻亲、师徒等一系列关係形成了有千丝万缕关联的政治团体。
    现在不把他们一拳打散了,等將来张巡的后代子孙,都是文弱皇帝,根本就无法钳制他们。只会被逐渐影响,逐渐给与他们士绅的特权,渐成尾大不掉之势。
    那还说什么呢?既然有了张巡的令,叶李立刻去请京兆侍卫亲军坐营副都指挥使孙虎臣,二人籤押,立刻调五百名夷丁突骑来。
    左右两厢各出一个指挥,夹攻在省台前闹事的士人群体。既然张巡说了重拳出击,那只要不出人命,就不要怕把事情闹大。
    孙虎臣笑笑,几个穷措大而已,还值得调动侍卫亲军的马兵?但既然是张巡的令,孙虎臣肯定执行。他才受了新朝的公爵,顺利得到了一张几百年的饭票,正是愿意为张巡效死力的时候。
    一个蒙古直,一个色目直,两指挥夷丁突骑集结到位。
    专门挑的真“蛮夷”,汉话都一般的那种。就算是有人骂他们,他们也未必听得懂。
    只管挥舞起手里的小棍,驱散人群就好。
    夷丁突骑们听说既不能用大枪,又不能用连,连心爱的碎颅小骨朵都不能用,
    还“哀豪”呢。这一天不打人,浑身筋骨都绷的紧,好容易能够鬆快鬆快,只允许他们用小木棍,还得收著力別打死人。
    唉,算了,早饭都別吃了,打散了这些穷措大再去吃早饭吧。
    省台门口的土人,採取的是轮班的做法。大伙儿分作三班五班的,反正夏天了,夜里甚至不需要生火也能够在外边睡。熬不住,嫌蚊子多的,就让自己的家僕隨从顶替。第二天早上来了再换班,横竖有个人在省台门口即可。
    反正本路发解来了几乎五千人,只取四十个,意味著超过99%的人都取不中,那还学什么?学了也是浪费时间。
    说是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实则文章写出来,锦绣一般。通读之后,酣畅淋漓,赏心悦目。曹操读陈琳所书文,能够直接治头风呢。高下之判,格外分明。
    即便所来的士人考生,都是本州本县的翘楚人物,在地方上算是一號“才子”。真到了京兆,同其他惊才绝艷的考生一唱和,也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了。
    可人嘛,就算心里边知道,这外头未必表现出来。更重要的是比不过最好的,我还比不过那些一般的?现在一般的完全被排除在录取名额之外,那绝大多数人就没有录取的可能了。
    想要被录取的心还在,偏偏又没有名额,那只有闹了。闹起来,把名额调整,哪怕调整到和两淮路一样的六十个名额,保不齐我就在这多出来的二十个人里面呢。侥倖心理又不单单只在生活里出现,考试中遇题不会凭直觉,那侥倖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与其埋头苦读,不如到场叫苦。
    天色尚早,有人在卷草蓆,有人在买早点,还有人在互相问好。场內一片安定祥和的模样,但很快一阵尖锐的哨子声,在街衢两侧响起。这是骑兵指挥使口中的铜哨,即便在战场上,也能够穿透入同直军士的耳中。
    许多士人还在迷茫之中,就有赣南的士人发出尖叫。因为这个哨声,是侍卫亲军那些夷丁突骑所用的鹰哨。乃是他们在群聚捕猎,奔放如卷中所用的“武器”。哨声一旦响起,就意味著这些夷丁突骑的狩猎开始了。
    当东西御街上响起马蹄声,最机灵的士人已经开始跑路。尚在憎懂之中的,还在张望,毕竟宋朝实施党禁,杀害太学生的事,都做过。但最近一次群起而攻贾似道的事件,
    已经过去二三十年了,新生的士人根本不知。
    而且在那之后,贾似道相当刻意的笼络太学生,使得太学生中反对他的人大为减少。
    普通的士人即便有憎恶贾似道的,也很难形成几千人的合力。
    那么自然的,新生代的士人,哪怕三十多岁的,也不知道这项传统艺能。
    马蹄多快啊,根本容不得他们憎懂许久。甚至连尖叫声都没有发出,夷丁们手中的小棍就里啪啦的打了下来。
    我的名字阿斯干,打得士人直叫唤。
    领头驰突的夷丁突骑抢起木棍就打,不朝脑袋打,怕开瓢了。就打躯干手臂等处,打得这些士人狼奔家突,从省台溃散跑路便是。
    自然没有什么血肉横飞的场面,只有一地狼藉。在夷丁突骑面前,蒙古可汗的怯薛军都瓦解了下来,湟论是这些毫无组织的士人呢?区区一照面,至少二千人的上书队伍,就在马兵的夹冲之下瓦解。
    夷丁们也不追,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驱散人群而已。只要人跑了,那就可以回营吃早饭。倒也有人下马来,在地上拨弄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值两个小钱的玩意儿。隨便弄个金啊玉啊的,就能换顿大酒。
    就这么个空档,卖餛飩的,卖炊饼的,卖馒头的,百十名小贩被孙虎臣手下的几个亲將驱赶了过来。別看只是五百名夷丁突骑,能把这一百多个摊子给包圆了。当然也不了几个钱,尤其是对孙虎臣来说。
    省台重新开门,官吏们恢復工作。至於那封五百多人签名的上书,也递到了省台。內容就一件事,反覆说了,不必再提。张巡那头也已经通知到,现在就看事態的下一步发展了。
    如何发展的?
    当然是鬼哭狼嚎的逃散一空啊。
    即便用的是木棍,没有著实打,还是有不少人鼻青脸肿的。打到了后背的,那整个背都隆了起来。咱们夷丁突骑们原本是挥舞狼牙棒、连这种武器,直接去摧开敌阵的。
    可也有人没被打,或是跌了一跤,或是被人踩了两脚。发现叶李只是驱散他们,並没有真的对他们下死手,就有人贼心不死。
    事关科举考试的切身利益,又是他们赖以上进的根基,还真就有点愿意为此牺牲的土人。
    利益在此,捍卫士人群体的利益,保不齐將来就名垂青史了呢。
    怎么搞?
    扶老携幼去太学哭。
    至圣文宣王的神前,看看他叶李,他张二,有什么本事,难道能够公开的攻击至圣先师(先师隋代即封)?血溅至圣文宣王的神像,叫他叶李和张二遗臭万年。
    於是大约二三百名逃出省台前场,並未如何受伤的士人,以及听闻官军竟然驱散上书人群的士人,开始向太学云集。
    还有部分是夜晚换班,並未在省台前场的人,这会儿听到逃亡回来的其他人讲述,也是义愤填膺。满怀的怒气啊,一定要发泄出来。
    呼朋引伴就往太学赶,因为孔子的神像还没有树立起来。於是就有人现场刷了一块木板,木板上书至圣文宣王的封號,做成神主牌位,安置在殿內。
    有人哭,有人叫,有人上香,有人发传票,
    號召南方士人群聚加入,许多浙江、福建的士人,原本就对此事感到不满。现在听闻叶李竟然驱动官军前来镇压,也是气急,短时间內,就有超过三千人赶到太学工地。
    在太学工地上重新擬写上书,三千多人当场联署,要把这份上书直送到张巡的案前,
    教张巡知道他们的诉求。
    现场气氛极为热烈,许多来迟了的土人,甚至因为自己没能够参与联署,而拍手脚,大呼错过。
    只是他们完全没有发现,明明叶李和孙虎臣已经重拳出击,派出侍卫亲军的夷丁突骑来镇压,来驱赶了。为什么他们云集在太学之后,反而没有人来管他们呢?
    哈哈,现场大概是没啥特別聪明的人的。
    有些聪明的,能够探查到省台情形的,比如戴表元他早上夹著自己的书匣进宫。就听说有张巡的旨意到省台,天光大亮之后,侍卫亲军便开始集结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里面有张巡的意志。
    所以他教导完张榕之后,立刻出来通知自己的几位亲友,眼前这事千万不要掺和。没掺和的最乾净,安安心心温书,预备参加科举。已经掺和的,要么就先回浙江避一避,大不了明年开春再来。
    实在不想走的,就找个地方猫起来,再也不要和公车上书的人有任何的交际。三千多人联名上书,范围这么广,不可能一一都牵连到的。
    至於已经在公车上书上签名的,戴表元问都不问了,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能够干预的能力范围。听到人家还让他也加入,他是转身就跑,生怕血溅到自己的脚面上。
    別人不知道,他可知道的清楚。张巡马上天子,手里的人命绝不止一百万,平时看著宽俭有礼,那是因为事情没惹到他头上,
    真要是惹到了他头上,哼哼,张巡杀起人来也是不眨眼的。別说二三千人了,当年在福建,直接驱赶十几万起义军下水,伏户蔽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