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680.真金未得入大都

    第680章 680.真金未得入大都
    北口一掘,河水涛涛,张巡亲自出城赶往封丘,观瞧修筑起来的六十里拦水大坝。吴璞还连称张巡不必亲涉险地,有他在即可呢。
    黄河河工乃天下第一等要务,张巡自觉亲自赶来並无不妥。至於你说拦水坝垮了,把张巡给冲走?那不可能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张巡相信吴璞的本事,那吴璞修出来的拦水大坝,张巡也干分信任。
    浓浑的黄涛撞击在拦水大坝上,怒而咆哮,但无奈堤高坝厚,且冬季河水力弱。除了轰隆隆撞击河坝的巨响,以及漫天的泥水外,不能撼动大坝半分。
    好好好,河水导而向北。
    硬是在大坝上站了半天,张巡瞧得清清楚楚。河水从怒浪滔天,到现在黄流滚滚,已经渐渐平缓了下来。再放一到两天,这河水便能够平稳的下流到大清河,並最终入海。
    一切无事,张巡心中大定。转而询问吴璞,那旧黄河南流的河道怎么办呢?
    看张巡本人的需求,吴璞表示由於连续数次的黄河南决,河南的地土比河北高。即便不去管黄河故道,由於河水北流,无大量来水补充,其河道也会渐渐淤塞,分碎为许多小河和湖泊。等他放干几年,就可以挑河成为一般的坡地。
    或者张巡还是需要像汴水那样的运河,沟通淮水和黄河,方便两淮的物產直接输入到河南地方。但吴璞不建议利用黄河故道,因为泥沙淤积,深挖做渠,建设运河的代价太大太大,其河道总长度超过一千五百里,远比才施工完毕的四百里旧济州河工程量大。
    实在想要沟通淮水和黄河,这条人工运河他建议截弯取直,直接借用泗水河道,从徐州一路通达滋阳和任城。之后再开掘运河,接连东平。满打满算,任城到东平这一段人工运河只有二百里长,可能还不到呢。
    听他这么说,张巡想起郭守敬。郭守敬应该才编纂完《授时历》,此时或许正受困於大都,日夜惊惶吧。他就主张对运河截弯取直,从淮安和徐州直接北上,沟通大都。
    不过张巡记得明代山东这一带的运河,常年缺水,以至於专门设置了护漕军和护泉的泉户。又大规模建设蓄水池(水柜),春夏蓄水,秋冬放水,保证运河的通达。
    甚至有记载说运河两岸的老百姓偷偷去挑运河里的水,灌溉庄稼,被发现之后遭到重处。充军的比比皆是,砍头的都不是没有。
    仔细想想,大概和郭守敬挖掘新运河时,山东的气候尚且湿润,降水较多,可以满足运河的需求。等到明代中后期,小冰河期的情况愈发严峻,北方降水日渐稀少有关。这使得运河的情况出现重大变化,通行困难。
    现在开掘,保用个二百年应该没问题。
    开还是不开?张巡没有特別大的需求。因为杨发已经可以在十三日內,將两浙的物资运输到山东登莱。有了海运的支持,张巡在山东的军事后勤压力並不大,內陆水运加海运,完全管得住张巡魔下六万精兵的嘴。
    带元和带明,那是因为京师在北方,所以需要一条稳定的內河航运路线,来转移南方的財富。张巡准备定都建康府,没有这个需求。
    唔·.——·
    算了,这事等彻底平定了北方,恢復燕云之后再议。如果京师不再需要养活数十万不事生產的人口,那对於外部资源的需求,就將大大下降。而且河北也就不可能存在那么多皇帝后妃的皇庄,太监勛贵的官庄,以及卫所圈占的由土。
    正常种植生產出来的粮食,肯定能够供应燕山防线那几万军士的吃穿。作为文明发源地的太行山山前平原,算是极为肥沃的土地了。清代都能依靠套种,实现河北人口突破二千五百方(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前后)。
    现在河北才几个人?带上大都的军户,拢共五六十万户,十五到六十岁的丁口一百来万,算入妇女小孩也就二百来万样子。
    人口潜力和粮食余量其实很大,要不然忽必烈靠一个河北的粮食供应,能够和海都拉扯这么些年?
    后来大都需要大规模的外运物资补给,和大都人口过百万,以及赏赐极多极滥,还有包括两都之战在內的诸多皇位爭夺对生產造成的破坏,都有关係,不能一概而论。
    从大坝上下来,张巡打马迴转开封。吴璞还要赶去东平,旧济州河和大清河、汶水交界处观瞧黄河入水情况。等黄河使用大清河故道入海之后,吴璞还得打马沿著废黄河南下,观瞧沿途的水文情形,为之后整备淮水做计划。
    反正他有生之年,大概率会被黄河和淮水给彻底绑住。不过瞧他的样子,也算是乐在其中,而且单凭今儿导黄功成一事,吴璞百分之百要名垂青史了。对於他们这种没有当皇帝想法的士大夫而言,名垂青史基本上等於人生终极目標。
    “你可知道郭守敬?”打马回开封的半道上,张巡便问下怜吉歹。
    说起来下怜吉岁这个人质,居然干得还挺尽职尽责的。大约和他们蒙古人本身就有质子隨扈的习惯有关,下怜吉列作为他爹阿术交给张巡的人质,不仅非常自然的开始给张巡站岗放哨,还隨扈在张巡身侧,作为护卫。
    他本人在张巡周围一个熟人都没有,纯“孤家寡人”,想搞什么逆谋真就开玩笑。现在正好拿来问一问大都元廷內的人事,以备参考。
    “郭太史啊,正在大都呢。”显然卜怜吉歹是认识郭守敬的。
    因为郭守敬和许衡等人奉忽必烈之命,修订历法,也即如今的《授时历》。而卜怜吉岁的授业恩师,便是许衡。很自然的,他在求学时,也同郭守敬打过照面。
    “境遇如何呢?”张巡倒是知道蒙古人对工匠手艺人还行,有门手艺的话,蒙古人不仅不杀,还给马给粮食,就是得编入军队,隨队征战才行。
    “自然很好,极得薛禪汗之赏识。”下怜吉岁在张巡身边两个月,也不是毫无长进的至少知道,不会在张巡面前先帝先帝的叫。换之以薛禪汗,张巡就没有任何不爽,左右的重臣们也不会指摘此称呼。
    “——”那看来招揽不了了。
    张巡前儿还和被俘的姚燧聊了聊,很显然,作为北方士人的代表,姚燧的態度具有参考性。其本人对於张巡非常的钦佩,而且也愿意恭敬的对张巡行礼。毕竟张巡是海內名將,国家宗帅,而且礼贤下士,诚实重诺。
    既有安抚贾居贞苗裔的诺言,又有送还李德辉的慷慨,无论如何,也值得他对张巡拜一拜。
    但投降张巡,他做不到。即便忽必烈的死讯传到,得知真金已立后,姚燧的忠诚选择转向真金,而非张巡。他所认定的中原正统,便是忽必烈一一真金一一真金之后。
    即便真金及其后裔都被杀了,他顶多选择不和张巡敌对,回到老家洛阳,建立一座山亭。关起门来,读书自娱,而不出仕。当然他也不会阻正自己家族的子第,出任新朝。
    站在张巡和部分人的立场上来看,姚燧这就是典型的冥顽不灵,抗拒新朝。但站在真金和带元的立场上来看,姚燧则是忠於国,不食张禄。
    忠诚人家是有的,只是不输送给张巡,
    真想要收服郭守敬,前置条件就是真金等带元正统皇族都死了,然后带元为海都攻灭。那以为真金报仇之类的名义,或许能够成功。毕竟为主復仇,也算是为人臣子的忠恕之道。
    等把海都消灭,这些投靠张巡为主復仇的北方土人,便可顺理成章的侍奉张巡。理由也很好找,因为张巡帮他们復仇了,对他们有厚恩,他们得受张巡驱策以报答。
    横竖得有个合適的理由,才有可能收服这批已经出仕带元的北方士人。至於他们的子弟后人,那无所谓的。只需要张巡开北榜恩科,给他们打开上进的仕途,那就等於是施恩了。施恩之后,自然有人来投。
    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节帅可知王敬甫?”卜怜吉列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王恂?”张巡彷佛依稀记得,元代有个和郭守敬並排的数学、天文学家。
    “对对对,正是这位,可惜敬甫先生已经去世三年。”下怜吉歹是真汉化啊,聊起一个汉族土大夫,那眼神中的崇敬全不似做偽。
    “嗯?”不是,这都死了,你和我说他干嘛?
    “敬甫先生有一高徒,就在节帅图內。”然后卜怜吉列就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何人?”
    “先前小衙內入擅州,所得之大名齐伯恆,便是敬甫先生之高徒。”很可惜,下怜吉岁说的天乱坠的,但是张巡对这个齐伯恆,没有半点印象。
    大概只是因为是地方上较有名的土人,是带元的儒户,所以张楨打破州之后,就把人劫来,送到开封,一併看管。
    对於这些未降的北方土人,张巡的处理办法都是先监管看押起来。既让他们观瞧张巡魔下大军的盛况,令他们清楚张巡的实力。又避免他们跑路去大都,自带乾粮给真金卖命,徒然增加张巡恢復燕云的难度。
    “知道了。”虽然完全不认识,但既然能入下怜吉歹之耳,说明应该是个有两把刷子的。
    “若节帅所求乃历法、算学之才,其人可用。”
    显然这个齐伯恆还只是一般的儒户,並未在带元取得官身,没有成为带元的臣子。是以下怜吉岁才向张巡推荐此人。
    等下回城之后瞧瞧吧,若是个像样的,拨给吴璞一道去治河。这年头治河,还真需要精通数学的人才。毕竟测量和计算地势水形,那都得专业人员才能够做。普通人根本不清楚在哪里开河通渠,才能走水过船。
    即便是郭守敬本人,他在开掘通惠河之前,实际上於通州和大都之间,也修建过两次“失败”的水利工程。都没有达成沟通通州至大都积水潭的目的,谁叫大都的地势高於通州呢。
    两地即便开掘了运河河道,如果没有源源不断的水源补充,通州的粮船根本开不到大都,半路就得搁浅。
    没点测量计算的本事,干水利纯属臆想。
    海都的三路人马,一路走遵化,一路走古北口,一路走迁安。这是一开始的计划,因为大都东侧的防御,由於东道诸王的叛乱,而极为薄弱。
    况且进入大都东侧的蓟州、遵化、永平等地,可以先大掠一番民户,获得进一步作战的粮草补给。
    不是海都不想立刻就扑向大寧宫,而是他魔下还有东道诸王乃顏等人的部队。这些人跟他入关来,那是一定要有所掠的。没有获得財富、隶民和牛马,乃顏等人必然心生不满。
    但这样做也有好处,大都、大寧宫、雄州,以及诸多汉世侯的目光,都云集到了大都以东区域。且基本了解到海都和乃顏的主力都在此处,其他地方只需要做好相应的防备即可。
    燕山防线没有了,围绕著大都打內圈吧。
    这令原本还忧心,考虑自己到底是继续守护著忽必烈的梓宫,留在大寧宫。抑或是直接率队南下,同阿术匯合的真金,长舒了一口气。
    海都和乃顏距离自己至少二百里以上,这个距离就算是精锐骑兵也得移动至少一天一夜以上,才有可能抵达。有一天一夜的反应时间,即便出现什么问题,真金也完全来得及跑路去雄州匯合阿术。
    是以真金决定暂时停留在大寧宫內,並催促阔里吉思,加快弹压大都兵变的速度。这一个多月內,阔里吉思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的。他已经基本控制了外城,挟持孛儿只斤:
    阿只吉的蒙古色目军,则控制皇城和大內,来同阔里吉思对峙。
    到底阔里吉思代表真金,大都成內的军队已经气衰,要不了多久便会被弹压住。到时真金便可入住大都,依託大都的坚固城防,复製其父忽必烈同海都周旋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