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第415章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你的认为自己有能力管好那些斗剑奴?何来的自信?就因为你也曾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斯泰西最后一次问道:“话说在前头,我之前便想过,能不能以这些斗剑奴为基础,重新建起一套能够辅助我们魔女对抗砂龙的猎团体系?答案是一一不能。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鼓动那些斗剑奴出城为战,哪怕我现在亲自去向那些斗剑奴宣传,说我和我的弟子,已经成功討伐了三头龙王,难道就能让这些斗剑奴燃起斗志了吗?
    我很清楚,这些事跡只能用来安抚魔女和平民的情绪,让他们不至於被沙漠之主嚇得魂飞魄散,可想要打动那些斗剑奴?想都不要想,因这世上唯有一种东西能够收买他们的心,那就是一一金钱。你有钱吗?”
    阿斯让摇摇头,说我没钱。
    “我也没有。”
    斯泰西板著脸说到:“巴迪亚的银行系统早已崩溃,当地那些握有铸幣权的贵族豪商早已跟隨我们的总督阁下一併撤离到外省去了,而他们留下的庞大家业,也早已在先前的那场洪水中付之一炬,至於我本人的財產,其实並不完全属於我自己。
    我可以以借债的形式从外省购进粮食,然后让背后那些依附巴结我的商人们为我背书,但要让他们在这种时候给我送来一船又一船的真金白银?想都不要想。这无异於痴人说梦。”
    然而令斯泰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阿斯让並没有因此而露怯告退。
    他很平静的告诉斯泰西:“您有句话说的不对。”
    “哪句?”
    “您说唯有金钱能够邀买我们斗剑奴的心,这句话是错的,我刚刚同您讲过“你刚刚讲的什么?哦,爱与尊重。”
    斯泰西说完,有些不屑地轻呵了声,但阿斯让相信,自己是能够说服她的。
    “在我看来,金钱仅仅只是一种表象,它代表著一种希望,一种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这种渴望是普世的,天底下哪个人不希望自己能够活得更好一些呢?就算是龙,多半也会幻想自己能够天天吃到饱吧?正是这种渴望,才使得天底下的每个人都为金钱而著迷万分,因为很多时候,金钱的確与幸福密不可分一一但这並不绝对。”
    “这话倒还有点道理,”斯泰西点了点头,“问题在於,那些斗剑奴全是些脑袋不开化的————俗人。”
    “您大可把话说得更重一些。恐怕在您眼中,我们这些斗剑奴全是些嗜杀喜斗的野蛮人。”
    “难道不是么?”
    阿斯让沉住气,“不是。”
    “如何证明?”
    “我当然可以证明给您看,但前提是,您得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机会—”
    斯泰西枯瘦的手指在床榻边缘敲击出沉闷的节奏,她眯起那双锐利的灰色眼晴,目光直刺阿斯让的脸庞。
    “说说吧,你想怎么证明?”
    阿斯让没有隱瞒,说出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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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泰西愣了愣,问道:“你確定这么做有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阿斯让答得信誓旦旦。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阳光虽然明媚,但喝进肚子里的米汤却温吞无味。
    芬恩低头看了眼碗里寡淡如水的米汤,不禁怀念起几天前那碗腥气冲天、苦得发涩的龙血汤。那玩意儿虽说难以下咽,但至少还能刺激味蕾,给舌头带来点真实的感觉。而且,他在那锅龙血汤里,还捞到了不少肉渣一一砂龙的肉渣。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又很快垂了下来。
    假如那天的角斗场里,那个人没有挺身而出的话,他应该早就被砂龙吃掉了吧?而他现在居然还有机会喝上一碗用砂龙肉熬煮出来的肉体。
    真是不可思议啊。
    芬恩慢吞吞地把最后一口汤喝完,舔了舔嘴角的残渣,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空碗收进腰间的粗布袋里。碗虽然破旧,但好岁是自己的东西,能多用一天是一天。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来巴迪亚受这种苦。这样想或许很窝囊,但窝囊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狩猎砂龙?
    別开玩笑了。除了那个男人,谁能做到这一点?
    他低头摸了摸腰间布袋里的一罐药剂一一魔女们所谓的“魔药”。
    “只要喝下这罐药剂,你们就能在短时间內获得匹敌巨龙的力量。”
    这是魔女们的原话,但她们接下来还说了另一句话:
    “不过,別妄想著借这股力量反抗我们。记住,喝下这罐魔药,便意味著你与我们魔女签下了死契。假如你们胆敢违抗契约,就一定会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
    生不如死。
    光是听著这四个字,芬恩的后背就浮起了一层冷汗。
    他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魔女们突然决定不再供给他魔药,那时候他该怎么办?
    “.—-別想太远了,我多半活不到那个时候,”芬恩自嘲地低语,“但是————-至少要在临死之前,亲手杀死一头砂龙才行啊!不然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哪怕只当几秒钟的英雄也好。
    他真的,真的很想像那个男人一样,站在砂龙面前,毫无畏惧地挥剑。
    不然的话,他的人生就真的毫无意义了。
    “得了吧,就凭你?”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戏謔的嗓音,紧接著便是几声鬨笑。芬恩一回头,看到几个斗剑奴正围坐在一起,满脸挪输地看著他。
    “小子,前几天你是不是被砂龙嚇尿裤子了?”
    “胡说!”芬恩立刻反驳,耳根迅速泛起红晕,“我才没有被嚇尿裤子!”
    “我胡说什么了?我分明看到你嚇得合不拢腿,搬个弩箭都搬不好!哈,就你这孬样,还说自己要屠龙?魔女发给你的药是能壮胆还是能壮阳?”
    “我—我没有—”
    芬恩涨红了脸,声音像被卡在嗓子眼一样,软绵绵的,毫无底气。
    他的这副窘態反而让眾人笑得更欢了,有人直接伸手去揉他的脑袋,像在逗弄一只不服气的流浪狗:
    “听听这声儿,嘖,嫩的像个娘们!小子,你该不会连毛都还没长齐吧?”
    “哈哈哈哈,別说毛了,他恐怕连碰女人的机会都没有吧?说不定还想著被哪个魔女买走呢!”
    “可惜啊,魔女们喜欢的可不是这种瘦不拉几的鸡崽子。”
    一群人哄然大笑,肆意地將玩笑往下三路引1。
    芬恩的脸烧得快滴出血来,他紧咬著牙关,恨不得跳起来跟这些人干一架,
    可又知道自己斗不过,便只能把羞愤在心里,低头紧紧住腰间的布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时,一个相对年长的男人笑一声,懒洋洋地摆摆手,算是给这场调侃按下了暂停键。
    “行了,別逗这小子了。说说吧,芬恩,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也渐渐收了笑,纷纷把目光投向他,带著几分好奇。
    芬恩愣了一下,隨后低下头,抿了抿嘴唇,像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魔女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继续留在角斗场里打打杀杀,幻想哪天能被哪个魔女相中买走——.”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涩。眾人没出声,等著他的下文。
    芬恩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要么就喝下那罐魔药,来巴迪亚狩猎砂龙。
    我不想杀人,也不想被人杀掉———·所以我喝下了那罐药。”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落在一片沉默之中,竟显得格外响亮。
    “明智的选择,”有人忽然笑道,“起码在这儿,咱们还能偷偷懒,能活一天是一天,要说龙,那角斗场里难道就没有吃人的龙啦?”
    话刚说完,气氛瞬间变得沉默。不是没人想去接话,只是因为不远处走来了三个魔女。
    眾所周知,魔女们很討厌他们这些斗剑奴在私底下交头接耳。
    在沉默中,芬恩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力道不重,却像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芬恩愣了一下,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谢谢。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芬恩在心底说了句谢谢。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而不容置疑的声音,猝地从远处传来:“你们这群人里,剑术最好的是哪个?”
    领头的魔女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凌厉的气息,每个字都显得础逼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芬恩在內,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她。
    短短的几秒钟,气氛仿佛凝固了。
    “..是我,有什么事吗?”芬恩看到他们中最年长的那个斗剑奴站了出来。
    刚刚拍自己肩膀的人也是他。
    芬恩对这人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是被伍德洛大师掀起的那场暴动牵连到的人,但后来,他俩的境遇可谓截然不同。
    在这一点上,芬恩撒了个小谎。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与伍德洛大师有所牵连的斗剑奴,是要被流放去各省边陆,终身猎龙的,然而芬恩却因为某些缘故,並未在第一时间,被蒂芙尼清出圣都。
    听那个蒂芙尼的侍女说,他似乎是被某位元老盯上了,而那个元老,大概是想把他培养包装成如阿斯让大师一般厉害的人物,好供自己炫耀取乐。
    听上去好像很不错,但.··
    “蒂芙尼大人让我告诉你,她绝不可能为此而徇私舞弊,玷污角斗的公平性,並且那位元老取悦自己的手段,势必会折损你的尊严,叫你难以忍受。”
    一听这话,芬恩哪还敢有什么幻想呢?当即喝下那罐能够让他屠龙的神奇魔药,连夜跑来巴迪亚。
    而他身前的这位大叔,则是被蒂芙尼早早流放到了巴迪亚,与当地猎团一道狩猎砂龙。
    沙漠之主掀起的那场大洪水几乎摧毁了巴迪亚的所有猎团,令无数人葬身鱼腹,像大叔这样的倖存者,可谓寥寥无几,十不存一。
    也难怪大叔会对面前三位魔女的说辞感到愤怒。
    “让我去当剑术教官?当一群孩子的剑术教官?!都这种时候了,你们居然还想著把那些孩子卖去圣都当斗剑奴?”
    “不然还能怎样?看著他们一个接一个饿死?饿死好过为奴?”
    “喂,扎拉,你应该注意一下说话的口气。”拉尼亚扯了扯扎拉的衣袖,低声提醒,周围那些斗剑奴的眼神让她感到不安。
    “我已经儘可能地心平气和了。”
    “那还是让图雅来吧。
    “也行。”
    “?为什么又是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又不是你的口头禪。”扎拉说。
    一旁的拉尼亚则推脱道:“你的声音最好听。”
    图雅没有办法,只好硬著头皮向一眾斗剑奴做出解释。
    没有人出声反驳,不是因为图雅声音好听,而是所有人都明白,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芬恩对此颇有感触。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父母哭丧著脸,一人摁著他的肩膀,一人拽著他的手臂,在卖身契上按下手印的那段回忆。
    那时他还不懂,为什么他的父母要把他狠心卖掉?
    但现在他懂了,对那时的他而言,这已经是他的父母,能为他找到的最后一条活路了。
    多活一天就好。
    多活一天就是赚。
    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总会有人多活一天。
    这样好吗?
    芬恩眼前浮现出儿时的自己。
    他问他,难道就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芬恩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了吗?
    芬恩还是摇头。
    不要,我不去。
    “不要任性。”他复述了遍父母说过的话,企图安慰自己,结果把自己伤的更深。
    他听到了自己的哭泣,他感觉自己的心臟正在被砂龙啃咬。
    终於,他代替儿时的自己,代替那些即將被运去圣都为奴的孩亍们问道:“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话音落下,女们愣愣地望著芬恩,而其他斗剑奴们也像看傻亍一样看著他。
    “抱歉。”芬恩低下头,权当无事发生,可他的耳边却再次响起那断断续续地啜泣声。
    直到后来,那个跟著女走掉的大叔忽地出现在他面前,亥动地对他说好像真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时,那断断续续地啜泣声才终於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