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藩心归服,天威远播

    第400章 藩心归服,天威远播
    自朱由校穿越而来,见证了辽东的战火、朝堂的倾轧,更清楚原时空天启、崇祯二帝因教育缺失而导致神州陆沉的悲剧。
    如今长女徽媖降生,未来皇子也终将到来,皇子皇女的教育,也就成他心中亟待筹谋的大事。
    其实,大明皇子皇女的教育,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
    明朝初年,朱元璋以铁血手腕定下教育基调,那句“治国以教化为先”并非虚言。
    皇子自八岁起便要“出阁”入学,每日从卯时(清晨五点)到酉时(傍晚七点),十二时辰的光阴几乎全耗在课业上。
    大本堂内,宋濂、方孝孺等名儒端坐讲台,将《四书五经》的义理、《资治通鉴》的兴衰娓娓道来。
    殿外的校场上,皇子们身着劲装,拉弓射箭、策马奔腾,骑射之术半点不落下。
    朱元璋要的,是能文能武、懂治国亦知兵戈的继承人。
    更难得的是“务实”二字。
    太子朱标常随朱元璋批阅奏章,从赈灾疏到军事报,手把手学习如何权衡利弊。
    其他皇子如朱棣,年少时便被派往北平就藩,亲历边防事务,见惯了草原的风沙与民生的疾苦。
    若有懈怠,惩戒也毫不留情。
    《皇明祖训》明晃晃写着“懈怠者杖责”。
    曾有皇子晨读迟到,当场被朱元璋罚跪三个时辰,直到将《论语》背诵全篇才予起身。
    彼时的皇女教育虽简略,只学《女诫》《内训》,却也以“孝义恭顺”为基,未失本分。
    在朱由校看来,这一时期的教育,虽严苛辛苦,却抓住了“培养合格统治者”的核心。
    然而,到了明朝中期,帝王教育渐渐变了味。
    文官集团以“教化明君”为名,一步步掌控了教育的主导权。
    出阁讲学成了固定仪式。
    太子需在文华殿开讲,“日讲”(每日授课)与“经筵”(每旬大讲)交替进行。
    讲师多是内阁重臣。
    张居正教万历帝时,更是以“帝师”自居,将翰林院编订的教材奉为圭臬,容不得半分修改。
    课业的高压亦是有增无减。
    清晨需将《四书》反复诵读十余遍,直至烂熟于心。
    午后短暂的骑射成了唯一的放松,却也需射中靶心才算过关。
    书法每日必练百字,寒冬腊月天寒手僵,也只许减至五十字。
    休假更是奢侈,全年仅有初一、十五及暴雨暴雪等极端天气才能歇息。
    考核之严,更是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万历帝幼时读错一个“勃”字,张居正当场厉声呵斥,吓得小皇帝当场落泪。
    此时的教育,早已不是培养“能治国的帝王”,而是文官集团试图将皇子塑造成“符合他们期望的明君”。
    温顺、懂礼、依赖文官,却渐渐失了帝王应有的能力。
    在这个时候,最让人亮眼的皇帝,反而是没接受过帝王教育的嘉靖皇帝。
    当然,明中期,起码还有帝王教育。
    到了万历年间,这个帝王教育更是直接崩坏了。
    因万历帝与文官集团的“国本之争”,太子朱常洛长期被冷落,“久未就傅”,直到十几岁才勉强出阁,此前连基本的经史知识都匮乏。
    而原时空的朱由校,更是少年时无人管教,沉迷木匠活,登基后连奏折都难以读懂。
    崇祯帝朱由检虽勤勉,却因从未接受过系统的帝王教育,只能登基后自学政务,空有抱负却不懂权衡,最终在内外交困中煤山自缢。
    “亡国之因,早埋于教育之失。”
    朱由校低声叹息。
    他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朱由校怀中抱着已有身孕的皇后张嫣,眼神却是格外的深邃。
    若未来后宫诞下皇子皇女,教育模式必须彻底革新。
    他心中已有腹稿。
    保留洪武时期的“文武并重”与中期的“严格考核”。
    皇子八岁出阁,经史、骑射仍是基础,每日课业不可懈怠。
    摒弃文官对教育的绝对掌控,讲师除了名儒,还需加入退役将领(授兵戈之术)、地方清官(讲民生疾苦)、皇商官员太监(论经济利弊)。
    废除“只重典籍不重实操”的弊端,皇子十岁起需入阁观政,十五岁后要下地方巡查,去灾区看流民、去边关见士兵,亲身感受“大明江山”,绝非仅是紫禁城的红墙黄瓦。
    新增“帝王心术”(教权衡之术、辨忠奸之法)、“天下视野”(讲海外诸国、草原部落)、“基层经验”(学农桑、知赋税)。
    他要培养的,是“知民间疾苦、懂天下格局、有决断魄力”的帝王,而非困于文牍、受制于文官的“傀儡”。
    可朱由校也清楚,这场革新注定阻力重重。
    太子乃国本,教育模式的改变,本质是对“文官主导的教育权”的挑战。
    那些早已习惯规训帝王的朝臣,定会以“祖制不可改”“国本不可动”为由激烈反对,甚至可能引发新的“国本之争”。
    好在。
    如今徽媖尚幼,皇子未生,他还有数年时间。
    这数年时间里,他要平定辽东、整顿江南税改、清除朝堂蛀虫,将大明的权柄牢牢握在手中。
    待他根基稳固、威望足以震慑朝野时,再推教育革新,那时,纵有反对之声,也无人敢真正阻挠。
    丰台大营外,来了数千骑兵。
    正是从辽东而来的布和等一行人。
    布和特意勒住马,看向身后那些随他一同来京的辽东军卒一个个涌入丰台大营。
    这些兵卒,有戚家军,有白杆兵,有狼兵
    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每支只来了三百人,但一看就不好招惹。
    除了这些劲卒之外,还有伤兵。
    断了左臂的浙兵,腿上留着箭伤的川兵,被炸得满脸狰狞的狼兵
    这些兵卒虽然各个带伤,但精气神却似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一般,让人不敢直视,也不忍直视。
    与明军分别,他和被押送过来的林丹汗、莽古尔泰等很快进入京城。
    爆竹声中一岁除。
    除夕的北京城都很是热闹。
    这热闹,与布和一路从辽东而来的苦寒景象,有着天壤之别。
    他裹着厚厚的蒙古皮袍,骑在马上,望着眼前的繁华,忍不住喃喃赞叹:
    “这就是大明国的京城吗?当真是天朝上国啊!”
    布和进入北京城,就像是个乡巴佬一般,看什么都稀奇。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明白为何大明皇帝要让那些伤兵到京城来了。
    听说明国元日大典会阅兵,待元旦大典阅兵时,这些带着战火痕迹的士兵,定会让京城的群臣与百姓明白:
    眼前的纸醉金迷、岁月静好,是用多少士兵的血肉换来的。
    你的岁月静好不是凭空来的,而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他不禁想起草原的冬日,牧民们为了一口粮食挣扎,而大明的百姓却能在除夕这般肆意欢闹,心底竟泛起一丝复杂的滋味。
    在布和台吉复杂的心绪之中,队伍抵达会同馆。
    这座位于京师腹地、紧邻礼部衙门的院落,青砖灰瓦,朱红大门上挂着“会同馆”的鎏金匾额,门两侧立着石狮子,透着庄重威严。
    院内早已清扫干净,廊下挂着宫灯,几名身着青色补子官服的官员正等候在门前,见布和一行人到来,连忙上前见礼。
    “在下礼部主客司郎中周显,恭迎布和台吉。”
    为首的官员躬身行礼,声音沉稳。
    “陛下有旨,台吉一行先在会同馆安置,元旦大典前,由下官与四夷馆译官、鸿胪寺寺丞,一同为台吉讲解觐见礼仪。”
    “好好好,我听你们吩咐。”
    布和跟着官员走进会同馆,目光不住地打量。
    院内铺着青石板,两侧是整齐的厢房,窗棂上雕着缠枝莲纹。
    正厅内摆着紫檀木桌椅,墙上挂着《千里江山图》的摹本,案上的官窑瓷瓶插着新鲜的梅,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檀香。
    这一切,都让他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新奇:
    他伸手摸了摸桌椅的木纹,光滑得没有一丝毛刺。
    拿起案上的瓷杯,薄如蝉翼,却透着温润的光泽。
    这些器物,在草原上便是贵族也难得一见,而在大明的会同馆,竟只是寻常陈设。
    “会同馆为台吉准备了食宿,每日三餐由膳房按例供应,若有需用,可吩咐馆役传报。”
    周显一边引路,一边介绍。
    “只是有劳台吉知晓,按大明规制,使臣入住后‘出入有禁,交易有时’,非经礼部许可,不可私自外出。
    馆内设有专门区域,供台吉一行开展朝贡贸易,四夷馆的译官会协助沟通。”
    说话间,两名身着蓝色官服的官员走上前来。
    一人是四夷馆的蒙古语译官,他笑着说道:“在下会每日前来,为台吉讲解汉话与文书。
    另一人是鸿胪寺寺丞,手持一卷《朝仪》,轻声道:“觐见陛下需行五拜三叩之礼,我会逐句教台吉唱喏,确保大典时无误。”
    布和跟在官员们身后,听着他们有条不紊地安排,心中对“天朝上国”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只是,这个时候,布和却是想起了蒙古人曾经的辉煌!
    两百多年前,这里曾是大元的大都。
    他的祖先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曾在此地坐上龙椅,号令天下,让四方臣服。
    那时的蒙古骑兵,踏遍天下,何等威风。
    而如今,他们只能居于漠北的苦寒之地,靠大明的赏赐过活,连进京都要遵守大明的规矩。
    想到这里,布和脸上眉头紧皱。
    暖红的宫灯映在他脸上,一半是对大明繁华的震撼,一半是难以掩饰的不甘。
    凭什么蒙古人只能守着草原的风雪?
    凭什么大明能独占这般富庶的土地?
    他望着正厅那幅《千里江山图》,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明国?
    彼可取而代之!
    只要他能借大明的力量稳住科尔沁部,再一统草原,总有一天,蒙古人能重新崛起,再现蒙古帝国的辉煌!
    到时候,北京城里面的东西,就全是他的了!
    “台吉,这边请,您的厢房已备好。”
    周显的声音将布和拉回现实。
    他连忙收敛心神,脸上重新露出恭顺的笑容,跟着官员走向厢房。
    只是那笑容深处,早已埋下了野心的种子。
    大明的繁华,既是诱惑,也是点燃他草原野心的火种。
    到了除夕。
    便是彻底的过年了。
    紫禁城的年味亦是浓得化不开。
    乾清宫的殿内,烛火通明,案上整齐码着按品级分好的赏赐。
    给内阁大臣的是御笔题字的“福”字轴、内造的杭绸与宫藏的武夷岩茶。
    给六部尚书的是鎏金的“太平有象”镇纸与绸缎。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看着魏朝逐一登记赏赐名录,偶尔抬手翻看几份朝臣递来的贺表。
    还好。
    没有什么人敢把贺表上作《治安疏》。
    “陛下,赏赐已清点完毕,明日便由礼部遣人送往各府。”
    魏朝躬身禀报。
    “嗯。”
    朱由校点头,起身揉了揉腰。
    外朝的事情做好了,该是去内朝享齐人之福了。
    给大明当了一年的牛马,今日该是好好休息的时候了。
    “摆驾坤宁宫。”
    很快,朱由校便到了坤宁宫。
    此刻。
    坤宁宫大典之中,早已备好除夕家宴。
    每人身前食塌上,都有寓意吉祥的菜色。
    有寓意“年年有余”的清蒸鲈鱼、“吉祥如意”的如意卷、“步步高升”的糯米糕,全是妃嫔们特意让人按民间习俗准备的。
    张嫣身着皇后宫装,正坐在桌边哄着怀里的徽媖。
    王宛白、李淑贞等妃嫔也都穿着各自的常服,少了平日的拘谨,多了几分家常的温馨。
    见朱由校进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臣妾拜见陛下。”
    “都坐吧,今日除夕,不用拘礼。”
    朱由校笑着走上前,先摸了摸徽媖的小脸。
    小家伙睡得正香,小拳头还攥着张嫣的衣襟。
    他又看向张嫣,温声问:“赵淑仪身子恢复得怎么样?”
    “赵淑仪恢复得很好。。”
    张嫣轻声应道。
    听到此语,朱由校点了点头,放心了不少。
    既是家宴,朱由校就不设什么规矩。
    因此,家宴的气氛格外融洽。
    朱由校偶尔给张嫣夹一筷子羊肉,听王宛白说些顺天府的除夕习俗,又跟李淑贞聊了聊江南的年俗,殿内满是欢声笑语。
    直到戌时末,朱由校才起身。
    “明日元日大典要早起,你们也早些歇息。”
    妃嫔们知晓朱由日理万机,也不多留。
    纷纷恭送皇帝离去。
    之后,才是她们女人放松的时候。
    毕竟,有皇帝在场,压力对她们来说,还是太大了。
    朱由校独自回了乾清宫,魏朝将红盘拿出,想请他翻牌子,却被他摆手拒绝:
    “元日大阅是国之大典,容不得半分懈怠,今夜早些睡。”
    朱由校话语间,已经是有些责备了。
    这个魏朝,巴不得他死是吧?
    天天御女,这身体遭得住?
    魏朝见皇帝拒绝之后,当即撤下盘子。
    他也知晓自己惹得陛下不快,因此赶紧恭维道:
    “陛下一心为国,夙兴夜寐,着实让奴婢钦佩,之前,连万寿节都不大操大办,朝内朝外的人,无一不夸陛下是圣明之君,有汉文之风。”
    其实,腊月二十三是朱由校的生日,也就是万寿节,按规制本该大操大办。
    设宴、看戏、赏赐百官.
    可今年辽东战事未平,户部奏报军需尚有缺口,而操办万寿节,耗费至少数十万两白银。
    朱由校二话不说便下了旨:“停办万寿节,节省帑银二十万两,尽数拨往辽东。”
    当时群臣联名上奏恳请补办,他只回了一句:“百姓尚在饥寒,将士犹在流血,朕何忍为一己之庆糜费公帑?”
    这般节俭为国,让宫里宫外的人都暗自敬佩。
    皇帝没有翻牌子,魏朝自然准备皇帝安歇的准备。
    没过多久,朱由校便在寝殿沉沉睡去。
    很快。
    时间便到了天启二年一月一日。
    天还未亮,紫禁城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唤醒。
    乐工们抱着乐器,在午门外列队;锦衣卫的缇骑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早早守在了仪仗必经之路的两侧。
    朱由校身着衮服,在内侍的搀扶下,先往太庙行祭告之礼。
    太庙内,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燃着香烛,烟雾缭绕。
    他端端正正行四拜礼,并祭祀祷祝。
    祭完太庙,他遣兵部侍郎袁可立前往德胜门外的校场祭旗。
    按大明规制,大阅前需以太牢(牛、羊、豕)祭旗,祈求军威浩荡。
    不多时,德胜门校场方向传来三声沉闷的礼炮,炮声震得紫禁城的积雪簌簌滑落,也拉开了元日大阅的序幕。
    “陛下起驾!”
    内侍的传报声在宫道上回荡。
    朱由校登上銮驾,仪仗队伍缓缓从午门出发:
    最前是十二名缇骑开道,手持金瓜、钺斧、朝天镫。
    接着是銮驾,由十六匹骏马拉着,车厢上雕着龙凤呈祥的纹样,四周挂着明黄色的幔帐。
    后面是文武百官,按一品到九品的顺序列队,文官着绯、青、绿各色官袍,武官穿亮银甲。
    沿途的百姓早已扶老携幼等候在街边,见仪仗过来,纷纷跪伏在地,高声呼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此起彼伏,连寒风都似被这热情驱散了几分。
    辰时初。
    仪仗抵达德胜门外的校场。
    这里早已人山人海:
    西侧是列阵的军队。
    东侧是文武百官,按品级站成几列,目光都望向銮驾的方向。
    朱由校从帝辇上走下,玄色的衮服在寒风中微微飘动。
    周围的军卒、百官、百姓再次跪伏在地,“万岁”声震天动地,连校场旁的树木都似被这声音震得轻颤。
    他缓步走向将台。
    这座临时搭建的检阅台高约三丈,四周插着十二面神旗,分别绣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纹样,风一吹,旗帜猎猎作响。
    台下设着金鼓仪仗,鼓手们握着鼓槌,神情肃穆,只待号令。
    “请陛下登台,校阅三军!”
    鸿胪寺寺丞高声唱喏,声音穿透人群,传遍校场。
    朱由校拾级而上,登上将台。
    登台之后,太阳已经彻底升起来了。
    朱由校沉声下令。
    “发炮,阅兵开始!
    “砰砰砰!!”
    话音一落,三声礼炮轰然响起,炮声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随着炮声,鼓手们敲响金鼓,“咚咚咚”的鼓声与士兵们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将台两侧的观礼席早已按规制排开,东侧是大明文武百官,西侧则是前来朝贡的藩国使臣与部落首领。
    布和台吉身着科尔沁部的锦缎皮袍,腰间系着镶嵌宝石的弯刀,坐在西侧首座。
    他身旁的暹罗使臣穿着明黄嵌金的纱笼,不时好奇地打量着校场的军队。
    安南使臣目光紧紧盯着将台上的朱由校,眼底满是敬畏。
    缅甸、苏禄等国的使臣也各有姿态,或低声交谈,或屏息观察。
    倒是大明的藩属之中,不见倭国的踪迹。
    原来。
    自万历年间壬辰倭乱后,倭国官方朝贡便已中断,如今大明与倭国关系冷淡。
    对于小日本,朱由校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等到大明整顿得差不多了,就是要让小日本叫爸爸的时候。
    除了大明的藩属之外。
    西侧末座坐着几名金发碧眼的欧罗巴使臣,分别来自葡萄牙、西班牙、英吉利、法兰西。
    他们身着的汉服,戴着十字架,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大明对外的政策是“非朝贡不贸易”。
    若想与大明通商,便只能以“朝贡”之名前来,即便心中不愿,也不得不遵守天朝上国的规制。
    其实
    若非朱由校要震慑西夷,他们连到场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鼓声响起。
    “咚!咚!咚!”
    三声震天的鼓声响后,阅兵正式开始。
    首先出列的是京营方阵。
    三千京营士兵身着亮银甲胄,手中握着长戟与盾牌,步伐整齐得如同一个人。
    “踏!踏!踏!”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朱由校坐在将台上,看着这支队伍,嘴角露出赞赏的笑容,顿时有了后世阅兵的感觉了。
    他就差喊同志们辛苦了。
    “袁可立督练京营多时,今日看来,成果斐然。如此劲旅,当赏!”
    袁可立自任京营提督以来,革除积弊,严格训练,将原本松散的京营打造成了精锐之师,新兵也操练得有模有样。
    此刻的整齐阵列,便是最好的证明。
    观礼席上,暹罗使臣忍不住惊叹:
    “天朝上国的军队,竟如此齐整!”
    布和微微皱眉,昨日心中的野心被这阵仗压下几分。
    他从未见过如此纪律严明的军队,科尔沁的骑兵虽勇猛,但若是对上这支军队,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京营方阵过后,辽东军的旗帜缓缓升起。
    白杆兵手持特制的白蜡杆长枪,枪尖裹着铁皮,阳光下闪着寒光。
    戚家军穿着标志性的红色号服,手持火铳与长刀,步伐沉稳,带着百战之师的杀气。
    广西狼兵则赤着双脚,手持短斧与藤牌,身形矫健,眼神中透着悍不畏死的狠劲。
    最让人动容的,是紧随其后的残兵方阵。
    这些士兵有的断了左臂,空荡荡的袖管绑在腰间,却依旧握着残枪,保持着行军的姿态。
    有的断了右腿,拄着木杖,一步一步艰难却坚定地向前走。
    还有的脸上带着狰狞的伤疤,一只眼睛蒙着布条,却依旧挺直脊背,目光如炬。
    当他们走过观礼席时,校场两侧的百姓沉默了,连呼吸声都不见了,不少人红了眼眶。
    正是这些士兵,在辽东的冰天雪地里浴血奋战,才换来了大明的安稳。
    阅兵的高潮,是大明最新武器装备的展示。
    十门数千斤重的铜质火炮被士兵们推着前进,炮身刻着精美的龙纹,炮口泛着黝黑的光泽。
    几名工匠还展示了新式的连发火铳,扣动扳机时“砰砰”作响,铅弹精准地射中远处的靶心。
    还有改良后的火箭筒,点燃引线后,火箭呼啸着飞向天空,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轰——!”
    一门火炮被点燃,炮弹落在远处的空地上,炸开一团烟尘,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观礼席上的藩国使臣们纷纷起身,眼中满是震撼。
    西夷使臣更是脸色发白。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威力巨大的火炮。
    便是他们都没有这种威力的火炮。
    而见到如此利器,最慌的,还是布和。
    昨日他还在心中盘算“彼可取而代之”,想着蒙古人或许能重现帝国辉煌,可今日看到大明的军威。
    整齐的方阵、悍勇的士兵、威力惊人的武器,再想到自己部落的那点兵力,只觉得一阵窒息。
    科尔沁部就算联合草原所有部落,恐怕也不是大明的对手。
    “或许……给大明当狗,也不是丢人的事情。”
    布和心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这个曾经让他不屑的想法,此刻却显得无比现实。
    大明能给他顺礼王的爵位,能让他享受锦衣玉食,还能庇护科尔沁部不受其他部落侵扰,这样的“依附”,远比不自量力地对抗要明智得多。
    他抬头望向将台上的朱由校,这位年轻的大明皇帝正目光坚定地看着军队,身上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威严。
    布和连忙低下头,收敛了所有野心,心中只剩下敬畏。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敢有半分反抗的念头,只能乖乖做大明的顺臣。
    阅兵方阵的最后一列刚走过校场,将台上的朱由校便缓缓起身。
    玄色衮服在寒风中微微飘动,他抬手按在腰间的玉带,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军卒们甲胄未卸,脸上还带着阅兵时的激昂。
    百官们敛容肃立,等候着下一步旨意。
    西侧观礼席上,藩国使臣与布和等人更是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诸位!”
    朱由校的声音不高,却借着风势传遍整个校场,带着帝王独有的威严。
    “今日大阅,军威已显;朕还为诸位备了一份‘大礼’:
    草原察哈尔部大汗林丹汗,乃成吉思汗嫡系血脉,今日特请他为朕、为大明,献一支草原之舞!”
    话音落下,校场瞬间安静下来,连风似乎都停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校场东侧。
    那里。
    两名锦衣卫正引着一个身着草原大汗服饰的人缓缓走出。
    那人正是林丹汗。
    这位草原大汗原本桀骜的脸庞此刻涨得通红,像是被煮熟的虾子,头埋得低低的,连脖颈都绷得僵硬。
    他怎么甘心?
    曾几何时,他也是草原上说一不二的大汗,马鞭一挥,便能召集数万骑兵,连建奴都要让他三分。
    可如今,却成了大明的阶下囚,要在万人面前跳舞取乐。
    这份羞耻,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他更清楚,若是不从,等待他的只会是更屈辱的死法。
    他想要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草原的马头琴音缓缓响起,调子带着几分苍凉,却没了往日的豪迈。
    林丹汗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抬起头,脚步僵硬地跟着节奏挪动。
    他的动作笨拙极了,昔日在草原上策马时的灵活荡然无存,手臂挥摆得毫无章法,连脚下的步伐都时常错乱,与宫中美人起舞时的轻盈曼妙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在朱由校看来,这个林丹汗,舞姿不行!
    可没人在意他的舞姿是否优美。
    所有人都盯着他那张写满羞耻的脸,盯着他身上那套象征“草原大汗”的服饰,盯着他在大明校场上俯首献舞的模样。
    西侧观礼席上,葡萄牙使臣眼中满是震惊。
    他曾在本国听闻过“成吉思汗”的传说。
    那个被法兰西人称为“上帝之鞭”的男人,率领蒙古铁骑踏遍欧亚,让整个欧罗巴都为之战栗。
    可如今,他的嫡系子孙,却要在大明皇帝面前跳舞?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明的实力,早已远超当年的蒙古帝国!
    西班牙使臣也脸色发白,低声对同伴道:“今后与大明通商,绝不可有半分不敬。”
    东侧的文武百官更是心绪翻涌。
    内阁首辅方从哲望着林丹汗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当年唐太宗李世民让颉利可汗献舞,彰显大唐天威,成为千古美谈。
    如今,当今陛下也做到了!
    这哪里是简单的“献舞”,这是陛下在向天下宣告:
    他要做像唐太宗那样的雄主,要让大明重现盛世荣光!
    李汝华与孙如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有这样有魄力的君主,大明何愁不兴?
    最激动的当属校场下的百姓与军卒。
    “看到没?那是草原大汗!连他都要给咱们陛下跳舞!谁说大明快不行了?这分明是要中兴了啊!”
    身旁的军卒们更是爆发出阵阵欢呼,之前因战事而生的疲惫,此刻全被自豪感取代。
    他们浴血奋战,不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吗?
    为了让大明的威严,震慑四方!
    大明,是最屌的!
    天朝上国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一曲终了,林丹汗像是脱力一般,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锦衣卫上前一步,将他架到一旁,他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朱由校抬手压了压,校场的欢呼声渐渐平息。
    “林丹汗献舞,乃大明天威所致。”
    他语气沉稳,目光转向受阅队伍。
    “今日所有受阅将士,皆有赏赐—。京营将士各赏银五两,辽东军卒各赏银十两,伤残士兵再加倍!”
    接着,他又看向西侧的使臣。
    “各国使臣远道而来,朕亦有厚赏,稍后由礼部送至会同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再次响彻校场,军卒们举着兵器高呼,百姓们跪地叩拜,使臣们也跟着起身行礼,声音传遍各处。
    天启二年的第一日。
    这场元日大典,以一场震撼人心的阅兵开场,以一次威慑四夷的献舞为高潮,最终在满场的万岁声中落下帷幕。
    它像一剂强心针,让朝野上下看到了大明的实力,凝聚了涣散的人心,也让四方外夷知晓了大明的威严。
    可朱由校站在将台上,望着眼前的盛况,心中却没有丝毫懈怠。
    他清楚,这只是开始。
    辽东的建奴尚未剿灭,九边的积弊尚未清除,草原的祸患没有彻底解决,江南的税改仍需推进,西南的奢崇明蠢蠢欲动,海外的倭国与欧罗巴势力也等着他去收拾。
    他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摆驾回宫。”
    朱由校转身对魏朝吩咐道,语气平静无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相信有今日的这般势头,大明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
    ps:
    8800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