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星讖荧惑,旱魃窥疆

    第165章 星讖荧惑,旱魃窥疆
    徐光启的官袍在青砖地上铺开一片暗红,他直起上身时喉结剧烈滚动,却仍保持著士大夫的辩经姿態:
    “陛下容稟!利玛竇神父初入中国时,为习《四书》而目力几近失明;熊三拔为译《泰西水法》,三载未尝归国省亲。彼辈远渡重洋九死一生,若为私利,何苦在钦天监领七品微俸?”
    “臣与西士相交二十载,所见皆是昼译典籍、夜治仪器。龙华民献题之事確属大逆,然此辈中亦不乏如邓玉函这般,寧舍故国王爵而为我大明铸炮抗金的义士啊!”
    天主教是什么东西,他且不论,但那些传教士,来大明传教,难道是为济世安民而来的吗?
    朱由校闻言冷笑一声,指尖重重叩在御案上,案上那柄永乐宝剑隨之震颤出錚鸣:
    “徐卿可知,龙华民在澳门写给罗马教廷的密信里,將大明子民称作待宰的羔羊?”
    徐光启浑身剧震,官袍下的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他看见皇帝从袖中甩出一份泛黄的拉丁文密信抄本,羊皮纸上硃批的译文触目惊心:“...明国皇帝若皈依圣教,则可效法葡萄牙收澳门例,以教堂为堡垒...”
    “陛下!”
    徐光启重重即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
    “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龙华民绝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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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
    见徐光启还执迷不悟,朱由校当即厉声呵斥:
    “万历四十四年,西班牙人在吕宋屠我两万侨民,事后马尼拉主教在弥撒上感谢主净化异端这就是卿篤信的救世之道?”
    “而今这些传教士带著同一本圣经来大明,徐卿以为他们是来行善的?”
    咕嚕徐光启跪伏在地,懦懦不敢言,他虽然没有反驳皇帝的话,但也没有立刻赞同。
    见徐光启还不太服气,皇帝继续说:“这些传教士来传教,最主要的目的,便是绘製国內的天文地理,民风民俗,为以后夷国殖民之用。你以为他们献上自鸣钟、千里镜是真心进贡?实则是在测绘我大明山川险要!”
    朱由校从御案抽出一卷舆图掷於阶前,羊皮纸哗啦展开,露出用拉丁文標註的沿海炮台与漕运节点。
    “万历四十五年,广东水师截获佛郎机商船,搜出標註九边军镇的火器配置图。泰昌元年,福建水师在荷兰人船舱里发现杭州湾潮汐记录一一这些,可都是你口中『昼译典籍”的传教士提供的!”
    徐光启盯著地图上熟悉的松江府標记,突然想起去年龙华民曾向他借阅《吴中水利全书》。
    当时那神父说要为教友规划避灾路线,如今图上却连卫所屯田的方位都標得清清楚楚。
    “卿可知澳门主教去年给教皇的信里怎么写?说大明『官吏愚味如中世纪僧侣,只需三百火枪兵就能征服一个省』。”
    徐光启官袍前襟已被冷汗浸透“陛下,臣...臣...”
    见徐光启的意志已然动摇,朱由校再问道:“卿可知西夷殖民之事?”
    徐光启摇了摇头。
    朱由校冷笑说道:“他们只给你看西方天文、数学、火炮,这些西方先进的技术,以吸引中国人,证明西学优越性,实际上,殖民的事,难道会少?”
    朱由校见徐光启面色惨白,便从龙椅上起身,步至殿中央,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
    “徐卿可知,佛郎机人在满刺加(马六甲)是如何行事的?他们假借贸易之名登陆,先以玻璃珠换黄金,待土人放鬆警惕,便用火枪屠尽酋长亲族,再將孩童掳为奴隶,美其名日『拯救迷途羔羊』!”
    他猛地展开另一卷密报,指著上面血淋淋的记录:“万历三十五年,西班牙人在吕宋以『清查海盗”为名,將华人商户尽数驱赶到一处山谷,先用火炮轰击,再令士兵持长矛挨个刺穿妇孺胸膛一事后,传教士竟在户堆旁竖立十字架,刻上『上帝怜悯此地”!”
    一皇帝继续道:“更甚者,荷兰人在爪硅强征人头税,交不出税银者,全家被拴在炮口轰成碎肉。而那些隨军的牧师,每次屠城前都要高唱圣诗!”
    朱由校一把住徐光启的官袍前襟,冷笑道:“卿以为龙华民们献上的《坤舆万国全图》真是为助大明开阔眼界?那图上標註的港口、矿脉,早被他们用暗语传给母国舰队!”
    皇帝眼中寒光森然:“泰西诸国视殖民如猎鹿,先派传教士为嚮导,再以商队为诱饵,待摸清虚实便露出獠牙。徐卿今日若仍不信一一”
    他突然掀开御案下的暗格,拋出一串用麻绳穿著的焦黑指骨。
    “这是锦衣卫从西堂地窖挖出的!数十具童尸的指骨全被製成念珠,传教士称此为『殉道圣物”!”
    徐光启终於瘫倒在地,耳边迴荡著皇帝最后的詰问:“现在,卿还敢说这些捧著圣经的人,与屠刀上的血渍无关么?”
    “朕最后问一次。”
    朱由校眼神冷冽,夹带杀气。
    “徐卿是要继续做夷人的保教勋爵,还是当大明的兵部郎中?“
    徐光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想起三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坤舆万国全图》时,那个坚信“西学可补王化”的年轻进士。
    此刻御前金砖映出的,却是个被圣经蒙住双眼的愚夫。
    “臣”
    他重重叩首,玉带扣在地面撞出裂痕。
    “愿为陛下铸红夷大炮以御外侮,引番薯玉米以活黎民一一从此再不踏教堂半步!”
    朱由校闻言,神色稍雾,负手而立道:“徐卿能明白这个道理,朕心甚慰。西学之算术、历法、火器,確有可取之处,朕命你主持督造火炮,正是要取其精华。但天主教蛊惑人心、包藏祸心,绝不可任其蔓延。”
    他转身从御案取出一卷奏章,递给徐光启:“这是朕擬的《防夷条议》,凡传教土入境,须由兵部勘合,不得私建教堂;所携书籍需经翰林院查验,凡涉圣经福音者尽数焚毁。你既通晓拉丁文字,便替朕盯著他们一一若有人敢暗中传教,立斩不救!”
    见徐光启恭敬接过,皇帝又意味深长道:“邓玉函精於铸炮,朕许他入工部任职;罗雅谷擅治天文,可留钦天监译书。但若让朕知道他们私下发展教眾“-徐卿应当明白,红夷大炮的炮口,既能轰建奴,也能轰教堂。”
    徐光启知晓了皇帝的態度,也明白了皇帝的底线,当即表態道:“臣,谨记陛下教诲。”
    “黑猫白猫,抓得到老鼠的就是好猫。但事情,还是有底线在的。”
    “臣明白了。”
    说服了徐光启之后,朱由校对著隨侍身侧的魏朝喊道:“召內阁首辅方从哲,群辅李汝华,前来问话。”
    “奴婢遵命!”
    魏朝愣神片刻,这才命人前去召见方从哲与李汝华。
    方才他在东暖阁屏息凝神,耳畔迴荡著皇帝掷地有声的詰问。
    原来陛下早先命他调阅的《佛郎机殖民事略》《吕宋屠华案瀆》等密档,竟在此刻化作刀刀见血的利刃。
    魏朝想起自己搬运档案时,曾警见某页边角有御笔硃批『夷狄禽兽,其貌异而心同”,当时只当是寻常批註,此刻才惊觉陛下早已將泰西诸国的殖民脉络嚼碎了咽进骨血里。
    若朱由校能听见魏朝的心声,怕是要冷笑斥骂这奴才见识短浅。
    宫廷密档里那些零星的佛郎机见闻,不过是冰山一角。
    他与徐光启所言,大多是他后世得到的消息。
    西方那些人是什么鸟样,他岂非不知?
    他前世从歷史课本上见过鸦片战爭的硝烟,见过圆明园冲天烈火里举著圣经的英法联军,更清楚所谓『西夷善人』在殖民地的累累白骨。
    这个时空,他绝对不会让此事重现!
    神州不会陆沉,韃清休想据我华夏,至於充满血泪的近代史,他要在这个时空,让那些蛮夷血债血偿!
    滴滴答答时间缓缓流逝。
    约莫一刻钟后。
    內阁首辅方从哲与群辅李汝华整肃衣冠,趋步至东暖阁外。
    待內侍通传后,二人躬身入內,在御案前行礼叩拜:“臣等恭请陛下圣恭万安!“
    “起来罢!”
    两人起身,发现东暖阁中还有跪伏在地的兵部郎中徐光启,心中稍异。
    朱由校目光沉凝,缓缓开口道:“朕近日夜观天象,见荧惑犯太微,紫微黯淡,数年之內,大明恐有大旱之灾。”
    他抬手示意內侍展开一幅《大明疆域图》,指尖重重划过陕西、山西、北直隶、河南等地:“这些地方,自古旱为虐,一旦天灾降临,必致赤地千里,饿孵遍野。”
    皇帝目光锐利地扫过方从哲与李汝华:“內阁即刻著手准备抗旱事宜。其一,命户部清查各地粮仓,务必確保存粮充足;其二,工部须加紧修水利,疏通河道,开挖深井、准备蓄水深池;其三,著徐光启推广番薯、玉米等耐旱作物,以备灾年之需。”
    朱由校声音陡然一沉:“此事关乎国本,若有官员懈怠,朕必严惩不贷!”
    方从哲与李汝华对视一眼,两人都懵了。
    陛下,你什么时候会夜观星象了?
    还有大旱之事...
    我等怎么不知道?
    两人皆是一脸问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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