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龙旗蔽野,豹略临戎

    第146章 龙旗蔽野,豹略临戎
    在中央集权体制下,皇帝对军队的绝对控制是维持统治、防范內乱、抵御外敌的基石。
    一旦军队失控,轻则权臣篡位、藩镇割据,重则王朝倾覆、神州陆沉。
    东汉末年汉献帝无直属军队,沦为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愧,终被曹不篡位。
    唐末昭宗禁军被宦官与藩镇控制,皇帝遭囚禁弒杀,唐朝名存实亡。
    景泰帝因疏於掌控京营,导致英宗復辟,忠臣于谦被杀。
    汉献帝、唐昭宗等“傀皇帝”的悲剧,皆因无兵权而任人摆布。
    强军则国强,军散则国亡。
    皇帝拥有一支绝对忠诚的军队,是防止內乱、抵御外敌、维护皇权的生死线。
    失去军队控制的皇帝,轻则大权旁落,重则身死国灭。
    前朝关於此事的教训,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因此,朱由校对於京营,对於新军,都是极为重视的。
    天启元年一月十一日。
    皇帝骤然间下令,巡视驻守在丰臺的京营,
    得到皇帝詔令,內阁首辅方从哲、礼部尚书孙慎行、兵部左侍郎张经世,迅速到达乾清宫,拜见皇帝。
    东暖阁內,朱由校已经是准备出发了。
    得黄门太监通报,方从哲等人求见。
    “让他们进来。”
    朱由校心中清楚,这些人因何来见他。
    不就是劝他不要出宫吗?
    很快,三人便心事重重的进入东暖阁,对著皇帝重重行礼。
    “臣等,恭请陛下圣恭万安!”
    朱由校缓缓问道:“诸位前来,可有要事?”
    內阁首辅方从哲鬚髮微颤,礼部尚书孙慎行以额触地,兵部左侍郎张经世官袍后背已出汗痕。
    “陛下!”
    方从哲声音沙哑,说道:“京营新整,兵卒多充流民,恐有暴戾之徒混跡其中。御史代天巡狩本是祖制,何须圣驾亲临险地?”
    孙慎行直起身,朗声说道:“臣查《大明会典》,天子巡营需先净道、设帷,如今京畿流民眾多,匪患未清,若有人以火器行刺,恐怕.::”
    话未说完,他警见皇帝唇角讥消的弧度,慌忙伏地。
    朱由校將手中奏本重重合上,青玉扳指在紫檀案几上磕出脆响。
    他目光扫过阶下跪伏的方从哲等人,忽而轻笑一声:
    “诸位可知《汉书》载汉文帝自代邸入未央宫时,周勃进言“愿陛下毋轻出”?文帝答“朕闻古之帝王,不窥而知天下,今朕视事不明,当亲巡四方』。
    神宗皇帝在时,朕隨驾南海子围猎,见猎户为贡鹿皮冻毙道旁。御史的奏章里,可会写这些?
    汉文帝之所以贤明,便是知晓民间疾苦。
    朕欲效仿贤君,尔等何意阻朕?
    张经世急叩首:“陛下!汉时匈奴在漠北,今建奴距京师不过四百里!京营虚额七成,若遇刺客.”
    “京识重地,焉有刺客?”朱由校没有让张经世把话说完。
    他之所以骤然下令巡视京营,本就是防刺客。
    若是提前通知了,才给有心人准备的时间。
    “朕乃大明天子,若连个紫禁城都不能出,还算什么皇帝?”
    久困紫禁城,一旦言路闭塞,那他便要成为第二个袁世凯了。
    这种事情,他绝对不能让他发生!
    见方从哲三人已经不敢多说了,朱由校缓缓说道:“朕非出巡,还在京郊,诸位无须多言了。”
    朱由校巡视京营,还在京城周遭转悠,本质不是出巡。
    朱由校的言外之意很清楚:若是那天他真的出巡,警如下江南这种,你们劝諫反对,朕不会多说,若是连巡视京营都要阻止,朕得怀疑你们的用心了!
    “臣,明白了。”
    方从哲当即表態。
    对於这些人的心思,朱由校心知肚明。
    大臣反对皇帝出宫,表面理由是安全、財政、礼法,实质是文官集团与皇权的博弈:
    文官需將皇帝禁在紫禁城,以维持“內阁-六部”主导的行政体系。
    毕竟在南京,还有一整套行政班底呢!
    皇帝则通过出巡(或试图出巡)打破文官束缚,直接掌控军队、財政甚至人事权(如正德、嘉靖)。
    但朱由校,不需要用到这一招。
    或者说,暂时不需要。
    “皇爷,仪仗都准备好了。”魏朝在一边说道。
    朱由校缓缓点头,从御座起身,踏步出了东暖阁,乘上龙,便朝著丰臺大营而去。
    方从哲在皇帝离去之后,缓缓起身,有些无奈的嘆了一口气,
    “陛下的心思,当真是难以捉摸。”
    孙慎行苦笑一声,说道:“不管如何,我们身为人臣的本份要做好,希望今日出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罢了罢了,隨陛下巡视京营罢!”方从哲反对不了皇帝,只能被动接受了。
    他方从哲被皇帝拒绝多了,现在已经习惯被皇帝拒绝了。
    哪天皇帝对他百依百顺,他反而受不了。
    孙慎行却是忧心。
    皇帝巡视京营,科道言官肯定会上很多规諫奏疏。
    诸如天子万金之躯,不该轻离紫禁城、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什么的。
    尤其皇帝是去掌控兵权。
    这更遭文官的忌讳毕竟,在文官眼中,天子和武夫走的太近,这並非是国朝社稷之幸。
    然而,朱由校可不惯著这些文官。
    皇帝,当出巡!
    此刻。
    皇城之中。
    锦衣卫大汉將军300人,著金甲、执金瓜、斧鉞,骑马清道。
    旗手卫举龙旗(日月旗、北斗旗等)、金鼓、幡幢,鸣锣开道净鞭官甩响净鞭,警示军民避让。
    皇帝乘龙紧隨其后,四周有锦衣卫贴身护卫。
    內阁大学士、兵部尚书、五军都督府官员等骑马或乘轿跟隨。
    两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紫禁城,便朝著丰臺大营而去,
    龙攀行至正阳门外,司礼监掌印太监魏朝手捧鎏金漆盒趋前跪奏:“皇爷体恤黎庶,赐恩赏。”
    朱由校微微頜首,早有准备的宦官们立即抬出二十口包铜木箱。
    隨著净鞭三响,锦衣卫力士將成筐的天启通宝拋向道旁。
    这是按《大明会典》『天子巡幸赐钱”的旧制,特铸的新钱,每枚皆带『天启通宝”阳文。
    自古財帛动人心。
    皇帝出巡,沿途撒幣。
    引得更多百姓跪拜。
    西直门方向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原是顺天府学的生员们领著民眾叩首,万人齐呼『万岁』声震屋瓦。
    原来,得知皇帝出巡的消息,这些生员们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前来,看看传说中爱民如子的皇帝。
    朱由校之所以在这些生员中声望日隆,主要是皇明日报的功劳。
    这日报將朱由校塑造成忧国忧民,弹精竭虑的圣君形象。
    这些在京生员,每日都看皇明日报,久而久之,就被洗脑了。
    加之近期朱由校又下旨確定会试日期,给考生安排会馆住宿之地,这些事情被皇明日报大肆宣扬之后,一下子,朱由校便在这些考生心中树立起明君形象。
    只能说,舆论是可以操控的。
    正不正义,贤明与否,由话语权决定!
    而在另一边,暖轿中的方从哲面色骤变。
    按制,只有冬至郊祀礼成时,百官方可率民呼万岁。
    这些生员,这是逾矩!
    他正要諫止,却见龙珠帘微动,皇帝竟亲自探出半身,向道旁一个接钱的垂小儿展顏而笑。
    这画面通过无数双眼睛,瞬间传遍整个京。
    万方从哲嘆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不再多言。
    帝琴缓缓驶过青石板。
    自宣武门至丰臺,百姓跪迎队伍竟首尾不相见。
    百姓高呼万岁之声,更是没有停过。
    百官心中震惊,不少人眼中露出沉思之色。
    我大明朝,已经很久没有皇帝有如此威势了。
    陛下,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
    朱由校对这些百姓为何拥护他心知肚明。
    这里面很多人,都是他雇来的『水军”,壮声势之用的。
    其次,便是舆论宣传了。
    此番出巡,朱由校也是要营造出一种大势:
    朕乃明君,朕乃天下百姓拥护的明君!
    想必今日一行之后,那些朝中官员,也该自己审视一下自己了。
    帝之中。
    大明皇帝朱由校心情不错。
    他看向一旁伴驾的洪承畴,问道:
    :“洪卿以为,朕这次离宫出行,朝中大臣会有何反应?
    洪承畴还沉浸在一声声万岁声中,此刻见皇帝发问,洪承畴缓过神来,当即说道:“朝中大臣们,自然是不喜陛下突然出巡的。”
    朱由校问道:“是不喜朕突然出巡,还是不喜朕出巡?”
    洪承畴老实回答道:“恐怕都不喜欢。”
    朱由校轻轻点头,说道:“他们不喜欢变数,希望按著规矩来,恨不得一万年都不变,然而,
    有些规矩已经不適应这个时代了,这些该变的规矩,朕不会允许他存在,便是搬出祖制来,朕也不姑息。”
    国朝建立的时候,文官可有掌大权?建奴可会成大患?
    如今时局变了,倘若大明朝没有相应的改变,恐怕,局势只会愈加危急。
    大明,那是真的要完!
    洪承畴闻言,当即点头称讚道:“陛下圣明,如果没有陛下乾纲独断,京营的顽疾,便根治不了,若是一直让那些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人居於京营要职,恐怕,京营的战斗力,永远都提不起来。
    这都是陛下变通的功劳!”
    朱由校露出讚许的神情。
    这些日子里,洪承畴对他的了解愈深,愿意说的真心话也越多。
    而朱由校,就需要会说真话的人。
    尤其需要像洪承畴这样有能力的人的忠诚!
    “皇爷,丰臺大营到了。”。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丰臺大营到了。
    魏朝在龙之外恭敬的作揖道:“陛下,驻丰臺大营诸將已出营恭迎圣驾。”
    “知道了。”
    朱由校应了一声,隔著珠帘,他便看到远处如巨兽蛰伏般的丰臺大营,以及在大营前迎驾的眾人:
    袁可立身著戎装,腰佩宝剑,立於眾將之前。
    他神情肃穆,目光如炬,身后戚金、秦邦屏等將领亦甲胃鲜明,肃然列队。
    皇帝的仪仗渐近,袁可立当即率眾將单膝跪地,抱拳高呼:
    “臣袁可立,恭迎陛下圣驾!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戚金、秦邦屏等將领亦齐声並和,声震四野。
    龙缓缓业下,朱由校掀开珠帘,目光扫过跪伏的眾將,屯屯頜首,道:“袁卿、诸位將军,
    平身。”
    袁可立起身,上前一步,恭敬道:“陛下亲临京营,將士之幸!臣已命人整顿营务,请陛下检阅。”
    朱由校淡淡一笑,道:“朕此来,正是要看看京营如今是何模样。袁卿,带路吧。”“
    此番突击检查,他要看的,就是京营的真实水平!
    袁可立拱手称是,隨即侧身引路。
    戚金、秦邦屏等將紧隨其后,护卫皇帝入营。
    营內,士兵列阵肃立,刀枪如林,虽是新整之军,却已显森严气象。
    朱由校目光扫过,见士卒精神抖擞,甲胃鲜明,心中略感满意,
    他转头对袁可立道:“袁卿治军有方,朕心甚慰。”
    袁可立谦逊道:“此陛下圣明,將士用命,臣不敢居功。”
    朱由校屯屯点头,个看向戚金、秦邦屏,问道:“戚將军、秦將军,京营新兵训练如何?”
    戚金抱拳答道:“回陛下,新兵虽多为流民充入,然经严格操练,已初具战力。臣等日夜督促,不敢懈怠。”
    秦邦屏亦道:“陛下,京营如今兵乍已足,器械齐备,只需再经战阵磨礪,必成精锐之师!”
    朱由校闻言,朗声笑道:“好!朕要的便是这样的兵!京营国之根本,绝不可再如从前那米虚乍糜。诸位將军务必严加操练,朕日后还要倚重尔等!”
    眾將齐声应诺:“臣等定不负陛下重託!”
    朱由校满意地点头,隨即在袁可立等人的陪享下,继续巡视营中各处。
    而袁可立等人,则是在一边讲解军队中的事情。
    朱由校在一边听著,不时点头,他这才发现,行军打仗跟后世玩的军旅游戏不一样。
    不是想出兵就能出兵,这其中需要考量的勺道实在太多了。
    军队如何开拔,怎样分属排布,如何不营扎寨,选在何处?是有山有水,还是靠近林木的。
    斥候如何放出,后勤如何保障?
    一个合格的统军之將,便要各方面的能半都达標。
    三军易得,一將难求,一个能够统御千军万马的將军,便是在大明朝中,都不多见。
    远处,方从盼、孙慎行等文官远远观望,见皇帝与武將元谈甚欢,心中愈发忧虑。
    然而,此刻他们已无法阻拦,只得暗自嘆息。
    而朱由校,则已下定决心:京营,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可手中!
    看得差不多了,朱由校对著袁可立等人说道:“阅兵罢!朕要看看,朕的京营,到底有几分战斗!”
    “臣等遵命!陛下请!”
    朱由校在袁可立引导下登临校场点將台,台上早已按《大明会典》设好御座,五军都督府中军官捧虎符跪呈,掌印太监魏朝高声宣諭:“陛下有旨,京营將士演武开始!”
    演武开始,战鼓声雷动!
    戚金菊动令旗,三声炮响震彻云霄。
    营勺处率先开出枪阵,三千名著齐腰甲的新军持三眼分列行进,刺在朝阳下泛著寒光。
    兵部职方司郎中跪奏:“此乳按戚少保《纪效新书》所练火器营,每卒日耗火药三钱,中靶率七成。”
    朱由校以千里镜细观,见士卒装填、瞄准、击发动作齐整,屯屯頜首。
    咚咚咚忽闻鼓角齐鸣,秦邦屏率两千相兵分作天地人三才阵突入校场。
    马队先是表演里藏身等相术,继而以三叠阵衝锋。
    尘土飞豪中,但见令旗所指,骑兵瞬息变作锋矢阵型。
    袁可立奏道:“此仿宣府镇边军战法,每相配轻便绵甲,可日行百里。”
    袁可立整顿京营,绝对不是朝著架子去的,而是朝著实用性去的。
    不过,朱由校见骑兵之后,眉头却是屯微皱起。
    他注意到值数战马肩高不足四尺,这战马,若是去打仗,这能打得过谁?
    朱由校皱眉问道:“值数战马不足四尺,马政竟败坏至此?”
    “臣有罪。”
    袁可立汗顏请罪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你有何罪?战马是太僕寺提丫的,与你何干?”
    太僕寺总管全国马政。
    负责全国军马的繁育、求购和分配。
    密云、蓟州、永平等地设官牧马场。
    河套地区曾是优扬战马產地(明初控制时)。
    马种以蒙古马为主,部分西域良马(如大宛马)。
    与大明朝的积弊一样,如今的太僕寺,也是荒废了。
    弘治以后,官营马场被附强侵占,马匹数量锐减。
    正德时太僕寺存马不足2万匹,而明初超10万匹。
    到了嘉靖时期,情况更坏了。
    蒙古占据河套,西北马源断绝,京营战马质量下降。
    相兵不行,想要消灭北伐游牧民族,那就是个奢望。
    朱由校已暗自记下需整顿太僕寺。
    收拾心情,朱由校继续观看阅兵。
    五军营、火器营、三千营原京营旧部轮番演练。
    在朱由校看来,已经颇具战斗半了。
    新招的新营则还没有训练多久,看起来就像是乌合之眾,让他並不是很满意。
    简单阅兵之后,接下来,便到了將校比试。
    这是诸將在皇帝面前露脸的大好確会!
    校场中央立起十丈箭靶,戚金亲挽开元弓示范,连珠三箭皆中红心。
    场间诸將纷纷叫好。
    其余人等纷纷上前比试武艺,
    有胜有负。
    朱由校突然解下腰间此带,对著校场下的人喊道:“朕闻永乐朝有赐带赌射旧事,今日谁能百步外射落此带,朕即赐麒麟服!”
    眾將踊跃,最终秦邦屏以川弩技压群雄。
    皇帝大笑:“秦將军果然神武!”
    隨著时间的流逝,日唇针影过午。
    京营阅兵差不多落下帷幕了。
    魏朝宣读搞军詔:“发內帑银五万两,赐士卒每人肉一斤、酒一升,伤退者加赏布帛。”
    宣詔之后。
    校场上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米的欢呼。
    前排持三眼的火器营老兵激动地以柄顿地,甲叶鏗鏘作响:“陛下体恤我等丘八!俺们定拿这条命报效皇恩!”
    几个脸上带疤的川兵更是扯著嗓子用乡音吼叫:“龟儿子的!早听说皇上仁义,今日肉酒管够噻!”
    新募的流民兵中,有个瘦高青年突然跪地磕头,乍头沾满黄土:“娘啊!您在天之灵看看,儿子吃上皇粮才值月就得著御赐肉食了!”
    旁边享伴忙拽他起来:“王二愣子你疯魔了?御前失仪要挨军棍!”
    那青年却红著眼眶,说道:“俺爹饿死前念叨能吃稀肉...这恩德得记著!”
    朱由校看著下面的场景,心中很是欣慰,
    这些兵卒,假以时日,必將成为他手中最利的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