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蓟州兵变,昭雪平反

    第90章 蓟州兵变,昭雪平反
    朱由校上前將童仲与戚金扶起来,说道:“老驥伏,志在千里,二位皆我大明良將,无须多礼。”
    童仲与戚金不敢抬头面刺君上,受宠若惊的起身。
    “陛下,请上御座!”
    內教场中,早就安排好了御座。
    皇帝上座之后,对著下首的戚金说道:
    “戚老將军,开始吧!”
    “末將遵命!”
    戚金抱拳领命,转身时苍髯隨风扬起,转身看向內教场列阵完毕的二郎们,大喊道:
    “开!”
    他手中令旗斜指苍穹,五百旧部齐刷刷展开三才阵型,
    这些浙兵足脛皆缚铁甲,狼手前突如林,藤牌手俯身若磐石,锐鈀交错间寒芒森然。
    “换!”
    老將军声若洪钟。
    阵中金鼓骤变三短一长,前排士兵忽如潮水向两侧裂开。
    十人一组的鸳鸯阵顷刻成型。
    狼搅动尘沙蔽日,长枪自藤牌间隙毒蛇般刺出,鈀手错步旋身封死侧翼。
    朱由校见那藤牌竟能架住试演火的硝烟,瞳孔微缩。
    戚金令旗再挥,阵中忽现十二人持神机箭的奇兵队。
    他们踏著戚继光亲传的刚柔步,在盾阵掩护下呈雁翎疾行。
    隨著老將军猛黄土地面,百枚火箭带著白磷尾焰划出弧线,精准钉入百步外的木靶红心。
    “杀!”
    五百喉咙进出炸雷般的吼声。
    鸳鸯阵瞬间化作五行阵,狼横扫如怒龙摆尾,枪尖突刺似暴雨梨。
    “鸣呜鸣~”
    金鸣响收兵,校场黄沙尚未落定,五百甲士已如铜浇铁铸般肃立原处,唯有胸甲上蒸腾的热雾昭示著方才雷霆之威。
    朱由校抚掌起身。
    “戚家军,果然名不虚传!”
    朱由校由衷讚嘆。
    虽然他看过地表最强的陆军,但那是后世了。
    这一支戚家军,在封建步兵时代,论精锐程度,恐怕可以排得上號的。
    但朱由校心中並没有放鬆,便是如此精锐的戚家军,也挡不住建奴的刀锋。
    按照原歷史进展,袁应泰经略辽东之后,戚金率领的浙兵与仅存的戚家军精锐,在浑河被建奴围杀致死。
    固然,其中有自家人拖后腿的因素,但建奴的战斗力,亦不容小。
    戚金见到皇帝对浙兵的战斗力满意,总算是吐了一口浊气,然而他並不自傲,而是满脸遗憾的说道:
    “末將无能,只能使出戚少保三成功力,若戚帅在世,若蓟州戚家军旧部精锐尚在,
    这支强军更无人能敌,区区建奴,何足掛齿?”
    可惜戚继光已经死了。
    不过,斯人已去,人得往前看。
    是真的戚家军不行了吗?
    非也。
    是国家不行了,没有给戚家军发挥的空间了。
    正如韩愈的《马说》所言『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现。』
    他便要给大明的兵卒,扫清后顾之忧,让他们可以尽全力在前线杀敌报国!
    叮铃铃朱由校负手立於御座前,黄罗伞盖上的金铃在风中发出清越鸣响。
    他目光扫过校场中犹带硝烟味的五百铁甲,对著戚金说道:“戚將军成边三十载,劳苦功高,赐玉麟剑代朕镇山河。”
    天子话音未落,两名锦衣卫已抬上长五尺三寸的戚家军制式重剑。
    剑身隱现雪纹路,吞口处新荡寇二字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戚金单膝跪地接剑,苍老指节擦过剑脊上三道凹痕。
    “末將,谢陛下赐剑!”
    之后,朱由校转头看向辽东副总兵童仲,对其说道:“童卿,朕对你也有赏赐。”
    童仲正待推辞,忽见司礼监掌印太监魏朝捧出鎏金银符上前。
    “童帅有星夜驰援之功,赏钱五百两,赐飞鱼符可直奏军机。”
    这是通天之权啊!
    童仲看著红盘上的鎏金银符,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
    有此物在,辽东之地,谁人还敢辱他童仲?
    那张口欲言的推辞,顿时被他丟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郑重半跪在地,双手上捧,接过银符。
    “末將谢陛下赐符,陛下隆恩,末將必效死来报!”
    朱由校將童仲换扶起来,笑著说道:“国家危难,正需童帅这种报效国家的良將,
    之后復去辽东,若有奏事,尽可直呈锦衣卫。”
    辽东之地,一些边將之所以被镇守太监、文官欺辱,大多是因为无法直达天听。
    朱由校这波要效仿雍正,多和各地边將、官吏私信沟通,儘可能的把握国事,避免事事被下面的人蒙蔽。
    多开言路,总不会错。
    之后,朱由校环视校场的五百浙兵。
    “將你们的面甲褪去,让朕看看你们的模样。”
    圣命一出,校场顿起申叶鏗鏘声。
    五百浙兵卸去面甲,露出从十八岁到六十岁参差的面容。
    年轻的是新兵,老的,或许还曾跟隨过戚继光作战。
    朱由校看著他们的面容,心中感慨万千,说道:“精锐之师新旧交替,你们都是我大明朝的功臣!”
    言罢,他抬手掀开身侧黄绸,露出堆成小山的雪银锭。
    隨行內监、大汉將军,则是搬来了数十坛美酒,分发碗碟,给军演完的五百戚家军土卒倒满美酒。
    朱由校直下御座,魏朝则是捧著红盘,上面堆放著白的银子。
    “风餐露宿,为守边地,尔等辛苦了”
    皇帝朱由校亲手將第一锭白银放在老狼手龟裂的掌中。
    这老者鬢髮戴白,年纪不小了。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这个时代的兵卒,从来不只有青壮,还有这鬢髮老者。
    老兵颤巍巍接过银锭,膝盖重重砸在內教场大理石板上,老脸涕泗横流,颤声道:“陛...陛下啊!”
    他沾著硝烟味的粗指摩银锭,额前灰白碎发扫过三道箭疤,那是久经沙场的明证。
    “俺跟戚大帅杀倭寇那会,餉银都掺著砂石!成蓟镇七年,领的儘是霉米陈谷!”
    老兵义乌腔混著漏风的门牙喷出:
    “戚帅教俺们唱万眾一心兮,群山可撼』,可那些个文曲星老爷,偏要把戚字旌旗绞碎了当擦靛纸!”
    “冤吶!冤啊!”
    老兵泣血喊道:“请陛下为蓟州被冤杀的戚家军弟兄们做主,请陛下为他们平反,他们为大明朝流尽了血,没死在倭寇手中,没死在建奴手中,却死在自己人手中,请陛下为他们做主啊!”
    老兵已是涕泗横流,而朱由校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蓟州兵变!
    当然,在朱由校看来,这更可以说是:蓟州屠杀!
    整个事件,朱由校在召浙兵入京之前,已经有过了解了:
    在万历朝鲜战爭爆发前,朝廷將驻扎南方的戚家军调往北方,准备进入朝鲜战场。
    临行前,辽东经略宋应昌为激励戚家军奋勇杀敌,承诺將他们的年薪从18两银子提升至43两,这一数额是北方土兵的两倍半。
    戚家军士气高涨,作战勇猛,表现极为突出,尤其在第二次平壤战役中,他们第一个登上城墙,立下首功。
    李如松在战斗前许诺,谁第一个衝上城墙,就给一万两银子。
    但打完仗后,他却闭口不谈这事,因为戚家军不是他的直属队伍。
    戚家军虽然心怀不满,却並未表现出来。
    宋应昌回国后,被弹劾罢职归家,原本承诺的双倍工资泡汤了,赏金也没了影。
    新上任的辽东经略以缺钱为由,直接停了戚家军的薪水。
    儘管在朝鲜,戚家军依然严格遵守军纪,从未骚扰或抢夺当地居民。
    他们战斗力强,纪律严明,朝鲜人民甚至沿途为他们树立纪念碑。
    在平壤战役结束后,驻朝明军逐步撤离归国,戚家军也返回了石门寨的基地。
    寒冬时节,朝廷拖欠军餉已久,土兵们饥寒难耐,生计艰难。
    最终,他们忍无可忍,集体向总兵索要欠薪,要求兑现之前承诺的薪资和登城奖励。
    总兵王保命令土兵次日到校场领,戚家军满心欢喜,期待问题得到解决。
    结果却是被精心准备在校场的弓箭手、鸟手,將这一千三百为大明朝出生入死、唯一不扰民、不害民、作战英勇无畏的戚家军嫡系部队,尽数击毙。
    而且,当伤亡人数超过一半时,王保走进校场开始逐个点名,每叫到一个名字就立即处决,场面血腥恐怖,令人胆寒。
    这些士兵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
    接到命令后远赴他乡打仗,本想靠战功出人头地。
    结果打完仗回来,不但没得到奖赏,连命都保不住了。
    事件发生后,朝中意见分为两派。
    戴士衡和汪以时提出,戚家军只是索要军餉,並未叛乱,却被王保用计杀害,应当追究责任。
    兵部最终决定,將此事定性为南方军队叛乱,由王保负责镇压。
    明神宗为此特別表彰了王保。
    剩余的戚家军士兵最终被解散回乡,这支昔日明朝的精锐部队从此不復存在。
    直到一年半后,日本人再度侵略朝鲜,朝廷这才慌忙的命戚家军老將吴惟忠,去把这些被遣散的戚家军老兵叫回来。
    结果戚家军老兵寧可饿死,也没人愿意来,最后,吴惟忠只能在浙江其他区域重新招募了3785人,仓促应战。
    新募的浙兵根本没时间训练,吴惟忠也已经年迈,没有精力重新打造戚家军了。
    之后新募战兵和当年的戚家军完全没得比,还不如北方兵的选锋。
    入朝作战亦泯然眾人矣。
    如若不是戚金重新归辽,带来了不少戚家军老兵,並且重新训练了这批浙兵,恐怕今日演武的戚家军,就不是这幅模样了。
    “你这丘八,说甚呢?”
    老兵喊冤,可把戚金急死了。
    蓟州兵变毕竟是万历皇帝命兵部下的詔书。
    若是平反,要牵连多少人?
    新君登基未久,便要驳斥皇爷爷的詔命?
    这不是逼迫陛下吗?
    戚金现在已经不奢求平反了,只期望朝廷对如今的戚家军好一些,好让他们能够专心致志的在前方作战,报效国家。
    “老纪,在御前怎可说这些?”戚金狠狠的剐了这老兵一眼。
    老兵脖颈挺直,別过头去,冷哼一声,少见的有些倔强。
    “朝廷若不平凡,戚家军如何肯捨命作战?”
    “胡话!”
    戚金驳斥老兵,然后半跪在皇帝面前,告罪道:“陛下,此狂悖老卒,糊涂了,他说的话,都是胡话,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何谓胡话?皆肺腑之言也!”
    朱由校上前將老卒扶起来,说道:“昔年蓟州兵变,確是疑点重重,朕会命御史查清,还戚家军一个公道。”
    既然要让戚家军用命,自然不可寒了將士之心!
    况且,藉助为戚家军平反,也能让前线將士知晓皇帝的心思。
    如今九边烽起,他绝不会行以文制武之策。
    打仗,还是要让专业的人来。
    呜呜呜~
    老兵闻皇帝此言,直接啼哭起来。
    砰砰砰他挣脱皇帝换扶,跪伏在地拼命磕头。
    “陛下英明,陛下是圣君!那会戚帅说『朝廷记得住”,如今四十年过去,皇上当真记得住!戚师泉下有知,当含笑九泉。”
    “老者无须如此。”
    朱由校再次上前扶起老兵,说道:“尔等皆为朕之子民,朕待尔等,必如亲子,子有冤屈,父岂能坐视不管?”
    皇帝此话一出,不仅仅是这老兵,其余戚家军闻言,皆啜泣出声。
    多年冤屈得以昭雪,如何让他们不感动?
    而朱由校见此情形,心中也很是触动:都是大明的忠臣啊!
    戚继光招兵之时,专选老实人,结果等到张居正倒台之后,老实人被欺负惨了。
    如今他作为戚家军的后台,绝对不允许此事再发生!
    朱由校亲自下场分发银锭,拉过每一个士卒的手,分发完之后,朱由校嘆了一口气,
    按剑登阶,驾临高台,玄色披风捲起校场黄沙,他的声音如洪钟震於九霄。
    “尔等为大明精锐,所受冤屈,朕丫为尔等昭雪!”
    皇帝话语未停,继续说道:
    “辽东建奴猖獗,朝中却有硕鼠啃食尔等军功簿!”
    “朕在此立誓:凡贪墨军餉者,当如此木!凡冤屈兵卒者,当如此木!”
    话音未落,神机箭骤发如雷,百步外象徵贪官的杨木人靶轰然炸裂。
    “自今日始,军功不记在纸上,要刻在长城砖!军餉不装进贪攻,要熔进杀敌刀!”
    眾將士听完皇帝的话,眼晴顿时红了。
    陛下是明君!
    是圣君!
    这才是我等该效忠的皇帝陛下!
    我大明皇帝,就该如此!
    五百健儿铁枪顿地,校场砖石进出火星。
    “万岁!”
    “万岁!”
    “万岁!”
    喊声震天,戚家军泪洒內教场,在这一刻,眾人都感受到皇帝的恩情。
    而从今日起,他们便是最拥护皇帝的军队。
    陛下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陛下要他们杀亨,他们便杀亨,別无二话!
    朱由校见眾人反应,十分寧慰,当即高声问道:“戚家军当年仗让倭寇唱遇戚不得活,今朝可仗教建奴哭『见戚即见阎』?”
    这些个戚家军早就被皇帝的话激起满腔热血,各个撕扯著喉咙,大喊道:
    “仗!”
    “能!”
    “仗!”
    “哈哈哈~”
    皇帝大笑,抓起身前酒罈,仰头痛饮,琥珀琼浆顺著轻甲龙纹滚落,之敘,朱由校豪迈的擦拭嘴边酒渍,对著眾將士喊道:
    “饮罢这坛四十年前封存的杀似,替朕把建奴上级垒成京观!戚家军的血性,当与日月同光!”
    皇帝一番话,让五百浙兵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一时之间,饮酒摔碗裂地之声不绝於耳,五百狼已齐指苍天,寒芒割破暮云如元血战。
    “戚家军愿为陛下元汤蹈火,踏平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