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陈默的锚点们

    第308章 陈默的锚点们
    盯著自己瘫软成“蜡烛”的双脚,陈默面色凝重。
    他又看了看陈黑的双脚,却发现对方膝盖之下的地方全部充满了“马赛克”。
    陈默看不明白陈黑的双脚长什么样子,更想不起来。这意味著,他也无法通过陈黑的样子,来锚定自己的形態。
    按照这个状况发展下去,陈默极有可能完全忘记人类形態,忘记自己原本是什么,从而陷入迷茫,彻底被扭曲掉,到最后只记得自己是“陈默”。
    “不过,一切都还有缓衝时间。”
    特莉丝安娜如果想吞噬整艘船,她直接去吃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还来这一幕?
    陈默本以为特莉丝安娜失控后,诡船上到处都会呈现动力室那样的场景,所有的船舱都会变成由血肉组成的世界。
    但並没有,陈默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仿佛是温水里的青蛙,特莉丝安娜正在一点点地升温,最终將他们都煮熟。
    所以,特莉丝安娜到底在做什么?其他人都去哪了?
    陈默认为他现在之所以想不起来双脚的样子,一定是因为特莉丝安娜对他的船员做了什么。
    船员们的重要性,比陈默想像得还要高,
    船员们,对於陈默来说,到底意味著什么呢?
    “他们是我到这个世界后,一起经歷了这么多事情后的朋友,短短的时间里,我们之间的联繫比过去几十年里我认识的其他朋友都要紧密。”
    “我们互相作伴,让这枯燥的航海日子变得不那么无聊。”
    “我品尝不到味道,但是却可以从他们的表情上,知道今天的味道如何。”
    “冬梅的打趣,阿茉的清奇思路,会让我感到许多小乐趣。”
    “当看到张麻子和杜子安,我都会想起来对於普通的人类,血海依然是非常危险的地方。而我不能失去底线,失去底线確实能活下来,但也有可能彻底变成怪物。”
    “每次方卫平忘记了什么东西,都会提醒我有异常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有他们在,我才能在血海中,还能保持如此鲜活的感受。”
    “他们是我身为人类的锚点。”
    “所以,我现在记不起来自己的脚长什么样子,就相当於我正在开始忘记自己身为人的那一面“这意味著,我们锚点们一一冬梅他们出事了。”
    陈黑的形態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担心地看著陈默:“锚点正在消失?你的意思是冬梅他们已经被特莉丝安娜吃了?”
    陈黑的脸色变得更黑了,確实,他们俩没有在船上看到任何一个人,他们全都出事了才是正常的。
    但是冬梅他们也有很多本事吧?怎么在面对特莉丝安娜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別瞎想,这个过程並没有那么快。”陈默露出了微笑,“看样子特莉丝安娜想要毁掉我的锚点,但却没有那么顺利,我没有彻底变成一团不可名状物,就说明还没完全得手。”
    陈黑反问:“难道特莉丝安娜那傢伙还会吃撑?吃一个还会缓一缓再吃一个?”
    “不是这么理解的呀。”陈默被逗笑了,他都不知道年轻的自己的思路居然这么清奇。“看样子,特莉丝安娜无法通过直接吞噬他们的方式来毁掉锚点。”
    “无法吞噬?但是那傢伙不是一直將闯入动力室的人,一口闷吗?你看看那臃肿的身体里,
    全都是牺牲者的尸块。”
    “我猜冬梅他们身上能作为锚点的东西,不单单是人类的身体,而是人类的意志。”
    陈默马上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关键。
    “所以,他们还没有屈服,他们在反抗,只要他们的意志力没有崩溃,我就还能感受到当一个人类的感觉。”
    “但你的脚——”
    陈默的眼神凝重:“是的,有的人已经坚持不住了,但到底是谁呢?
    无论是谁,陈默都不能接受他被特莉丝安娜彻底吞噬。
    陈默环顾这毫无生机的动力室,眼中闪过一丝狠绝。
    “拼了。”
    胶状物从他的体內流淌而出,向外蔓延,一点点覆盖动力室的地板。
    陈黑惊恐地看著陈默:“搞不好你的身体会彻底撑不住的,本就是肉块拼接而成的—
    “没有身体,总比最终忘记我到底是什么要好。”
    张麻子西装革履坐在凳子上,他的面前摆放著一个拉霸机。
    这台拉霸机有著鲜艷的红色涂装,上面点缀著一圈又一圈的彩灯,再加上夸张的卡通装饰以及令人上癮的音效,都会让人忍不住再看一眼。
    不过和普通机器不同,它上面的图案並不是水果或者动物,也不是色,而是各种各样的身体器官。
    旁边的缝合人,將自己的嘴巴裂开一条非常职业化的笑容,道:“这个玩法很简单,想必不用解说,你也应该知道玩法吧。”
    张麻子淡淡地扫了它一眼:“不知道。”
    “將拉杆拉下去,机器上的图案变成一致时,你就中奖了,你就会获得和图案上相同的器官。”
    说到此处,缝合人看了看张麻子的机械臂,还有全身露出来的皮肤上的麻子:“你应该很需要全新的身体部件吧?只要你玩这个,想获得什么器官都可以,应有尽有,並且不会发生排斥反应。”
    “哈哈哈,你-你们想得倒是周到,还考虑到了排异反应。”张麻子细心地纠正了缝合人说错的医学名词。
    “当然,你应该也知道自己的肢体更好用吧?你身上的机械臂虽然还可以,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摆设,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缝合人继续说:“来吧,来赌一场,赌贏了,你就能重获新生,再也不用担心那些麻子会一点点蚕食你的身体,让你不得不继续丟弃自己的身体。”
    “那我要拿什么下-下注呢?”
    “很简单,既然奖品是身体器官,那么下注只需要你赌上自己的身体,你可以任意选择赔率。”
    “所以我也有可能將我的身体,输给你们?”
    “风险与收穫並存,想想看吧,等你有了健全的身体,做什么都方便,更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態,不会想不到自己的下场吧?”
    张麻子的脑子中闪过一个画面。
    一点点被麻子入侵的他,在失去双臂后,又不得不砍掉了自己的双腿,接著是一颗肾臟,一个眼珠,一只耳朵——再继续发展下去,便是双耳,双眼,乃至整个身体——
    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说实话,他不想死,更不想以这种方式一点点地等死。
    但他也是有尊严的,如果真沦落到这一步,他会先自我了断,总好过被污染如此玩弄。
    原本张麻子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因为他知道躯体化症状不可逆,所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是必须的。
    但当眼前出现了有可能康復的机会,张麻子发现自己居然动摇了。
    “我们的赌局,可以让你获得健全的身体,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
    要赌吗?
    用自己的身体去赌?
    或许是看到张麻子有些犹豫,缝合人招了招手。
    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男人走了过来张麻子睁大了眼睛。
    看到这个男人时,张麻子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的记忆。
    他曾是诡船的乘客,和他一同登上过那座让他沾染上【麻子】的小岛。
    最终,他们都被污染了。
    张麻子更年轻,也更幸运,首先被污染的位置並不是重要部位。
    但是他却没那么幸运了,大脑直接就被污染了,所以躯体化症状进行得更快。最终还没撑到下个岛,整个人全身都长满了麻子。
    反正都要死了,他决定给船上的大家做点贡献,於是便走进了动力室,希望可以拿到一些情报回来。
    至少他死的还能有点价值。
    不过,最后他当然没有回来,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
    “很高兴再见到你啊,张知言。”那个男人笑呵呵地说,样貌和表情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张知言...”张麻子咀嚼著这个名字。
    “不会吧?你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吧,你也太惨了。”他嘲笑道。
    张麻子的心神被触动,见到久別的朋友,让他的心乱了。
    他真的通过赌局获得了新生?
    他走过来,和张麻子拥抱。
    张麻子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还有气息。
    是活人?还是错觉?
    张麻子依然不能忘记,当时对方被麻子吞噬后的场面,为朋友伤心的同时,他自己也很害怕。
    “但-但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张麻子清楚,们这个节骨眼,把这个人拉出来,就是为了让他参加赌局。
    张麻子的目光阴沉,看向缝合人,道:“你-你把一个死人弄出来,是什么意思?”
    “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我现在好得很,十分健康,多亏玩了这个游戏,我才能重新得到完整的身体。”
    “看,这就是成功的例子,虽然有风险,但你贏的机率非常大。”缝合人劝道。
    张麻子沉思了片刻。
    缝合人和这个人都安静地等待著。
    张麻子歪著头,缓缓地说:“其实我-我之前失忆过,很多记忆都变得非常模糊了。”
    “看吧,你还需要换一个新脑子,这样就不会忘记了。”他大大咧咧地说,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一个开朗的大叔。
    “我-我脑子里唯一清晰的记忆,就是有关陈默的记忆,除了这些之外,都是模糊的。”
    张麻子一字一顿地质问道:“所以为什么你的记忆也这么清晰?你是谁?你又不是陈默?你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为什么能让我记得如此清晰?”
    “我好伤心啊,我一直都將你视为兄弟,结果你说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答-答案是,你的存在,你的故事都是刚刚才插入到我的记忆中的,它们全都是虚-虚构的。”张麻子说出了自己的结论,目光坚定“只有陈默,也唯有陈默———是我的锚一锚点。”
    张麻子的话音刚落。
    那位开朗的大叔的身体开始“融化”,麵皮和皮肤脱落,下面的血肉像虫子一样蠕动,想要逃出这具躯体。
    最后,它散开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不属於一个整体,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长满麻子的头骨。
    张麻子看到这个头骨,大脑感到格外刺痛。
    难道他的存在是真的,刚才想起来的记忆也是真的?
    张麻子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变得清醒。
    无论是不是真的,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这个赌局他绝对不会获得完整的身体,大概率他们提供的奖品都是“別人的肢体”,最后他只会被替换掉身体部件,变成怪物。
    赌了,就会进入万劫不復的境地。
    张麻子的目光阴沉:“我不赌。”
    “我-我记得绝大多数的老虎机和拉霸机都可以调整赔率,傻子才会去赌。”
    “你不会输的,放心,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
    张麻子摇了摇头:“我已经看穿了你们的计划。你们想诱惑我去玩这个机器,然后故意放水给我,让我获得残缺的肢体。一旦我这么做了,就相当於让你们的污染入侵到我的体內。”
    “大-大概率我会陷入沉迷,不断地想要替换到身一身上的零件,不知不觉间,我整个人都会被你们替换掉。”
    “我会彻底被你们污染,我-我的身体和思想,都会变得异常,再也当不了人了。”
    “最终,我会陷入绝望,而张麻子这个人也不-不復存在了。”
    “你们的目的便是,从身体到思想,彻底瓦解我这个人。”
    整个空间都颤动起来,似乎在愤怒,愤怒张麻子为什么这么不识抬举。
    “看来,你没有体会到好处是不会就范了。”
    无数条手臂触手伸向了张麻子,將他的身体缠住,高高地吊起来。
    接著张麻子感觉双臂一疼,他的两只机械臂都被硬生生地拔掉了。
    两条触手卷著两只人类的手臂,逼近了张麻子,想要將这两条手臂直接按在张麻子的身体上。
    “要杀要別痛快些,为-为什么一定要推销你们的假肢呢?”张麻子觉得自己逃不掉了,但他又不想输掉气势。
    咔!
    两条不知道是谁的手臂,硬生生地按在了张麻子的断臂处。
    顿时,张麻子感觉有东西顺著断臂入侵了进来,他体內的麻子本能地加以对抗了起来,接著更多的麻子开始爬上张麻子完好的皮肤上。
    另一边,大礼堂赌场。
    冬梅满头大汗,艰难地做著选择。
    她的双亲欣慰地看著她,不断地鼓励著她,
    “冬梅,你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慢慢凑,要贏我们的牌很简单。”
    双亲的面孔逐渐与模糊记忆中的面容重叠。
    冬梅细细地看著他们脸,儿时的记忆不断地涌上来,让她湿了眼眶。
    “弃牌,置换。”
    两轮置换后,冬梅看著自己凑好的牌,长舒了一口气。
    她翻开牌。
    梅2和方块3。
    她特意换了全场最小的牌,这下双亲可以离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