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时的目光立刻变得很警惕,“你在看什么?”
    “没。”程野收回目光,“饿了吗,我去做饭。”
    江时拉着椅子坐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热过头了,他反而不觉得饿,“不饿,想睡觉。”
    程野把最后一口袋玉米倒地上晒,洗干净手后才走到江时身边。他伸手掀开他后颈的衣领看了眼,脖子上果然挂着几道红痕。
    他按了按红痕,江时嘶了一声,半眯着的眼睛顿时清醒了,“你干什么?”
    “剌到了。”
    江时往后摸了把,仰着头瞪了眼站在身边的人,“怪谁?”
    他都全副武装了,走路也很小心,这分明就是程野亲他的时候剌上去的。
    “怪我,下次轻点。”
    “你还想有下次?”
    程野笑了声,脸上的表情看不出端倪,声音平静。
    “很刺激,少爷不是也很喜欢吗?”
    江时脱下自己的拖鞋往他身上砸,“我喜欢个屁,程野我看见你就烦,你给我滚。”
    抱着菜刚回家的江雪:“……”
    程野把拖鞋捡起来放江时脚边,“我回去给你拿药。”
    江雪喊他,“记得回来吃饭啊!”
    等到程野的身影消失不见,江雪才把菜放在水池边去淘米做饭。她怀里抱着电饭锅,站在屋里看了眼门口摊着的江时,“你这孩子,别对程野哪样,我刚刚回来,看你的鞋都砸人家脸上了,还得是人家脾气好,要是脾气不好,能跟你打起来。”
    江时道:“那是你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说了什么。”
    江雪:“再过分也不能动手打人呀……”
    江时:“……”
    他道:“你这么喜欢他,干脆认他当儿子,让他跟你过算了。”
    “……你这死孩子。”
    江雪动作麻利地把饭做上,拿着个矮板凳坐门口洗菜。她苦口婆心,“你就是笨,你看那程野,没亲没故的,人看着也老实,那身板,那体格,一看就是能干活的。”
    “他从小就可怜,没什么人对他好,你就稍微对他好点,他肯定都记在心上。你看我们家平日里有个什么事,他是不是都来帮忙了?没了他,我们不知道还要干多久呢。”
    “他人是老实,又不是个木头,你天天这么欺负人家,时间久了,他肯定会有想法,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你在学校孤苦伶仃的,新和又不是个聪明的,你对程野好点,出了什么事,也好歹有个照应。”
    江时看她哗哗洗菜嘴里叭叭个不停,心想,她是不知道程野对她亲儿子干了什么,要是对他再好点,程野当晚就能脱了裤子上他的床。
    ……
    程野洗了澡才回来。
    江雪在炒菜,江时靠在门口的椅子上睡了过去。
    他换了身干净衣服,身上带着廉价洗衣粉的薰衣草香味,一靠近江时就闻到了。
    江时睁开眼,程野正弯着腰查看他的脖子,见他醒了,程野亲昵地捏了下少年发尖的下巴,“转过去点,我给你涂药。”
    迷迷糊糊的江时听话的转身,露出脖子对着程野。
    膏药碰到皮肤有些发凉,江时被冰得缩了下,“你哪里来的药?”
    “少爷皮肤娇贵,动不动就过敏起印子,自然是多买点在家里备着。”
    江时抱着椅子轻哼了声,“那还不是因为你。”
    “怪我。”程野擦完脖子往江时的后背上看了看,也发现了几道红痕,“背上也有,把衣服撩开点。”
    江时顿了顿,转身背对着程野,撩开了背后的衣服。
    洁白落在眼底,程野眼神暗了瞬,但江雪在屋里炒着菜,他没做什么,规规矩矩把药涂了。
    涂完了,他把衣服拉下来,问江时,“前面呢,有吗?”
    这回江时说什么也不给看了,“没有。”
    行吧……
    程野惋惜地叹口气,目光往下扫,“腿上呢?”
    江时把腿往里收,看程野的目光很戒备,“干什么?”
    程野说:“关心你。”
    呵呵!
    江时腿上倒真的有几道剌过的红痕,在小腿肚,不知道怎么弄上去的。
    他朝程野伸手,“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涂。”
    程野不给,“我买的药,为什么要给你?”
    “……”
    真不是江时脾气不好,压根就是程野很欠抽。
    江时说:“程野,别逼我在我妈面前扇你。”
    程野想了想,蹲在江时面前。
    他在玉米地里忙了半天,哪怕皮肤再经造,也被磨得发红,肩膀那块渗着血丝,蹲下时,江时刚好能从他敞开的衣领里瞥见大片的红。
    有些触目惊心。
    “江时,我忙了这么久,很辛苦。”
    “少爷亲也不让亲,抱也不让抱,现在连涂个药也不让了?”
    说得像刚刚抱着人在玉米地里亲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可江时心软。
    程野就是抓住了他心软,他也不说自己究竟有多辛苦、有多累,只是弯着腰,把自己被叶子剌得通红,被口袋磨出血丝的脖子和肩膀露在他面前。
    江时没说话。
    程野安静的等了会,终于见从早上就在眼底晃的腿一点点伸到跟前。
    他笑了。
    伸手握住那截心心念念的腿。
    -
    江雪端着炒好的土豆丝,路过门口的时候往外看了眼。
    江时和程野紧靠在一起,她儿子坐在椅子上,伸着一双比很多女孩子还要笔直匀称的腿,而程野则半跪着,低头给他上药。
    看着眼前的画面,江雪心头跳了下,心底爬上来一抹怪异的感觉。
    她不知道究竟哪里怪,但下意识不想让江时和程野再这么接触下去。
    “江时。”她喊了声,声音放大,“你让人家程野给涂药干什么,你没手吗,自己涂。”
    江时没察觉到她语气里的紧绷,只觉得委屈,“关我什么事,明明是程野自己要涂的。”
    他还不乐意呢。
    程野松开手,解释,“伤口在后面的腿肚上,不太能看得清,所以我就帮他涂了。”
    江雪露出一个笑,“别管他,你忙了一天辛苦了,还弄这些做什么?他涂不到待会我给他涂就是了。江时使唤人使唤习惯了,你以后听见了别搭理他就是。”
    程野看了江雪两秒,眼神暗了暗,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站起来把药递给江时。
    吃饭的时候,江雪殷勤地往程野碗里夹肉,“今天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和江时不知道还要忙到什么时候呢。”
    程野用筷子拔了拔碗里的菜,“江姨,你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平日里帮了我那么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们。”
    江雪:“害!大家都是邻里,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我们帮你,又不是图你的报答。”
    江时看了她一眼,心想她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程野静了两秒,脸上看不出表情,“我也没干什么,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来都来了,还有哪几块地没掰?吃完饭我跟你一起去掰了吧。”
    之前巴不得有人帮忙的江雪此刻却犹豫起来。
    程野道:“如果不是江时之前借我两万,我到现在别说待在家里,估计连书都读不了,对我而言,他就是救命恩人,所以才想对他好一点。”
    他这么一说,刚刚和江时在门口的亲密举动倒有了解释。
    江时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左右看了看,“你们在说什么啊?”他朝江雪道:“反正程野力气大,他想干就让他干呗。”
    江雪塞了快土豆到他嘴里,“吃你的饭。”
    她朝程野露出一个笑,“你早上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你还是学生,成绩又好,现在高三了,应该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之前是我糊涂了,耽搁了你的学习时间。”
    程野没讲话,筷子被他握在手里发出细微的挤压声,好半晌,他低低应了声“好”。
    江时放筷子,朝江雪看去。
    江雪往他碗里夹肉,“还有你,别老想着干别的,给我老老实实待家里看书,什么活也不要你干,你赶紧给老娘考个大学就谢天谢地了。”
    江时下意识道:“那我跟程野去他……”
    江雪拿着筷子敲了下他的脑袋,“去什么去,给我老老实实待家里,人家程野没自己的事啊?他也要看书学习,老跟他待一起干什么。”
    江时也不吭声了。
    吃完饭,程野没理由待这里,手里拎着江雪塞给他的一大堆蔬菜水果,离开了江时家。
    江时在堂屋里翻着塑料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桃来。
    江雪站在门口往里看。
    江时无疑是好看的,这好看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他遗传了他爸怎么吃也不胖的体质,从小的教养让他站着的时候脊背挺得很直,身体纤瘦修长,皮肤很白,站在光线昏暗的堂屋里像颗莹润的珍珠。
    他和溪柳村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溪柳村的女性性格都很粗粗犷,她们皮肤自幼就被太阳晒成健康的麦色,胳膊、腿上都是肌肉,保护着她们,也支撑着一个家庭。
    男性也是如此,或沉默,或木讷,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性子在一日又一日的耕耘里,磨得和大地一样沉稳。
    江时在这里太特殊了。
    他回来的这半年,已经有很多人朝他打听江时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很多时候看着江时,江雪想象不出他作为一个丈夫、父亲去照顾另一个人的样子。
    比起照顾别人,他更像是需要照顾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