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风把道路两边的树吹得哗哗响,程野以为他不会等到江时的回答。结果没几秒,身后传来江时低不可闻的声音。
    “不喜欢。”
    程野迈出去的步子一顿,像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有多不喜欢?”
    “非常……非常……不喜欢。”
    程野许久都没说话。
    他背着江时走到熟悉的破旧居民楼前,楼道没有灯,他借着外面的灯光摸黑上了楼。
    楼梯间安静得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
    走到一半,程野停下。他偏了下头,黑暗里看不见五官,“少爷,你刚刚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江时没回应,像是睡着了。
    等到程野爬上二楼的时候,趴在他肩上的江时抿着唇笑了声。
    “假的。程野,我骗你的。”
    ……
    等程野进到刘满屋子的时候江时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他把人放在沙发上,翻了翻刘满乱七八糟的衣柜,终于从里面翻出一套洗过的床单被罩。
    江时喝醉了睡得很安静,哪怕是靠在让人不舒服的沙发上也只是轻微皱着眉头,但呼吸均匀,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程野换好被子,把自己的校服外套铺在下面,将江时抱上了床。
    床上的江时偏过头蹭了蹭枕头,抓住校服的一角,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就这么接着睡,乖得任人摆布。
    程野蹲在床前。
    跟前的人睡得毫无防备,脸上带着红晕,嘴唇微张,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唇瓣红润有光泽。
    程野的目光从他饱满的额头扫过,然后落在眉峰、眼睛、鼻子,最后定格在唇上。
    一开始察觉到他对江时心思不对的时候,程野就去网吧查过资料。
    这时候网络不发达,人的思想也很守旧,同性恋只在外国听得多,在国内,这是一种病。
    原来他真的有病。
    程野又想,江时会有这种病吗?
    没人告诉他答案,可随着他越查越多,渐渐地,系统开始给他推送图片和视频。
    那时候净网力度不大,在网上什么都看得见。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青春期躁动的时候,很多个午夜梦回,那些图片和视频总会出现在程野的梦里。
    梦里的主角变成了江时。
    脸还是那张脸,眼还是那双眼,可脸浮着红,眼挂着情,轻轻一个眼神瞥过来,总叫他浑身生疼。
    那些视频太放浪了,跪着、趴着、坐着……梦里的江时也主动得不像话,那截窄窄的腰贴着他,手握上去时发着颤,主动着一点点吃下去。
    下面吃,上面也吃。
    现实里,他总蹲在江时跟前仰着看他,可梦里的江时却主动在他跟前跪下……
    那感觉太过于刺激,以至于每次程野醒来时失落总大于快感。
    身体的快感很容易被满足,可心里的空缺怎么也填不满。
    欲壑难填。
    床上的江时翻了个身,把脸对着程野。
    程野跪在床脚,他伸出手,按住了少年微张的唇瓣。
    饱满、温热,像浸满汁水的蜜桃,当他粗糙的指腹从上面碾过时,唇瓣上的颜色就深一分。
    指节弯曲,不用费什么力气,轻易地就沿着开了一条缝的唇瓣探进去。
    温热裹着他。
    梦里模拟千百遍终究是想象的,现实里带来的感官和梦境完全不一样。
    程野呼吸加重,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试着又往里一点。
    异物入侵让江时眉头皱了起来,他试着往外推,可对方压着他的舌头,甚至捏着尖,狎昵亵玩。
    “唔……”
    少年难受地哼了两声,眉毛弯成一个委屈的弧度,睡梦里伸出手,握上一截粗壮的手腕,往外一拔,带出一截晶莹。
    程野盯着江时的脸,压抑了许久的恶念越来越盛,直到今日已经快压制不住。
    最终,他还是遵循了内心的欲望,用另一只手撩开衣服,从腰腹探了进去。
    然后张嘴,含住指尖上那截晶莹。
    -
    江时醒的时候太阳已经爬老高。
    他懵懵懂懂从床上坐起来,入眼望去全是陌生的环境,伸手一捞,从屁股下面捞出一件被滚得皱皱巴巴的校服外套,看尺寸还不是他的。
    程野拎着早餐推开门,似乎猜到他也差不多该醒了,见他起来也不意外,“醒了就来吃早餐吧。”
    江时昨天喝得少,头不怎么疼,但是人很蒙,醉酒后的内容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是哪里啊?”
    “刘满家。”
    刘满家?
    江时猛地掀开被子,“我去!现在几点了?今天还要上课呢!”
    “没事。”程野道:“我请假了。”
    ……
    办公室里,陈漪冷笑一声,“昨天下午程野胃疼,今天早上江时胃疼,你俩还真是凑巧,一个疼完一个疼。”
    江时不吭声,程野道:“是挺巧。”
    “是吗?”陈漪道:“那你跟我解释一下昨天有人说你俩没上晚自习的事?”
    江时小声道:“昨天晚上突发不适,差点晕倒在厕所,还好程野同学发现我,冒着旷课的风险临危不惧将我送去医院。”
    陈漪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不过她也没打算追究两人什么,只是心累地叹了口气,“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说完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递给程野,“早上学校发的通知,说省里有个数学竞赛,前三名都有奖金,表我给你留着呢,赶紧填,下午就要交了。”
    她没明说,但在场的大家都清楚,比起竞赛,程野更需要的是奖金。
    陈漪道:“你好好考,我们学校在林城的高中里虽然一向垫底,但校领导对你还是抱有很高的期望的。校长说了,只要你能拿名次,除了竞赛的奖金,他还会多给你一份额外的奖励。”
    说完她让程野出去,把江时留在办公室。
    办公室此刻没有其他老师,陈漪拿了椅子让江时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
    “前两天随堂的小考成绩出来了,江时,你知道你是多少分吗?”
    江时握着水杯,头稍微低了点。他知道,全班倒数第二,其实他压根就没怎么做,大部分时间都是随便填了两个空倒头就睡。
    至于为什么是第二,因为第一考了一科生病缺考了。
    “很多老师都跟我反应过你的问题,上课不听,睡觉、玩手机。我知道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学不学是你的事,可你的家庭情况老师也了解一点,当然,不止是你,我们学校的大部分学生都是一样的。”
    “你们都是农村来的孩子,可能从小父母就出去打工,身边没人照顾,也没人管,久而久之就变得越来越随心所欲。”
    “可江时,你要知道,学习才是你们改变出路的唯一途径。你们的爸爸妈妈努力了一辈子也没能走出大山,老师不希望你们这辈子还困在大山。”
    跟前的少年垂着头,指尖被装着热水的一次性纸杯熏得有些发粉。肤色瓷白,眉眼精致,不像是来自溪柳村这个需要扶贫的地方,倒像个养尊处优的少年。
    陈漪劝他,“你现在已经高二了,马上这学期就结束,九月份升高三,没多少时间了,总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是不是?”
    “你是个听话的孩子,也不笨,我看过你入学考试的成绩,考得还不错,不然也不会分进三班。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爱学,可是,如果你不学,不考大学,你以后打算干什么呢?”
    “你又能干什么?”
    ……
    江时出来的时候程野正站在走廊边填数学竞赛的表,看见他,程野把笔合上,手里的表随意叠几叠揣兜里,“老师找你说什么?”
    江时敞着校服外套,里面是宽松的白色t恤,半截锁骨在圆形领口处若隐若现,他神色里带着没睡好的倦气,敛着眉。
    “没什么。”
    程野细细看他神色,也不像是被教训了的样子,“没什么聊那么久?”
    “觉得我考得差了,给我做思想工作呢。”
    “哪里差了?”程野皱着眉,“你分少只是做得少。做得那么少还得那么多分,要是全做了肯定考得比我还高。”
    江时:“……”
    可惜现在没了皇帝,不然程野去做奸臣也很前途。
    两人消失了一个晚自习加一个早上,现在又一起回来,班里人的目光频频投过来。但他们跟江时和程野都不熟,好奇也没人上前敢问。
    下午第一节是物理,按道理这时候的江时应该在补觉,可他听着周围同学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却没什么困意。
    身体是疲倦的,可大脑却像绷了根弦。
    旁边的女生小心翼翼地用直尺戳了戳江时的手臂,“江时同学,你昨天晚上跟程野在一起吗?”
    江时回神,伸手把外套的拉链拉好,“在一起啊。”
    他懒洋洋道:“不小心喝多了,没赶得回来。”
    女生猛吸一口气,“那你们昨天晚上是睡在一起吗?”
    江时往自己干干净净的桌箱里掏,掏半天终于掏出干净得宛如新书一样的物理书,“应该吧,我不记得了。”
    女生脸都憋得红了,不敢问,低着头从书桌里掏出一个上锁的笔记本,埋头就写,文思泉涌。
    江时翻开物理书的第一页,找了半天没找到笔,转身从程野桌子上摸了支过来。
    程野的笔也可怜得紧,笔帽都没了,只剩一支光秃秃的杆,里面的墨水也没多少。
    江时勉为其难地用它写上自己的大名,再往后就不知道干什么了。
    他看向同桌,发现这么久了他竟然还不知道同桌女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