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程野拽着他往后一惯,松开手,“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什么?”
    高新和只觉得后颈麻麻的,他伸手摸了把,不明白程野为什么生气,“这不是没见过嘛,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程野问他,“你来干什么?”
    高新和的注意瞬间被带偏,“江姨昨天在我家借了个锄头,我妈下午要去挖地,让我来问问她还用不用,不用的话我来拿回去。”
    程野拉过椅子坐在高新和和江时中间,把削好的木棍朝锄头的接口插进去,拿着斧头敲了敲,然后递给高新和,“昨天不小心被江姨挖断了,现在给你修好了,拿去吧。”
    高新和一脸懵逼的接过锄头,“你还会修这个啊……”他左右看了看,终于找到违和的地方,“不是,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他的好兄弟背着他偷偷干了什么?
    江时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对比旁边的程野,他活像一个压榨长工的地主。
    他咳了声,解释,“我在回家的路上被他撞得崴了脚,他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来看看我。”
    高新和挠挠脑袋,又看看程野,开始怀疑自己对兄弟的了解程度。
    程野会有这么好心?
    可他一看江时的脸,心底顿时有点了然。要是他撞到这么好看的人,也会觉得过意不去。
    一见到江时,高新和就不舍得走了,顶着程野冷冰冰的目光,自来熟的拿椅子坐江时旁边跟他聊天。
    “你长得跟江建安完全不一样。”
    江建安也就是现在的宋建安。
    高新和道:“江建安又黑又瘦,跟个猴一样。当然,不止他黑,其实这边的人都黑,老师说是这里紫外线强的原因。不过我感觉江建安比其他人都要黑一点,估计是遗传的。”
    “他这个人无聊得很,一天到晚只知道学习,每次我妈打我开头都是江建安怎么怎么样,整个村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了。”
    江时说得笑了起来。
    可能是怕他多想,别人当着他的面很忌讳提起宋建安这个人。高新和脑子里估计是缺根筋,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程野站在后面踹了他屁股一脚。
    高新和捂着屁股回头,不解的看他,“不是哥,你踹我干什么?”
    程野:“……”
    江时倒不觉得自己和宋建安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主动问高新和,“那他人怎么样?”
    江时一开口,高新和就屁颠屁颠的凑过去。
    “我跟他也不熟,主要是他天天只知道学习,平时最看不起我这种成绩不好的人。反正他就是那种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没想到一转眼真成别人家的孩子了。
    “不过……”高薪和压低声音,“他最看不惯的其实是程哥。”
    江时看了眼站在他们身后充当背景板的程野,“为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了,话说那日万里无云,忽然间风云变幻,只见……”
    程野拽着他的后颈将人提起来,“你该回家了。”
    高新和的脖子被衣服勒住,艰难地伸着,“我……还没……说完……”
    程野:“再说下去你妈就找上门了。”
    想到自家老妈火爆的性子,高新和缩了下脖子,他从程野手里挣脱出来,“我是得该走了,对了哥,我爸说下午还有活,你还要去吗?”
    程野自然是要去。
    高新和摸了把自己火辣辣的肩膀,不是很想去,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是个讲义气的人,咬着牙也打算跟程野一道去。
    江时看着红毛拎着锄头风风火火地跑远,问程野,“你跟宋建安关系不好?”
    “算不上不好,只是不熟。”
    两人虽然在一个班,其实一年到头也说不上两句话。
    程野和谁都说不上两句话,他和高新和能当朋友,全靠高新和脑子有点问题。
    和昨天一样,在江雪干活回来前,程野把饭给做上。想着江时昨天喜欢吃土豆,他比江时还熟悉的找到土豆,削皮切丝一气呵成。
    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人。
    江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看别人做饭倒看得津津有味,“你在家也是自己做饭吗?”
    程野切菜的动作很快,说话时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嗯,自己做,我家没人。”
    “没人?”
    “妈走了,爹刚死没多久,我现在是个孤儿。”
    江时愣住了。
    “抱歉,我……”
    程野把切好的土豆放盆里用水泡着,“不用抱歉,这件事谁都知道。”
    与其别人说还不如他自己告诉江时,还能顺道卖个惨。
    江时看着他那件不合身的t恤,又捏了下手里的糖。
    他可真该死啊。
    江雪今天比昨天回来得早一点,程野在江家吃了午饭才去工地。
    等到程野走后,江时犹豫了会,问收拾碗筷的江雪,“我听程野说,他是个孤儿。”
    江雪没想到程野会把这个跟江时讲。
    她幽幽叹气,“这孩子命苦,他爸又喝又赌的,喝醉了输钱了就回来打他妈,他妈受不了跑了,他爸就打他,后面他长得比他爸还高还壮,他爸这才收敛一点。”
    “没想到造化弄人,两个月前,他爸跟人喝酒,醉倒在路边,大冬天的,硬生生给冻死了。”
    “他爸一死,对程野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着她塞了根香蕉到江时手里,“这孩子话少,平时也不爱跟人交流,他爸走了,他就这么一个人硬扛着,我也是看他可怜,所以借着让他照看你的理由让他来家里吃饭,你对人家好一点,别老是欺负他。”
    江时下意识反驳,“我没欺负他……”
    “是是是……你没欺负他,是他专惹你不开心。”
    江时:“……”
    江时垮起一张脸。
    -
    江时在家躺了三天,脚终于能下地走路了。
    今天是周四,溪柳村赶集的日子。
    程野来找江时,后面还跟着个高新和。
    人还没到,高新和就先喊了起来,“江时!江时!我们来找你去赶集了!”
    江雪种的地很多,别人出去打工没人种的地她就拿过来种,又养猪又养牛的,每天忙得不行。
    这段时间下雨,她忙着收拾地,等开春了好播种,实在抽不出时间去街上买东西。
    她自然也指望不上江时,牵着牛在路口等程野,看见他就往他手里塞了张钱,“你去街上帮我打一斤酒,江时脚崴了,我说要打酒给张叔喝,然后再买两斤排骨回来,剩下的钱给你们当零花,想买什么就买。”
    江时感觉程野才像江雪寄予厚望的亲儿子。
    从家里到街上不算远,走路大约二十分钟左右,不怎么长的一条街,两边是卖各种东西的摊贩。这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出去打工,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还没开学的学生和老年人。
    江时没逛过这种街,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高新和问他,“你原来待的地方也像这样吗?”
    “不像。”江时道:“那边不赶集,不过有商场和超市,逛这个和逛超市的感觉差不多吧。”
    他低头看着前面一个老奶奶堆在地上卖的东西,“这是什么?”
    程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高新和挤开,自己站在江时身边,“这边叫地瓜,可以当水果吃。”
    江时没见过,觉得有点稀奇,他问老奶奶多少钱一斤。
    老奶奶说的方言他听不懂,正想扭头询问,结果旁边的程野从衣服里掏出钱,“来两斤。”
    “哎……我还没说要买呢。”
    程野说:“尝尝。”
    尝尝就尝尝。
    于是江时莫名其妙买了堆东西“尝尝”,等他回过神来时,程野手里已经提了好几个袋子,里面全是吃的,而他手里还拿着根糖葫芦。
    江时有点担忧,“买了这么多吃的,打酒和买排骨的钱还够吗?”
    程野依旧话很少。
    “够。”
    他说够那就是够,江时放心的咬了口糖葫芦。
    逛了会江时就觉得累了,程野察觉到,利索地买了酒和排骨,打算打道回府。
    程野和高新和没什么东西,大部分都江时的。他买得最多,可手上却空荡荡,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是他唯一的负重。
    江时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我拿点?”
    “不用。”程野把排骨和酒递给高新和,“我们俩拿就够了。”
    高新和:“……”
    他看着江时的脸,默默接了过来。
    算了,对方一看就和他们这种大老粗不一样。
    再回走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当时江时走错路的三岔路口,路口边上蹲着几个染着黄毛的青年,旁边还停着一辆摩托。
    那几个青年抽着烟打量着来往的路人,看见江时的脸时眼睛亮了亮,中间那人朝他吹了个口哨。
    江时皱了下眉头,脸色缓缓冷了下来。
    没想到那几个人吹口哨还不够,等到江时走近,朝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喂,你是男的女的?要不要哥哥们带你去玩?”
    江时的长相是那种带着攻击性的锐利美,只是他平日里总是懒洋洋的,像收了爪子的猫,哪怕被惹毛了,也只会拿尾巴抽人。
    而此刻他完全冷下脸来,猫的爪子张开,连目光都带着能伤人的尖刺。
    “我是你爹,想带你爹出去玩不得跪下来求求我?”
    几个社会青年当场就黑了脸。
    “靠!”中间带头的那个骂了句脏话,把手里的烟一丢,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江时刚想张嘴说话,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