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被她拙劣的吻堵住嘴

    冯太后所托之事,虞兰芝应下了,会去做,不会隐瞒爹娘。
    抛开皇帝不谈,先帝的儿子仅存敏王和凛王,确
    切地说仅存敏王,凛王已被废为庶人,时人称呼其魏瑺。
    魏瑺至今尚未“病逝”,只被下了玉牒,实在是新帝为数不多的“仁慈宽厚”。
    不争不抢的敏王无功无过,貌似全须全尾活着,实际上一场无妄之灾就能夺走他的安身之地。
    性子再绵软的人也难免感到心寒吧。
    冯太后手里的底牌不多,大多时候唯有顺应天命,原本都打算认命了,心里那道微光因小皇子的心疾,突然亮了亮。
    死灰复燃。
    她想知道敏王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廿九这日,皇城休沐,官道冷冷清清,偶尔路过一两名宫女内侍。
    虞兰芝过了门籍核查,踏进司法森严的大理寺,相比太常寺,这里显得更深沉静谧,再活泼的人来了都会敛起表情,断不敢嬉皮笑脸。
    冯太后落魄了也是太后,虞兰芝奉口谕探望敏王,自会有内侍全程陪同接待。
    一开始虞兰芝挺纳闷,冯太太直接让心腹宫女走一趟不比她靠谱,而后又释然了。
    假如心腹能堂而皇之走出,冯太后从一开始就不会与她结缘。
    内侍稍稍领先半步引路。
    对过也迎面走来一名内侍,显然是敏王的人。
    待他走近了,脸上的疤痕一览无遗,大多分布在右脸,扭曲可怖,一场大火留下的。
    别说小娘子了,便是成年男子见着这样的脸,也会不禁色变。
    虞兰芝只是睁了睁眼眸,似是对那些疤痕的同情,仪态照旧温雅娴静。
    疤脸内侍有一个充满书香气的文雅名字,叫棋墨。虞兰芝想,他的主子应是相当喜欢他,便是残了都带在身边,委以重任。
    棋墨落落大方,棋墨的主子落落大方,虞兰芝更不能失张失智。
    三人继续往前走。
    棋墨:“真是谢谢虞掌固,大热天的跑一趟。”
    虞兰芝:“公公言重了,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自从王府走水,太后就一直记挂敏王,不知这里住着可还习惯?”
    “还好还好,敏王向来自律、朴实,打打棋谱看看书,日子倒也照常过着。”
    虞兰芝:“敏王殿下心性超然。”
    “冯太后慈祥如故,我们敏王感激不已,他日有机会,定不忘了给太后磕头。”棋墨絮絮叨叨的。
    虞兰芝:“敢问敏王的贵体近来可有好转?”
    棋墨笑容更甚,“已经大好。此番多亏小陆大人,特特接来胡太医,两副药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本来就不是大毛病,只是一直耽误着,没有受到应有的照料,才日益严重。
    得亏医治及时,再拖下去可就真成根深蒂固的顽疾。
    棋墨感激胡太医,更感激陆宜洲。面前的女官是陆宜洲未婚妻,他自然要拣好听的话多说说。
    感激赞誉之言发自肺腑。
    虞兰芝谦逊抿笑,安静听着。不然还能怎么着,这是她的未婚夫,再不济也不能在外面讲对他不利的话,更不能替他全都接了,唯有谦逊一笑。
    棋墨双手合十,“小陆大人菩萨心肠,容貌亦如观音,这般年轻,如此品性实在令人钦佩。”
    菩萨心肠,雷霆手段陆少卿。
    每个人口中的陆宜洲都那么完美,从性格到品行,仿佛,不对,压根就不是虞兰芝熟知的那个。
    倘棋墨说的是真的。
    那幼稚、矜傲、好色的陆宜洲又是谁?
    待她时好时坏的那个人又是谁?
    虞兰芝感到困惑。
    穿过高耸的芭蕉篱落,在绿竹围成的阴凉屏障下,露出一座幽深凉亭。
    亭下陆宜洲正在与敏王对弈。
    清风徐徐,竹叶婆娑作响。
    棋墨噤声,歉意地瞥一眼虞兰芝,稍等片刻,观棋不语。
    特意挑的休沐日,白挑了。
    谁能想到陆宜洲的休沐是躲在这里下棋?
    苍翠的竹叶在他白皙的脸颊投下淡淡疏影,眉目专注,不苟言笑,但他眸光微闪,抬眼精准地发现她,从错愕到神采奕奕。
    生动又熟悉。
    虞兰芝蹙眉,他敛笑,重新专注棋局。
    虞兰芝轻咬下唇。
    敏王乃不可多得的棋道高手,常常出其不意,以柔克刚,与陆宜洲难分伯仲。
    二人渐渐成了棋友,惺惺相惜。
    敏王确实有自己的心思,对陆宜洲的欣赏也不曾掺假。
    作为一个自身难保之人,敏王非常清醒,不臣之意咽在腹中。
    不管那个位置上坐着谁,都影响不了陆氏百年基业。
    敏王毫无胜算。
    一盏茶后,敏王哈哈大笑。
    “方才你明明退无可退,苦苦挣扎竟又反败为胜,实属罕见,这一遭,本王定要载入棋谱。”
    陆宜洲拱手:“微臣侥幸。”
    心底得意不已。
    便是再无解的局今儿也得赢。
    他家的小刺猬看着呢。
    陆宜洲偏头凝视虞兰芝,试图从她脸上寻找赞叹、钦佩或者别的什么,她却没有看他,盯着一丛白茉莉发呆。
    真扫兴。
    棋品如人品,有时几盘棋便能窥见一个人的真实脾性。
    敏王输得起赢得磊落,便是仰仗陆宜洲这段时间,感激是真,欣赏是真,自始至终的不卑不亢、张弛有度更是真。
    宠辱不惊。
    有趣,并非外界传的书呆子。
    棋墨瞅准时机走过去一拜,说明虞兰芝来意。
    虞兰芝立在适宜的距离,朝看过来的敏王遥遥福身。
    姿态端雅矜贵,是个名门淑女。
    敏王看看虞兰芝,再看看陆宜洲的眼神,联想到淑女姓虞,顿时了然,笑道:“母后拳拳慈母心,本王没齿不忘。你回去替本王劝慰母后,请她老人家天热少食冰,天冷多加衣,顾惜凤体,颐养天年。”
    虞兰芝记在心里,应是。
    亲王衣着整齐干净,偏瘦,目光清亮有神,皮肤白里透红,泛着健康的光泽,说明活得扎实,生命力像野草一般旺盛。
    敏王又叮嘱了几句。
    虞兰芝一一记下。
    敏王是过来人,又岂会不懂陆宜洲眼底的温柔,遂有心成人之美,“虞掌固走一趟不易,既然棋局已毕,便劳烦陆少卿代棋墨送一送佳人。”
    虞兰芝抬眸,陆宜洲正在看她,目光灼灼,全然不似廿二那日的冷淡。
    棋墨闻弦歌知雅意,连忙让贤。
    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陆宜洲亲自送她离开。
    总觉得回去的路比来时延长许多。
    虞兰芝疑窦丛生,又苦于路痴之症,找不到证据。
    “咱俩真有缘。”陆宜洲说,“敏王命我送你,可不许赖我。”
    “可敏王也没让你送这么久。”虞兰芝葱白的手儿指指他,带起一袖体香,又恨恨指向前面,“我只是不记路,不是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我请问呢,你们大理寺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去?”
    陆宜洲在那一瞬盈香里恍神,口干舌燥道:“你怎么老是凶我啊?”
    虞兰芝噎住。
    有吗?
    好像是有点。
    她对他充满了敌意与防备。
    “廿二那日也是,冷不丁出现在上朝的路上,那么凶,我以为你要跳过来揍我。”陆宜洲说,“幸好你没有。”
    “我为何要揍你?”
    陆宜洲脸一红,垂眸道:“你总是哭,我有点乱,分不清你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就凭着感觉乱来……”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揍他能消气么……
    虞兰芝双手交叠用力捂住他的嘴,“你再乱说话,我,就杀了你!”
    附近没有人。陆宜洲眨眨眼,无声地说。
    “你生气的样子真像一只小刺猬。”陆宜洲笑了,拉下她的手,十指相扣。
    虞兰芝:“……
    ”
    陆宜洲:“芝妹妹,下月十二,父亲要为我在宗庙举行及冠礼。”
    及冠之后就不再是少年,是成年郎君,意义不亚于小娘子的及笄礼。
    “嗯。”虞兰芝抽出手,又被他攥在手心里。
    “你想要什么?”她问。
    陆宜洲立刻指了指自己的腰。
    纤细的,劲瘦的,快的要命,数次将她顶到帐子外……虞兰芝难以置信瞪着他。
    她脸颊这么一涨红,他脑海这么一思索。
    “休要诬赖我……”陆宜洲的脸“唰”地涨得比她还要红,又急又尬道,“我不是那种意思,是香囊,我要你做的。别的郎君都有未婚妻送的丝帕香囊挂腰间,多缠绵,偏我什么都没有。”
    虞兰芝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声若蚊呐,红晕已顺着脖颈蔓延抹胸深处。
    “好,是我下流,我乱想。”陆宜洲转而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送我。”
    他扶虞兰芝登上马车,挥挥手。
    车帘落下,虞兰芝有气无力一蹲,双手抱头,锤了锤。
    大瑭的及冠礼由族中最有威望的男性长辈在宗庙主持,受邀者皆为男子。
    及冠礼的日子由受冠者父亲精心敲定。
    礼成再腰佩未婚妻赠予的丝帕香囊,在大瑭蔚然成风,一种低调又甜蜜的炫耀。
    这香囊,陆宜洲不主动开口,虞兰芝于公于私都会送的,只没想到他仅仅要这个。
    至于塞进香囊的丝帕,虞兰芝选了一条大众化的鸳鸯纹。
    不出彩也不出错。
    次日上衙,虞兰芝来到咸凤宫复命。
    大宫女眼神含光,笑盈盈迎来。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
    冯太后赐座,命虞兰芝坐下回话,意思就是要尽可能详细述说敏王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