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更不知陆宜洲看到后会如……

    虞兰芝被陆宜洲送回家,经过小花园,停下了脚步,接过春樱手中的罗扇,兀自玩耍。
    她从前没有因陆宜洲难听的话否定自己,如今也不会因几句甜言蜜语就晕头转向。
    陆宜洲的话,是为哄她配合亲吻供他取乐,还是真的要把她放在心里珍惜,只有他自己清楚。
    第一次他是生涩的克制的,第二次他食髓知味,第三次他眼里毫不避讳的欲念,无声地告诉她,他想做什么。
    陆宜洲不是坏人,可也真不算好人。
    但凡她糊涂一下,他绝对敢对她做禽兽不如的事。
    想到他面对璃娘、萱娘等一众女孩,温和可亲,衣冠楚楚。
    再想到他对自己……
    不公平,区别对待,虞兰芝无法忽略所有不平。
    虞二夫人隔着窗户看了一会儿,扑蝴蝶,真是个孩子呢,蹦蹦跳跳的。
    近来她甚少拘束虞兰芝。
    小娘子天真烂漫的日子就这么几年,多过一日赚一日,明年嫁人就要去别人家里生活的。
    沈舟辞在二房的小花园站了会,发了会呆。
    他从小就把虞兰芝捧在手心,甘愿做她的奴仆,卑躬屈膝,显得特别“便宜”,这种便宜,在长大后就转不回去了。
    在她眼里,他不是男人,只是个听话的哥哥,哪天不听话,也就没用了。
    他不动声色离开,径直去拜见虞侍郎。
    春日的花园姹紫嫣红,灿烂又热闹。虞兰芝手执罗扇扑蝶。
    浅草色的素绸裙摆,梦里的云
    烟一般,随着她垫着脚步摇晃,翩跹,翻出一痕洁白的内衬纱裙,层层叠叠,像一朵花,盛开在郎君的心上。
    沈舟辞走了一段路,又回身望着她。
    生出几分不舍。
    小厮提醒公子注意脚下。
    他回过神,继续走,这次没回头。
    ……
    在花园玩了半个时辰,虞兰芝净手净面,陪同爹娘用晚膳。
    饭后,虞侍郎和夫人谈话,没避讳虞兰芝。
    虞兰芝就坐在罗汉榻竖起耳朵。
    “冯太后可是圣母皇太后,竟被赶去偏殿,如同妾室一般。陈太后放着那么大的慈宁宫不住,偏偏搬进咸凤宫主殿,这母子二人半分体统也不讲了。”虞侍郎真是开了眼。
    新帝和新太后不愧是亲母子。
    他口中的冯太后乃先帝原配冯皇后,陈太后则是容贵妃陈氏,先帝驾崩,二人便成了东西两太后,只没想到陈太后的作妖能力完全不亚于新帝,连装都不装了。
    世家勋贵无不看重规矩,打破规矩就是在挑衅所有人的利益。
    陈太后磋磨冯太后,克扣衣食可能无人在意,可大张旗鼓地把她当作妾磋磨,就是在打洛京所有正室的脸面。
    将来谁家庶子得势有样学样,那还得了,简直礼乐崩坏。
    虞二夫人听了直冒冷汗,“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虞侍郎:“我那两个庶出的侄女儿没说亲,你帮留意一下合适的好人家。”
    虞二夫人素来与他心有灵犀,微微点头说好。
    皇帝年纪不大,却早已成亲,将来采选,不管是谁,选上了也只能做妾,况且,皇宫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虞侍郎不忍自家侄女遭祸害。
    虞兰芝把一捧樱桃塞进口中,慢慢咀嚼,又把核一颗颗吐出。
    阿爹能想到的事,姑父不会想不到,想必早已开始为璃娘的亲事做准备,国丧结束必然定亲。
    聊了会吏部的几项变更,虞侍郎回书房处理公务,虞二夫人便把虞兰芝召到跟前,为她通头发,这是母女间的小互动。
    虞兰芝有一头又黑又浓密的长发,缎子一般,无论盘何种发髻,随意折腾,完全不需要义髻,羡煞不少娘子。
    虞二夫人认为都是自己的功劳,打小就没少喂她补气血的食物,又时不时亲手帮她梳头,有爱的滋养,自然长得好。
    “五月份能过吧你?”虞二夫人问。
    “当然。”
    阿娘小瞧她了。有先帝的放宽要求谕令加持,再通过不了考试,她直接回家种田,做什么女官。
    “晚会儿,我让王妈妈把陆家的关系谱拿给你。抽空记一记,将来进了他家的门不至于两眼抓瞎,也方便积攒自己的人脉。”虞二夫人掬起闺女一捧香喷喷的青丝,越来越爱,“这关系谱是我们自己整理的,看完再给我,莫要带去陆家,将来你婆母自会给你一份更完整的。”
    有头有脸的人家基本都会被人关注,整理关系谱,属于心照不宣的事儿,拿到脸上则多少有些尴尬,因此虞二夫人才多说这一句。
    虞兰芝用力点头,“好——”
    “你祖母的话,听听就行,不用往心里记。”虞二夫人唯恐闺女实心眼,老实人。
    “这个我擅长,阳奉阴违。”虞兰芝调皮地眨眨眼。
    虞二夫人嘿嘿笑,正色道:“那四名美婢,我帮你把过关,人品性格都没问题,就是长得太好看了些。”
    “美婢不美,那还是美婢嘛?”
    “你懂什么,世上没有哪个郎君是真正老实的。”
    “您怎么连我阿爹都骂?”
    “你阿爹自然是好男人,可那是我管教出来的。男人就像孩子,提前说好禁止做什么,他才会上心。你把规矩和底线定好,大大方方告诉陆七郎,他肯定会记下。万不能等他触碰了你再闹,那样于事无补,八成还会犯。”
    “这个我无师自通。”虞兰芝坐直身子,讲述自己给陆宜洲立的规矩,“当时他就应了我,不在外面胡作非为,也绝不碰我的婢女。”
    虞二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七郎这孩子比想象的还要好。
    一直以来她都纠结该如何向虞兰芝展示这个世界的真相。
    真相就是男人不会只守着一个女人。她的阿爹属于稀世不可参考案例。
    以陆宜洲的身份宠一两个婢女不是什么大事,但她一点也不想对女儿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忍忍就过去了”,“男人基本都这样”的话。
    虞二夫人对虞兰芝道:“阿娘希望你与七郎恩爱两不疑,休戚与共,可如果有一天,你很难过,觉得与他在一起只有痛苦,也可以回家。”
    虞兰芝诧异地仰脸望向阿娘。
    虞二夫人笑笑,捏她的脸,“你阿娘我啊,有钱着呢,养你一辈子不成问题。”
    “阿娘。”
    虞兰芝抱着虞二夫人的肩膀,撒娇。
    心里最后一丝惴惴不安消失殆尽。
    阿爹阿娘和菱洲的哥哥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虞二夫人揉了揉虞兰芝脑袋,“阿娘希望任何时候都以你的感受为主,不必在意外界的声音。那些声音多数带着规训的目的引导你去做他们希望的事。所有跳出来让你不舒服的人都是蠢货,他们的指指点点你不要听,而你要保持冷静,永远清醒。”
    虞兰芝把阿娘的话用心记下,温顺地贴在阿娘怀中。
    “阿娘无所不能,那我可不可以不嫁人,永远陪在你身边?”虞兰芝得寸进尺。
    回答她的是一巴掌。
    虞二夫人道:“小兔崽子。”
    其实,这个小兔崽子还是很令虞二夫人满意的。
    比念书,芝娘在姐妹中不算出彩;比待人接物,芝娘可太完美了。
    连虞兰芝自己都未意识到,她其实特别会处理与长辈、上级的关系。
    也很擅长调用收服仆从。
    这些都是天生的,天赋异禀的生存智慧。
    只是严苛的祖母,常年的压制,使得一切不明显。
    殊不知,在祖母手底下没被压扁,小小的她就有不可估量的力量。
    而挑剔的虞老夫人,很多时候都能和颜悦色地对待虞兰芝,比对虞二夫人好一百倍。
    这样的性格,不做宗妇可惜了。
    不过不做宗妇,也未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
    沉迷搞钱的皇帝把宗亲上下克扣一遍,赫然发现掖庭以外的女官实属多余。
    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本就是有伤天和,朝廷真是疯了,竟拨款养这么一群没用的小娘们,又不能进宫侍寝,纯纯浪费。
    以后祭祀社稷无需皇后参与,那么斋娘也就没必要存在。
    不过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必然有一定的道理,没道理也能被一群鸡婆似的大臣编出道理。想到这点皇帝就头疼,皇帝不能一上来就猛改,得循序渐进地,润物无声地。
    盘算数日,皇帝以节省财政开支为由遣散斋娘,不想走的就参加太常寺考试,通过者正常录用。
    走的照旧保留玉册,只是再也收不到朝廷发放的俸禄。
    虞兰芝万没想到才上衙五日就被赶出皇城,有那么一瞬间想点火烧了狗皇帝的紫宸殿。
    她提前过上了致仕的生活,赋闲在家,每日同祖父打八段锦,最近又学了太极拳。
    余下的时间练练字看看书,遛鸟遛马,数着日子盼望太常寺考试。
    从前忙得没空搭理她的祖父,如今时常和她坐在同一块大青石晒太阳,面面相觑,或者唉声叹气。
    阿爹为了缓解祖父的寂寞,花了一大笔银子托人买回一条西施犬。
    一开始祖父试着遛狗让自己忙碌起来,后来就丢给虞兰芝了。
    虞兰芝照顾西施犬不到两天,原住民小圆子突然发疯,见到西施犬便连抓带咬,铁了心一山不容二虎。
    最终西施犬不敌,逃去大房避难,由虞兰琼收养。
    绕了一圈,相当于阿爹为琼娘买了一条狗。
    小圆子舔舔自己的小爪子,跳进虞兰芝怀中,蹭蹭。
    它是小跨院永远的王。
    同时也是一只猫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