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瑟瑟秋风中。
    十七郎一身朱紫官服, 独自站在京郊的长亭外,望着送嫁队伍的远去,那背影是那么的孤独与寂寥。
    “我感觉好难过啊, 我以为结局会不一样的, 最后会有反转的, 结果竟然没有, 神仙妹妹她真的和亲西夏了,怎么会这样啊!”
    看到这里的曹溪,心里又是难受又是郁闷:
    “她跟那么多人告别, 就为了跟他告别,为什么就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个西夏太子能不能去死啊!”
    “就是!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啊!十七郎就不能任性一次吗, 就不能像第一次在书院后山见到千夜的那样,直接带她走吗?”
    族妹曹绵也难受的捂着胸口:
    “我不在乎什么克己复礼, 不在乎什么忠君和皇恩,神仙妹妹真的对他情根深种啊!我就想他抛开一切,和神仙妹妹在一起, 呜呜呜。现在神仙妹妹离开中原了, 西夏远在千里之外,这一别,他们此生还能再见面吗?”
    “十七郎太冷酷了,神仙妹妹都和亲了, 他居然没有流一滴眼泪。”
    曹晴也难受起来, 忍不住忿忿的道:
    “果然,男人都是铁石心肠,我再也不喜欢他了。”
    “他不是铁石心肠。”
    一直沉默的曹韵, 语气幽幽的道:
    “人太难过了,是没有眼泪的。十七郎虽没有哭,可是我看到了他心里的那颗眼泪。”
    曹韵这句带着文艺色彩的总结,顿时让众人一静,心里五味杂陈起来。
    不过。
    相比于曹家小娘子们的伤感和可惜,男读者这边的反应,可以说让人始料不及。
    一大清早,东主朱旭坐着马车来到朱雀门报房,心虚的东瞅瞅西望望。
    半晌,有些诧异的道:
    “老贵,报房居然没事儿吗?”
    “东主说什么啊?报房能有什么事儿?”
    大掌柜朱贵一脸黑线,外加不解加无语,哪有做东主的,天天盼着自家报房有事儿的?
    “咳咳。”
    对上朱贵的眼神,朱旭也觉得自己这问法有点问题,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
    “我是说,昨儿晚上报房没人扔石头什么的吧?”
    “额......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
    朱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想着杨蔓娘昨天的那一章,神仙妹妹不是和亲去西夏了么,会不会又让读者生气,来报房扔石头了呢!
    “不过......”
    听到这俩字,朱旭刚松的那口气,顿时又提起来了:
    “不过什么?”
    “不过,昨晚西夏人的驻京会馆被人扔石头了!”
    “啊?这......”
    朱旭顿时愣住了。
    ......
    “什么?西夏人的驻京会馆?被人半夜扔了石头?还射了火箭?肇事者还似乎是一群太学生?”
    开封府衙里,听了手下捕头林七的禀告,府衙右少尹张子清一脸懵逼。
    作为开封府主管司法办案的二把手,为什么手下嘴里说的这些字分开他每个都认识,可是组合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是的,大人,来府衙告状的西夏驻京使者是这么说的。”
    “哦,是因为什么缘故?砸伤人了吗?”
    “卑职听说似乎是因为看了墨瑾公子的书,具体倒是不晓得。倒是没有伤人,不过西夏会馆的牌匾被烧了,所以他们觉得不安全,要求咱们府衙去太学缉拿人犯!”
    “哼!什么人犯!什么时候开封府的事情轮到西夏人指手画脚了。”
    张子清眉头一皱,不悦地道。
    “可是.....”
    “可是什么?”
    “那使节说,若是大人不抓人,后果自负。”
    “哼!敢威胁本官!不理会他们!我倒要看看什么后果自负!”
    张子清气呼呼的一拍桌子,打发走了捕头林七。
    旁边的幕僚杜威有些担心的劝道:
    “这样恐怕不妥啊!不如,大人不然还是给西夏人一个面子,派人去太学随便随便问问,做做样子吧,西夏人不好惹啊!”
    “西夏人不好惹,太学生就好惹吗?”
    张子清哼了一声:
    “哼,若是我大宋在西夏的会馆被烧,西夏人会给咱们一个交代吗?”
    “这......这话是”
    “哎!老杜你就别劝大人了,太学可不是软柿子,太学生和西夏人的事儿,连官家都管不了,大人又能怎么管?”
    另外一个幕僚孙嘉闻言起身劝道。
    三年前,西夏在汴京建立了驻京会馆,这些会馆里的驻京使节和士兵们骨子里便瞧不起大宋,所以出行常常对宋人恶语相向,买东西不给钱已经是家常便饭,动辄还要鞭打商贩,掀翻摊子,让无数汴京人敢怒不敢言,连官府也不敢管。
    后来,一个大宋卖柴鸡蛋的商贩于三儿,在虹桥桥市被两名西夏士兵掀翻摊子,当街鞭笞,打的死去活来。一个名叫张尉的太学生看不下去仗义执言,被那两个西夏士兵当街活活打死,砍下脑袋。
    这件事,在大宋民间引起了极大的愤慨,但是,碍于西夏人的淫威,百姓们敢怒不敢言,都不敢出头,主管的衙门也装做不知道,不愿意去招惹西夏人,张尉的家人更是苦苦求告无门。
    最后,是年轻的太学生们站出来了!
    当时是七月初一,汴京的三千名太学生围在皇宫门口抗议,在黎明中敲响了登闻鼓,吸引了将近一万多人抗议逼宫,皇宫中大臣们面对这样的情况都束手无策,最后是皇帝妥协了。下旨要求西夏驻京会馆交出凶手,最后,那两名凶手被群情激奋的太学生们用棍棒打成了肉泥。
    从那件事之后,无论是西夏人高丽人金国人,还是辽国人,在汴京做事都收敛了很多。
    也是那一次,太学生们的勇气血性和团结,让无数汴京人敬佩和感动,也使得他们成为汴京在野的一支庞大势力。所以,太学的事情都是由学正和太学生共治,一般情况下,连官府也不敢随意去太学抓人的。
    所以,张子清也根本不可能去太学抓人的!他可不想做西夏人的走狗,最后被太学生们揍死!还没人同情!
    “可他们毕竟烧了西夏人的匾额啊,闹出事儿来,总得有人出来抗事儿哪!”
    杜威还是有些担心,出主意道:
    “那不然,柿子捡软的捏,咱们找那个写书的墨瑾公子开刀吧,她就是始作俑者,这事儿还不都是因为她的书才闹起来的?”
    “你想死你就去!”
    张子清闻言,顿时愤怒的喷了他一脸,直接一甩袖子走了。
    留下杜威一脸不解:
    “老孙,这?”
    “老杜啊,你也是傻了,什么叫柿子捡软的捏,你看看那墨瑾公子是软柿子吗?”
    “怎么不算呢?她不就是个写话本儿的女流之辈吗?虽然在汴京有些名气,可是也没有一官半职的,抓来问一问又能怎么样呢?”
    “哎!老杜,你啊你啊!”
    孙嘉拍了拍杜威的肩膀,无奈的道:
    “你可真是.......你只瞧着人家是女流之辈,却不想想她写的东西,把多少男人都比下去了!你倒是瞧瞧,如今汴京有多少人喜爱她,人家有十几万的读者,随便办一个签售会,就几千人抢着买,随便发一个小句,半个汴京都在讨论。她在汴京的号召力,如今可不比太学生差哪!你今儿这般毫无理由的把人抓来,明儿这事儿就得上各家小报,不到一个时辰,咱们府衙就得被那些看书的人围了,搞不好你我二人,都得被人揍个半死。”
    “啊!这......这女子居然这般厉害么!”
    杜威瞬间哑了,他先入为主了,竟从没想过这一层。
    见他不说了,孙嘉笑呵呵的劝道:
    “民心可畏,咱们可不能瞧不起女人哪!”
    “额......好吧,那这事儿倒是不好办了。”
    “倒也没什么不好办的。”
    孙嘉眼珠儿一转:
    “老杜你刚才有句话倒是说对了。”
    “哪一句?”
    “柿子要捡软的捏。”
    “额......你是说......西夏人?”
    这时候杜威倒也反应不慢,想了想,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道。
    “对!”
    孙嘉嘿嘿一笑:
    “反正墨瑾公子和太学生咱们都惹不起,我看这事儿还是拖一拖,让西夏人吃个哑巴亏吧!”
    发生在开封府衙的事情,杨蔓娘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这会子正合放假回来的老三杨盼娘在厨房腌菜,是的,你没听错,腌咸菜和酸菜。
    今儿个是九月十六,霜降的日子。
    汴京的气温开始大幅度降低,早晨在外面呼出一口气也变得白白的,人们出门也换上了御寒的冬衣。晚上睡觉已经开始点火盆儿了,地面有积水的地方,早晨起来已经开始霜冻了,在熹微的晨光下,远远望去,就像地面上铺着一面面晶莹剔透的小镜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汴京的冬天就要来了。
    所以,腌菜的日子也到了,这个年代,没有超市没有冰箱,腌菜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活动,毕竟,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每天吃地窖里的秋菜,未免有些过于奢侈,还是搭配了腌菜吃,才能更心安理得一点。
    杨蔓娘家如今虽然不至于如此,但是腌菜还是必须要有的,偶尔吃一次调节一下胃口,而且冬天做大肉酸菜也很不错。
    昨儿个老二杨士林又雇了一辆牛车,去潘楼买了一车的霜菘和芦菔,又买了两个积酸菜咸菜的大缸,姐弟三个连夜将霜菘和芦菔洗干净控水。
    到今儿个水分也干了,倒是正好可以腌菜了。
    “大姐,反正活儿也不多了,不然我来做,你去书房写稿子吧!”
    前些年在南熏门的时候,姐弟三个每年冬天就靠吃各种腌菜叶子过日子,所以,老三杨盼娘腌菜的水平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