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玩归玩, 闹归闹,别拿话本儿开玩笑。
    很快,时间一转便过了乞巧节, 到了七月初九。
    这一天, 虽然真什么节日, 却比节日更热闹更受人关注, 这一天是无数汴京人都翘首以盼的,墨瑾公子新话本儿发布的日子。
    几乎一大清早,报房的小经纪们在大街上就不停的被人叫住, 要买朱雀门小报,你一张我两张的,基本上还不到午饭的时候, 手头其他小报才卖出去几张, 但朱雀门小报却已经销售一空了。
    当然,按理墨瑾公子的新书虽然有不少人关注, 但也不至于会这么夸张的,但是,因为前段时间墨瑾公子和清月散人比试之事, 加上小娘子们之前又围堵了李氏小报一回, 闹得沸沸扬扬,所以事情便在市井中传开了,如今基本上汴京上至八十,下至起七八岁的黄口小儿都知道二人新书要比试之事。
    汴京人天生就是爱凑热闹性子, 尤其对于这样名人一比高下的事更是热衷, 如果看官您不信,那去瞧一瞧大街上的官扑店就知道,在汴京, 几乎每个坊里都有两三家,但凡举办什么大型的蹴鞠比赛,或者相扑马球比赛,便有无数好事者蜂拥而至,到官扑店押注。杨蔓娘和清月散人之事自然也不例外,自从两人约定在七月初九一道发书,就有不少好事者纷纷提前去官扑店押注了。
    不过,这些杨蔓娘自然都不知道。
    此刻的她,正在搬家。
    之前,她不是买下了观音桥春明坊的那座宅子嘛,之后又专门请了木竹匠人收拾修葺了差不多十天,昨儿个,老二杨士林去跟行老那边验收宅子,顺便结了工钱,所以,今儿一早便乘着天气好着手搬家。
    说是搬家,实际上也用不着杨蔓娘亲自忙活什么,她只需要把自己的存稿和书房里的东西装箱就是了,其他的事情,朱旭都早早的安排了大掌柜朱贵带着家里的仆役来帮忙。
    “娘子如今买了宅,可要办一场温居宴?”
    朱贵一边指挥着小厮贺二将院子里的大箱子装上牛车,一边笑着道。
    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微.信q.q,没有电子邮箱。车马很慢,所以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更多的是靠见面,这也就使得时下人更在意亲友。而在这个格外注重人情的社会,人们也喜欢借着各种各样的名目聚会往来,联络彼此之间的感情。春日里要办打春宴,夏天里有赏荷宴,秋日里要办秋庆中元宴,冬日要办冬至团圆宴,庆祝丰收要办稻谷新酒宴,佛诞日则要办十斋齐欢宴。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其他的聚会,比如保平安的,聚宗亲商族事的,贺中举的,贺结婚的,贺生辰的,贺生孩子的,搬家的,送别的,茶艺表演的,读书作诗的,讨论饮食和滋补的等等,各种各样的名目的宴会,可以说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大多数中产以上的宋人,一年中至少有十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参加各种聚会。至于更上层的人物家里的女眷们,那就跟不必说了,基本上一年中不是在去参加宴会,就是在参加宴会的马车上。
    杨蔓娘来大宋这么久了,如今也渐渐的习惯了,前几个月还参加过朱旭家的打春宴,还有大掌柜朱贵小孙子的百日宴,不久后,还要参加好友曹溪的生辰宴。
    “如今正是新书的连载期,存稿也没有多少,精力不足啊,温居宴我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再办吧。”
    杨蔓娘这话是实话,她最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之前也不觉得的如何,但是当真的开始写了,才发现男性爽文也不是那么好写的,很多东西都感觉有壁。所以,这段时间她每天也是为了情节绞尽脑汁,写书到子时都是家常便饭。
    “呵呵,对了。”
    说到话本儿,朱贵也来了兴趣,笑呵呵的道:
    “我也看了娘子的写的新书,不过,那主角儿杨卿臣是不是太惨了点儿?”
    “很惨吗!”
    杨蔓娘反问道。
    “惨!太惨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居然如此羞辱自己的同胞兄弟,逼着人家钻.裤.裆!”
    尚书府,小衙内一边看书,一边气的拍着桌子骂道。
    作为墨瑾公子的忠实拥趸,又知道她这次的主角是个男子,所以几乎杨蔓娘一发新书的头一天,高尧康就打发小厮去买了。
    谁知买回来,连续看了两章,居然是这样的。
    主角儿居然这么惨!一个月才五百文月钱?好衣裳都穿不起?还要被家里的下人瞧不起翻白眼儿?被同族哥哥打?被哥哥的狗腿子们打?还被逼着钻了人家的裤.裆!
    啊啊啊!
    这是什么主角儿?这也太憋屈太窝囊了吧!
    要不是这是墨瑾公子写的,高尧康都想把小报给撕了,再去报房把话本儿作者揍一顿!
    高尧康一出生便受宠,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两个哥哥,还有两个姐姐,都对他这个老幺疼爱至极,他可以说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家里人都对他百依百顺,要星星就不会给月亮,除了偶尔被自家老爹修理,高尧康的生活中几乎没有不如意的事情。
    他委实无法想象,一个大家子弟的日子还能过的这么惨。
    “这是假的吧?”
    高尧康呼哧呼哧的运了半天的气,一脸纠结的道:
    “还从人家裤.裆钻了过去,这个杨卿臣这么窝囊,以后能干什么啊?天哪,墨瑾公子怎么会写这么个男人哪!”
    “给我瞧瞧。”
    一旁的老二高尧轩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从弟弟手里拿过小报读了起来。
    不得不说,杨蔓娘欲扬先抑,自然就必须要打压主角杨卿臣,所以,前期把他的生活刻画的实在是很惨,看的一向性子有些懒散不羁的高尧轩都不由的蹙眉。
    无父无母,地位低下,从小就住着杨府里最差最破旧的房子,身边没有下人伺候,发的月钱被克扣也不够用,穷困到每个月月初,只能把买来的米分成三十份,每天忍着,只煮一份充饥,就这么在周围人的白眼中,磕磕绊绊的一日日长大。
    “唔,这......不得不说这杨卿臣确实过的惨,不过我瞧着他倒未必就是窝囊废,你看这里写的,那个时候他才虚岁七岁,就能忍住饥饿的本能,将买来的米分成三十份,保证每天的口粮,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高尧轩虽然性子懒散不羁,但到底是在官场上混的,相比于天真单蠢的小弟,看问题更深入一些,指了指小报上的内容,眯了眯眼道: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人,只要有了合适的机会,定能成就一番事业的。你只瞧着那杨卿臣挨打受辱却不反抗,却不想一想,他无父无母,没有靠山,拿什么反抗?愤怒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保证自己平安长大,才有可能再图以后。更何况韩信当年也曾寄人篱下,受胯下之辱,后来不也当上大将,率军横扫诸国,获封楚王了吗?”
    “老二说的不错,男子汉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坐在主位的高闽,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放下手里的筷子,捋须道:
    “古人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等年纪轻轻,当学学那杨卿臣,虽处逆境,也要隐忍自保,留着有用之身以待将来。可不要学那杨瑜,整日好勇斗狠,欺辱兄弟,没得让人瞧不起。”
    “父亲!想不到您老人家也看墨瑾公子的书啊!”
    小衙内一脸的吃惊,仿佛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显然他的关注的点总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高闽顿时噎住了。
    看着一脸蠢相的小儿子,实在懒得理他。
    不过,高尧康说的不错,高闽最近确实看了杨蔓娘的话本儿,高闽是个很务实很有才干的人,否则也不会身上没有功名便获得官家的青睐,也不会在满朝饱读史书的大臣里脱颖而出,做到如今吏部尚书的位置。要说高闽为何会看杨蔓娘的书,还是因为官家的缘故,作为天子近臣,了解天子的喜好是必须的功课,否则,跟天子都没有共同语言,那这个官也做不长久。
    墨瑾公子的书,高闽原本也是带着批判的眼光来看的,毕竟自家小儿子是什么德行,他心里清楚,小儿子会喜欢的东西又能是什么好的。可谁知,他昨晚一看之下,竟然入迷了,甚至看完之后,还感同身受,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是的,墨瑾公子笔下杨卿臣的生活,和高闽早年的生活非常的相似。
    别看现在的高闽为官坐宰,日子过的如此之好,但他的少年时期也是非常凄惨穷困的。几乎和杨卿臣不相上下,而且,当年高闽从岳阳老家来到汴京,为了寻找机会出人头地,他也一度给人点头哈腰陪笑脸,被很多人欺辱白眼,可以说尝遍了世间冷暖滋味儿。
    所以,看了杨蔓娘的话本儿,人到中年的高闽的心里才会感同身受,莫名的回忆起过去的往事,仿佛在杨卿臣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所以,他才破天荒的说了刚才的话。
    不过,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虽然高闽和高尧轩认可了男主的隐忍,但别人却不这么认为。
    却说高闽借着墨瑾公子的话本儿在家教子,肯定杨卿臣的做法。
    但是市井之中关于墨瑾公子的新书,可以说是被骂出了翔。
    要知道,在以往所有的话本儿里,女子如何先暂且不提,但是男人基本都是高高在上的,这高高在上不是说地位高高在上为官做宰,而是说他们在生活中高高在上,是不曾受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