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两人一路从西城回丰台。
    到达住的地方,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燕景台在湿地公园里。
    非山上住户持有门禁卡,都需要购买门票进入。
    姜嘉茉很久都没有到这里来了,不知道现在开始实行新规矩。
    她在山下的物业处录面容。
    怎么拍照都不满意,她稍微耽误了一些时间。
    回到车上。
    裴京聿的秘书冲她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些。”
    姜嘉茉顺着罗铭的眼神,望过去。
    裴京聿靠在后座闭上眼睛,冷戾的眉眼柔和极了,似是睡熟。
    男人西装衬衫地领口散开,露出脖颈上微凸的喉结骨,手臂撑在车门
    储物台上,肌肉线条流畅,收敛贲发的安然。
    姜嘉茉就这样瞧着他,又要移不开眼。
    身边的罗铭看她目不转睛的样子,笑了笑:“上车吧,姜小姐。”
    “他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今天是特意陪你的。”
    罗秘书指挥年轻的司机方平:“环山公路开慢点,少显摆你的车技,别把裴先生吵醒了。”
    姜嘉茉扶着车门站着。
    她忽然低头开始脱高跟鞋。
    姜嘉茉伶仃纤白的脚踮起来,赤脚踩在柏油环山道上:“要不你们回去吧。”
    “这截路换我来开,反正我熟悉,我会小心谨慎的。”
    她仰头看他们:“别推辞了,这样你们也能早点回家。”
    罗铭很识眼色。
    他知道自己和方平呆在这里,就是电灯泡。
    于是也不再退拒,点头说:“好,那你们路上小心点。”
    忽然,他又想起来什么:“对了,姜小姐,你别赤脚开车。”
    罗铭说罢,绕到车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一个黑色丝带的礼盒。
    姜嘉茉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双运动鞋。
    她蹲下身试穿,舒适合脚,是她的尺码。
    姜嘉茉放好礼盒,惊讶地感叹道:“他今天给我准备的吗。”
    罗铭点头:“你们在普陀寺那几天,裴先生就按照你的喜好,吩咐助理尹秋,给你准备好了日常用的衣服。”
    “你的护肤,精华,饿了要吃的营养品,安胎药,车上都有。”
    路灯下,姜嘉茉的眼睛颤了颤,晕着旖旎的水光。
    她似有不解:“可我记得,那天是夏秘书陪同,而且也不是开的这辆车。”
    罗铭和方平准备离开。
    闻言他笑着望过来:“姜小姐这么聪明,一定知道答案。”
    “当然是裴先生的每辆车,都准备了你需要的东西。”
    姜嘉茉心脏被巨大的惊喜击中。
    那天,她满心虔诚,对他求婚的时候。
    那人似乎很不以为意的模样。
    原来私下里,他已经把她当成生活的一部分了。
    自己的每次偶然,都会得到奖券的兑现,在他这里成为必然。
    姜嘉茉之前总觉得他危险,强大,难以揣摩。
    现在,她才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出他的照顾。
    哪怕是一小点点,他之前对她再坏,她已经甘之如饴。
    如果今天自己不赤脚开车,需要运动鞋。
    也许永远都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姜嘉茉忍不住透过后视镜,观察这个男人。
    他眼皮耸拉着,倦怠阖上,脖颈上血管勾人得涩。
    裴京聿安详睡着。
    他完全没察觉到,她鬼迷心窍的注视。
    姜嘉茉搀扶裴京聿从别墅的停车区走过来。
    她摇摇晃晃地陪他走上台阶。
    路过门口的绿漆邮筒。
    她恍惚了刹那。
    宛如回到了五年前。
    男人闭着眼,似乎察觉到她的不专心。
    他赖在她身上,坏心眼地把手臂环在她肩膀上,脑袋埋在她白皙的颈窝里:“走啊。”
    姜嘉茉小声哎了一声,她太喜欢这个人,只能任由他使坏。
    他重重地压在她身上,逼近她:“想什么呢。”
    姜嘉茉受力不均衡,又被他压着。
    两人一齐在门廊处停下来。
    裴京聿闭着眼睛,搂住她躺在地毯上,他的脑袋支棱在她胸口。
    男人冷濯的荷尔蒙气味,恣肆极了,洋洋洒洒地落到她的身上。
    裴京聿听着她轰鸣的心跳,得逞似的哼出一点笑来:“我是谁?”
    他的嘴唇在她心脏的地方作怪,挑开她的领口就吻。
    姜嘉茉觉得他的问题好奇怪。
    她被他亲到难耐,没办法从地上撑起身。
    她尝试几次都失败了,被他摁在地板上,没完没了地吮。
    姜嘉茉扯着他的头发,推搡他的脑袋:“还没关好门呢,又开始发情了。”
    裴京聿身上有薄薄的酒意,他探手就来遮住她的唇。
    灯光下,他冷白长指上青色的血管很清晰。
    他本来是让她别讲话。
    后来他一双手又使坏,顽劣地玩起她的舌来。
    姜嘉茉劝谏的声音,逐渐变得混沌。
    最后消失了。
    裴京聿变本加厉地找出招数,让她舔他指节,再臣服于他。
    他的声音低哑,有种蛊惑人的靡靡之欲:“认清楚了吗,进了谁的门。”
    姜嘉茉眼神涣散,揉捏他的衣领,
    她艰涩撑起来,抱着他,爱怜似的哄他:“我有认清的,想要给你看我的树。”
    裴京聿听进去了,终于肯从她身上起来了。
    他一副无所谓的架势,抵唇咳嗽了一声,帮她整理好裙子。
    男人似乎非常不经意地说:“行,勉强陪你去看看。”
    姜嘉茉擦掉抹花的口红,眼神恍惚地从他怀里爬起来。
    还没等她走下台阶。
    裴京聿第一次真实情绪外露。
    他不确定地叫她的名字:“姜嘉茉,万一,那棵树上是别人的名字。”
    他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混得没边地笑着走下台阶:“你欺骗我感情的话,要怎么补偿我。”
    姜嘉茉错愕地眨了下眼,望向他漆黑的瞳孔。
    她的视网膜里盛满了他的模样:“不会的。”
    姜嘉茉第一次笃定地对他发誓道:“我如果认错人,我就是小狗。”
    裴京聿听完就笑了。
    他笑声很愉悦,薄唇中带着一点讥诮:“你不本来就是吗?”
    裴京聿走过来,把她拢在怀里,眼下泛着酡红醉意的阴影:“小骗子。自己说,认错我多少回了。”
    姜嘉茉想,这个人讲话,好没有道理。
    她刚想开口,被一双凉津津的手,冷得缩了下脖颈。
    那人冷白的指骨微微潮红,搭在她锁骨那儿,似胁迫:“骗我的话,你知道后果。”
    庭院西南角的那株栾树。
    姜嘉茉从未看过它的花期。
    她种下的时候,还是细细的一株。
    她太思念他了,找不到机会表达。
    有一天,她发现院外的路边,有一棵压在篱栅下的小小栾树,像她手臂一样的粗细,营养不良的模样。
    她带着小遮阳帽和铲子出门。
    姜嘉茉费了好大的心神,才把这棵树移植在院落里。
    她记得,当时她还委托“沈容宴”帮她购买了草木肥料。
    那年,姜嘉茉种上树,在树上刻了一个小小的“聿”。
    人在恋慕着某个人的时候,总喜欢把身边的一切都赋予和他相关含义。
    她实在没有心力,再去照顾小动物。
    这棵栾树,就是她用来思念他的小小宠物。
    她没有在信中告诉沈容宴。
    一如她对裴京聿的爱,持续经年,无声无息。
    栾树在五年后,已经长到四楼阁楼那么高了。
    顺着裴京聿微颦的眉宇,和毫无喜色的眼瞳。
    姜嘉茉心里的不安,隐隐约约扩大了。
    那一年,她用餐刀,深深刻下的“聿”字。
    现在,好像一个惹人开心的玩笑似的。
    ——只有五条长短不一的浅浅杠线。
    裴京聿在她头顶戏谑地笑了一声:“又被你骗到了。”
    他垂眸,似乎也没真相信,漠然望向她:“全是横线,你在测量自己的身高呢。”
    姜嘉茉扑到树旁,难以置信地看了很久。
    她悻悻然摸着树皮:“怎么会呢。”
    半晌,她才回过神嗫嚅道:“我还以为你看到会开心的。”
    裴京聿恶趣味地假笑了两声:“我特别开心,满意了吗。”
    男人的声音低哑,胸腔闷闷地震动,颤得姜嘉茉心尖发痒。
    裴京聿圈着自己的猎物一般,抱着她,支招:“我这么好哄,你怎么不趁着我睡着,去刻一个?”
    他顺势敷衍的话,让她想要取悦他的行为变得昭然若揭。
    姜嘉茉羞耻地红了脸,抱住他的手臂,摸他手腕的骨峰:“我解释不了,可能是小树的自愈能力太强了。
    裴京聿笑了一声。
    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说谎的唇,哑声审判道:“姜嘉茉,以后你说什么,我再不会信。”
    他说完,从她手里抽身就走。
    姜嘉茉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男人在散漫外表下的失落。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地叫他的名字。
    她把门关上,跟随着他的脚步。
    关上门。
    姜嘉茉游魂似的,摸索着穿过宽阔的客厅。
    “裴京聿,你在哪儿呀。”
    她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就不安地掉眼泪了:“我真没有骗你,我当时住在这里,满脑子都是你。”
    姜嘉茉被巨大的伤心席卷了。
    她只感觉,自己曾经想用来和他寄情的什么物件,都失败了。
    朗格多克白葡萄酒,他在让自己怀孕那天,把旖旎的情意破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