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惩和罚

    第424章 惩和罚
    薛绥稍稍鬆开手。
    不料萧琰这廝如此凶悍,如此能忍痛,满身是血却突然暴起,拖著重伤的身躯,用尽最后的力气往洞中狂奔……
    “想跑?”薛绥眼神一厉,提刀追上。
    那廝捂著伤口脚步踉蹌,想绕开她躲进密道,在蛛丝似的狭窄岩洞中,拼命穿行……
    薛绥不快不慢地跟著。
    拐角处出现一个漆黑的洞口。
    萧琰回头看一眼,手指抠著石缝往前挪,疯了似的衝出去。
    薛绥紧隨其后,穿过夹缝,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石室,宽敞高阔的洞口凿著一排错落有致的石梯,蜿蜒而下,正是通往山外的出路。
    冷风呼啸而来,她噙笑提刀出去,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朦朧的幽光里,玄色的大披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李肇!”她脱口喊道。
    李肇没出声,手上的长弓拉满。
    “咻!”
    箭矢破空而来,正中萧琰的肩胛。
    他惨叫著滚下石梯。
    李肇迅速取箭,搭弓。
    第二箭接踵而至,精准钉在萧琰的膝盖。
    萧琰惨叫著捂著伤口倒下,手指抓挠著地面,怨毒的双眼死死瞪著前方,张著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小昭却反应极快地扑上前来……
    手起刀落,將他脖颈斩断。
    血溅在地上红得刺目,萧琰顷刻毙命。
    小昭喘著气,收手片刻才抬起眼,挠头问薛绥。
    “姑娘,我是不是……太衝动了?”
    “杀得好。”薛绥似笑非笑,一张脸像雪后初霽,美得清洌夺目,“这种祸害,不配留下一句遗言,也没有人想知道他临终前,想说什么。”
    小昭心头的慌乱平復下去,重重点头:“嗯!姑娘说得对。这种祸害,早就该死了……”
    薛绥踢开萧琰的尸身,蹲下来仔细搜索著,只见李肇大步走过来,周身卷著寒气,散发的气息比冰雪还要冷上几分。
    “不是让你留在后方策应,不要乱跑?”
    他声音低沉,带著压抑的怒火。
    薛绥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就要往回走。
    “不好。我的刀,我的守心。”
    李肇:“……”
    还没来得及发火,人跑了。
    他脸色更沉,大步衝上去拽住她的手腕,示意身侧的元苍。
    “你带人清理山洞,肃清残敌。告诉他们,萧琰已死,降者不杀——顽抗到底者,格杀勿论。”
    “是!”元苍抱拳领命。
    士兵们行动有序地进入山洞。
    片刻后,哈赤抱著父亲多吉头人的尸体从洞中出来,痛哭失声,悲慟不已。
    几个寨兵围在一旁说著什么,眼眶通红,声音哽咽,神色哀戚又愤怒。
    李肇不再多言,拉著薛绥便往僻静处走。
    他步子迈得很大,薛绥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殿下,我的刀掉在里面了。”薛绥挣扎,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下意识踢了他一脚。
    李肇头也没回,但周身怒火大盛,一身战场锤链出的威严和很少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戾气,几乎要从鎧甲里溢出来……
    直到走到一块避风的岩石后,他才鬆开手。
    “一把刀,比你的性命还金贵?”
    李肇转过身,盯著她,眼神深得嚇人。
    “还有,谁许你不听吩咐,偏要往险地里闯?洞里若真有火药,或是有人狗急跳墙点了引线,你有几条命来使唤?”
    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曾如此愤怒。
    薛绥愣愣地看著他。
    风雪吹乱了他的鬢髮,英俊的面色冷峻如铁,眼睛却灼热如火,好似冰封的火山下,压抑不住的熔岩……
    她张了张嘴,竟有些哑然。
    是啊,她知道危险。
    她也算准了萧琰惜命,不敢同归於尽。
    她赌自己快过萧琰的反应。
    赌秦风能及时接应。
    赌哈赤熟悉地形……
    她赌了很多,並且都赌贏了。
    可万一呢?
    战场上,阴谋里,哪有万无一失?
    “我不会有事,”她最终只是偏过头,声音低了下去,有点底气不足,“我做什么事,心里都是有数的。”
    “有数?”李肇几乎要气笑了。
    他上前一步,双眼灼灼地逼近她。
    身高上的优势,让他整个人变得极具压迫感。
    “单枪匹马去挑衅一个穷途末路的疯子,把自己当成诱饵扔进狼窝——薛平安,你告诉我,你的数在哪里?”
    他劈头盖脸质问。
    薛绥被逼得后退半步。
    “他疯,我比他更疯。”
    她说著,脊背抵上岩石。
    皮甲冷涔涔的,她打个激灵,又昂起头,迎上他冷冽的视线。
    “至於我的数么,就在这里……”
    她顿了顿,竟笑著数了起来。
    “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
    李肇:“……”
    措手不及!
    满腔怒火,遇上这么一句混不吝的回应。
    铁拳打在上,所有训斥都噎在了喉头,不上不下,堵得他心口发闷。
    “薛平安,我倒不知,你还有这等插科打諢的本事?”
    “现在知道也不迟。”薛绥弯起唇角。
    装傻充愣他不擅长,但在李肇面前,她使得顺手无比。
    “殿下若实在气不过,那就军法处置,罚我好了……”
    她伸出手,闭上眼睛,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打吧。我来数,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
    李肇眼神沉下去,几乎要被她气糊涂了。
    “薛平安啊,你如此不顾性命,把我置於何地?”
    这句话,他问得极轻。
    轻得像嘆息,却重重砸在薛绥心上。
    “你死了,孤当如何?”
    从前她孑然一身,生死自负。
    如今有人说,她若死了,他该怎么办?
    不是责怪,而是……害怕。
    怕她出事。
    她瞬间失语,看著眼前男子那紧抿的唇线和下頜绷紧的弧度,原本紧绷的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酸酸胀胀,还有一种陌生的无所適从。
    “傻瓜。”没等她想好措辞,李肇已攥住她的手,掌心牢牢覆上,十指强硬地扣紧,“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
    薛绥的心跳,忽地漏跳一拍。
    “哦。”她眼睫低垂下去,闷声应了,停顿片刻,才极小声地补了一句,算是服软,“下次……我会更小心些。”
    “下次?”李肇音调扬起,“还想有下次?”
    “……总不能因噎废食吧?”
    “狗胆包天!”
    “黑十八不在,骂谁呢?”
    她小声顶回去。
    换来李肇无奈的低笑。
    山坳里的风声似乎小了。
    喧囂远去,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他们。
    近在咫尺的呼吸,有些乱。
    “疼吗?”李肇抬起另一只手,指腹擦过她的脸颊,抹去沾染的岩灰和一点已近暗沉的血渍。
    “不疼。”她低头,“血又不是我的。”
    李肇:“……”
    第三次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满腔情绪,最后只能化作一句磨著后槽牙的喟嘆。
    “薛平安,你可真行。”
    薛绥:“托殿下的福,命还在呢。”
    足够气死人了。李肇睨她一眼,解下披氅裹在她身上,仔细系好带子。
    “冻死你才好。”
    “捨得?”
    “嘴皮子倒利索。”
    披风上带著他的体温,淡淡的松墨香,將薛绥整个兜头罩住,手下的力道有些重。等裹得严实了,李肇才好似缓过气来,低头看著她被宽大的毛领衬得愈发显小的脸儿。
    “此番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不必。原是我欠殿下的。”
    “你欠孤的多了……”
    薛绥抬头,视线不经意落在他冒出青色胡茬的下頜上,微微一笑,“答应给殿下绣的香囊,我不会食言。只是眼下材料不凑手,回去先打个络子抵著。香囊……日后再说。”
    李肇无言地盯她半晌,才慢慢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你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