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修轴承

    在丰城市城南铸造厂学习时,陈晓克也不是没有来1950时空。
    在工厂休息时,陈晓克还是忍不住来这边看看。
    在这边跟工人们一起乾乾活,交流一下,感受一下这边的生活,保持一下机械加工的手感。
    赵师傅跟他说过,这干活的手,跟唱戏的嘴一样,要不停地练,要不然就会时间长了不用生疏下来。
    这实际上也算是一种休息。
    现在前进厂除了部队的订单,本地的订单也在不断增加。
    现在不只简单的零件需要前进厂加工,就连一些相对复杂的工件,大家也找前进厂想办法解决。
    实际上前进厂的成立,算是解决了nc市机械加工能力不强的问题。
    偌大的nc市,一省的省会,没有一座大型的机械加工厂,这是一般现代人想不到的事。
    可是这在民国太正常不过了。
    民国期间nc市有一些小型机械加工厂,比如江西民生机器厂。
    还有一些小型铁工厂和修理铺,分散在市区,主要从事机械修理、零部件加工、铸造等业务。
    但他们的机械加工能力都不强,缺乏足够的机器和设备,同时加工精度也不足。
    使得许多部件不能加工。
    前进厂规模也不大,但是整体技术水平已经高於nc市和整个jx省了。
    它有铸造能力能化铁水、浇注复杂铸件。
    拥有车、铣、刨、钻、磨全套金属切削能力,並能达到较高的精度。
    精通刮研、调试,能让老旧设备恢復精度,这是“手艺”的顶峰。
    还能进行淬火、回火、渗碳等基础热处理。
    这样一个厂,已经能够成为江西工业的母机生產地了。
    只可惜现在原材料供应不足,加上许多物料需要陈晓克从现代带过来,使得这个母机,看著能下蛋,但是原料不足,下不出来蛋来。
    可就是如此,前进厂就已经带给了,nc市非同一般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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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时的江西,还没有京九铁路,现在对於江西最重要的是浙赣铁路。
    隨著国家开始恢復建设,铁路也愈加繁忙。
    这时南昌浙赣铁路机务段检修地沟里,混合著机油、煤灰和铁锈的味道。
    一台庞大的kd型蒸汽机车静静地趴在检修线上,像一头疲惫的钢铁巨兽。
    kd型也称“天皇”/“米卡多”蒸汽机车,铁路员工和民眾常称之为“日本大鬼”。
    这些机车主要是二战结束后,作为战爭赔偿从日本接收的,它构造速度一般在80公里/小时左右,牵引力大,皮实耐用,非常適合浙赣线的运输需求。
    只是现在它的连杆已经被拆下,粗壮的曲拐销轴颈裸露著,上面布满了磨损的痕跡和细微的拉伤。
    这是滑动轴承坏了,把轴给磨了。
    机务段的几位老师傅围在旁边,摇头嘆气。
    段长和从市工业局赶来的沈局长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沈局长,不是我们推諉,”机务段的一位老师傅指著轴颈,“磨损超差太多了,还有拉伤。按规程,这得把整个曲拐总成拆下来送厂大修,没半个月下不来。可上级给的修復期限只有三天…”
    沈局长脸色凝重:“三天?拆装运输都不止三天!线上运输等不起,有別的办法吗?”
    现在国內铁路机车缺乏,可是运输任务紧张,这辆机车如果不能修復,那么现在运输任务就不能完成。
    老师傅摇摇头:“就地修復?谈何容易。这么大个傢伙,要保证修完的圆度、尺寸和光洁度,除非有能让它转起来的落地车床,或者…或者有铁路上那种专用的『不解体修轴机』,咱们全路也没几台,根本调不过来。”
    这种设备基本上都在几个大的机车厂里,他们就不用想了。
    “那替换一个新的呢?”沈局长问道。
    “现在我们缺乏新的主轴,说实话沈局长,就是旧的主轴我们现在都缺。”老师傅也很无奈。
    从去年开始,由基层铁路职工看到国內机车缺乏,为了增加运力,主动將因长期战爭破坏、缺乏维护而瘫痪、废弃在铁路沿线、机务段、车辆段以及荒芜支线上的蒸汽机车、货车车厢和客车车厢进行修復。
    这种“死车復活”运动,恢復了大量的机车。
    可是这种是把废弃机车上的零件,合併到一台机车上,並不是製造火车或者採购新的零件。
    这也就使得像主轴这种容易磨损的部件非常缺乏。
    现场一片沉默。
    这时,沈局长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秘书说:“去掛个电话,请『前进机械修理厂』的陈经理带他们最好的老师傅过来一趟,就说铁路机车的主轴轴承出问题了,让他们过来看一下。”
    约莫半个小时时后,陈晓克骑著摩托,载著邹师傅和魏师傅拿著工具,赶到了机务段。
    街道於干事骑著自行车就去工厂里通知了他们。
    沈局长也没寒暄,直接指著那根巨大的轴颈:“晓克同志,邹师傅,魏师傅,你们看看,这个有没有办法?时间紧,任务重。”
    邹师傅蹲下身,用长满老茧的手指仔细摸了摸轴颈的每一寸,又凑近了看磨损的纹路。
    魏师傅则更关注轴承座的损伤情况,用手比划著名测量间隙。
    “局长,”邹师傅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活儿是够硬。轴颈伤得不轻,瓦也烧了。『掛乌金』(重浇巴氏合金)这活儿,我能试,但前提是这『公』得先修好。公不圆,配上新瓦也是白搭,跑起来还得坏。”
    魏师傅推了推眼镜,接口道:“关键是这玩意儿没法拆。要修,就得在这儿,把它当个不能动的『死轴』来修。靠銼刀和砂纸,肯定不行,精度保不住。”
    陈晓克看著那根轴颈,又看了看地沟里有限的作业空间,沉思了片刻。他抬头对沈局长和段长说:“局长,段长,我们需要研究一下。能给我们点时间,量几个关键尺寸吗?”
    “可以,需要什么工具儘管说。”段长立刻答应。
    沈局长也点头。
    陈晓克和两位师傅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拿出带来的卡尺、千分尺,仔细测量了轴颈的直径、长度以及磨损最严重处的深度。
    魏师傅则忙著找基准,测量轴颈不同位置的圆度误差。
    测量完毕,三人走到一旁。邹师傅嘬了下牙子:“经理,不好弄。磨损有点大,光靠刮研找不回来,必须上傢伙『车』掉一层。”
    魏师傅点头:“得有个能卡在上面、还能绕著它转著圈削铁的玩意儿。”
    听著这个要求,陈晓克知道前进厂没有合適的,只能从现代想办法,好在他知道如何修理车轴,他压低了声音:“邹师傅,魏师傅,我知道怎么修这种轴,用可携式轴颈修磨机就行。”
    这是陈晓克在打工时,接触到工具机维修的一种设备。
    “那东西…真能行?”邹师傅有些迟疑。
    “行,”陈晓克语气肯定,“但它只是个架子,最终能修成什么样,全靠二位师傅的手感和经验。特別是魏师傅,最后刮研的活儿,一点都不能差。”
    魏师傅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那傢伙能稳住,能给咱们借上力,剩下的…就看手上功夫了。”
    陈晓克转身,走到沈局长面前,语气平静却带著决心:“局长,段长,这活儿我们『前进厂』接了。给我们点时间准备工具,我们试试。”
    沈局长盯著他:“有几成把握?”
    陈晓克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位老师傅:“事在人为。我们尽力。”
    他也不敢打包票,但是努力去做就行。
    ……
    回到厂里,陈晓克说要回家把可携式轴颈修磨机拿过来,就开著摩托回了现代。
    可携式轴颈修磨机结构简单,价格並不高,重要的是它已经被发明,也被广泛使用。
    陈晓克找到后就赶紧回了1950时空。
    穿越时,陈晓克感觉没有一点变化,显然可携式轴颈修磨机没有引起任何时空之门的排斥。
    这也让陈晓克鬆了一口气。
    陈晓克还是在不断试探时空之门的边界。
    这时已经是第二天,工厂里的师傅们可都等著陈晓克回来。
    骑著摩托一回来,看著陈晓克拿出来可携式轴颈修磨机,邹师傅和魏师傅他们一看,就知道这东西的用法了。
    这可携式轴颈修磨机设计非常简单,但並不代表著它就是谁都可以製造出来的。
    “有了这东西,修轴没有问题了。”魏师傅这一下信心大增。
    既然有了工具,“前进厂”的几位骨干带著那套用油布包裹严实的“进口修磨机”和其他工具,来到了机务段。
    接下来的两天,检修地沟成了他们的临时车间。
    那套修磨机被巧妙地卡固在轴颈上,魏师傅和刘师傅轮流摇动手柄,通过精密的丝槓推动刀架,带著合金车刀极其缓慢地做圆周进给。
    陈晓克则不断用百分表打著测量点,低声指挥著:“这边再进两丝…好…稳住…”
    没有电机的轰鸣,只有金属刀具切削钢铁发出的、均匀而细微的嘶嘶声,以及老师傅们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简短的交流。
    轴颈修復后,邹师傅在现场架起了小火炉,用带来的小坩堝熔炼巴氏合金,小心翼翼地为重铸的轴瓦“掛乌金”。
    (巴氏合金,又称白合金,由美国人巴比特发明,是一种以锡、铅为基础成分,添加锑、铜等元素製成的减摩轴承合金。)
    最后,魏师傅拿出刮刀,对著光洁如新的轴颈,开始了最考验功力的刮研。
    汗水顺著他的脸颊滴落在瓦片上,一滴滴的,很快就滴成一滩。
    第三天下午,修復工作终於完成。新轴瓦安装到位,巨大的连杆重新连接。
    几位老师傅合力盘车,沉重的车轮缓缓转动,顺畅而平稳,听不到任何异常的摩擦声。
    段长和几位铁路老师傅仔细检查了配合间隙,又盘了几圈车,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服了!”机务段的老工程师对沈局长竖起大拇指,“这手艺,这土办法…真给你们办成了!这精度,够得上大修厂出厂標准了!”
    得知情况的沈局长,也再次来到机务段,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陈晓克的肩膀,又对邹师傅和魏师傅点了点头:“好!太好了!给你们记一功!”
    陈晓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笑了笑:“都是老师傅们的功劳。能赶上工期就好。”
    没有欢呼,没有过多的言语。
    邹师傅和魏师傅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工具,脸上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满足。
    消息很快在铁路系统和工业局內部传开了。
    “前进厂”这个名字,从此不再仅仅意味著能修坦克零件,更代表著一种能解决“不可能解决的”大型机械疑难杂症的能力和信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