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1/3章)

    第122章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1/3章)
    旭日高升。
    卫博士走出屋子,走到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身子骨。
    今天八月十二號,老师今天科举考试第二场。
    相比第一场,这一场就是公文写作,內容简单,都是一些形式化的东西。
    在院子兜了一圈子。
    收拾了凌乱的杂物,將老妻养的鸡全部撑了出去。
    他已经三天没去他们了,他请了病假。
    八月八號的晚上,为了救许克生,他催驴子跑的太快,结果掉下来两次。
    现在左边的大胯还有些疼。
    今天已经能正常走路了,但是吃不了重力。
    院子里种了几棵草药,还有几棵白菜。
    卫士方舀了一瓢水,准备给草药、青菜浇点水。
    走到近前他就没了心思,隨手將水泼了。叶子早被鸡给啄光了,现在只剩下光禿禿的一个杆子。
    “这是药啊,都被你养的鸡给糟蹋了。”
    卫士方有些心疼,白菜吃了也就罢了,怎么药也没了。
    妻子从厨房里出来,柔声道:“改天我编个篱笆,將你的宝贝给围起来。”
    卫士方惊诧地看看她,有些不敢置信,往常妻子都是懟回来的。
    今天这么好说话?
    她是怎么了?
    这让他的心里有些不踏实,不会有什么在等著自己吧?
    妻子又劝道:“腿不舒服就去屋里躺著吧?別折腾了。
    卫士方摇摇头:“躺了两天,骨头缝都开始疼了。”
    老妻看著他衣著凌乱,不由地笑道:“兢兢业业的卫医官,今天还不去衙门吗?”
    “不去!”
    卫士方回答的很乾脆。
    如果搁在过去,这点轻伤丝毫不影响他去给牲口治病。
    但是经歷过辞职、再回衙门,看透了人间冷暖,他决定请病假在家摸鱼。
    太僕寺不差自己一个兽医博士,可是自己的身体却需要休息。
    妻子看他终於知道在乎自己了,欣慰的眼圈都红了,“中午给你炒个菜,你喝点酒?”
    “呃————”卫士方的酒虫动了,但是最后还是拒绝了,“不喝了,还在吃药呢。”
    “以前你吃药,也没见你少喝。”妻子笑道。
    “以后不行了。”卫士方摇摇头。
    老师说了,吃药不能喝酒。
    卫士方走到院墙旁边,拎起一个竹筐,將里面的杂物直接倒在地上。
    “那是奴家早晨收拾好的,你给倒出来?!”
    妻子一声河东狮吼。
    卫士方反而心里舒服了,这才是正常的妻子。
    “我去打点桂。”
    妻子上下打量他:“你没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卫士方瞥了妻子一眼,又去拿了一根竹竿。
    妻子终於相信他是真的要去打桂。
    “你等一下,奴家和你一起去。”
    她还是不放心卫士方的左腿,拎起裙摆追了上去,伸手拿过筐子。
    桂树就在家的附近。
    是一棵无主的桂树,现在正是期。
    妻子看著晃悠悠扛著竹竿走在前面的卫士方,心里有些恍惚。
    夫妻两个多久没一起这么放鬆地做事了?
    好像是第一个孩子出生以后?
    卫士方一路和街坊们打著招呼,满脸笑容,十分客气。
    妻子看著他,心中不由地嘆息,夫君终於还是变了。
    之前的笑容很憨厚,对街坊是真心实意的,有事就不遗余力地去帮忙。
    自从上次辞官,经歷了流言蜚语,看到了各种人的真面目,夫君就变了。
    夫君一度消沉、颓废。
    幸好小许先生帮助夫君重回了太僕寺,还官升一级,成了兽医博士。
    夫君在坊里又变得受人尊重,昔日的精神也回来了。
    感谢小许先生!
    现在,夫君依然和街坊们很客套,但是也就仅限於客套了。
    ~
    夫妻两个走到桂树前。
    桂树足足有水桶般粗细,传闻是南宋的抗金名將韩世忠亲手种下的。
    不过卫士方更倾向於相信这是人们的附会。
    周围的邻居都来打过不少,低矮的地方已经禿了。
    但是树梢还有很多,开的也更好。
    卫士方翘著脚抢起杆子打了片刻,地上很快就落满了厚厚的一层。
    妻子蹲在地上开始用手轻轻地划拉在一起,然后捧进筐里。
    卫士方忍著左腿的疼痛,想要吃力地蹲了下去帮忙一起收拢。
    妻子急忙劝道:“你就站著吧,蹲不下来就別遭罪了。”
    卫士方站在一旁,看到有不少桂落在了妻子的头上,伸手给捡了起来。
    妻子暂时停止了动作,等他摘完了桂才继续。
    卫士方终於意识到,上次两人一起打桂,还是刚成婚的那会几。
    “明天再来打一点?”
    妻子摇摇头,笑道:“给街坊留著吧,明年再打。”
    “好吧,明年咱们再来。”卫士方扛起了竹竿。
    两人打了半筐桂回家,卫士方帮著妻子將桂晾晒起来。
    难得卫士方做一次家务,妻子心情很好,去厨房做了桂糕。
    ~
    夕阳西下。
    夫妻两个坐在院子里,晒著暖阳,吃著香喷喷的桂糕。
    很久很久没这么安静、愜意过了,两人的脸上都掛著笑容。
    卫士方不由地感嘆一声:“孩子大了,终於轻鬆一些了。”
    妻子笑著点点头。
    看著吃的香甜的卫士方,妻子隨口说道:“夫君,也不知道你的小师父考的怎么样了?”
    卫士方信心十足地回道:“老师这科必中!”
    妻子笑了:“这么有信心?他有这么大的才?”
    “你不懂,”卫士方摇摇头,“没才肯定考不上,但是大才也不一定必然能考上。”
    “那你老师属於————”
    卫士方陷入沉吟,老师属於哪种才?
    这么年轻,医术通神一般。
    奇才?对不起老师出神入化的医术。
    怪才?不好听!
    天才?也不好,会將老师捧杀了!
    “我也不知道。”卫士方笑道。
    ——
    ~
    夫妻俩正说著话,外面传来马蹄声,隱约有人问路的声音。
    妻子看向卫士方:“是找你的吧?”
    骑马的一般都是官府的人。
    附近住的都是衙役、小吏,能让人上门找的只有自家夫君这个小官了。
    卫士方站起身抬头了看了一眼,一个穿著便服的矮胖中年官员正牵著马问路o
    有邻居指向他的家。
    卫士方迅速弓下腰,“是王主簿!”
    没等妻子反应过来,他已经他弯腰钻进臥房。
    妻子吃了一惊,急忙跟著进去了。
    只见卫士方已经躺在了床上,还將左腿麻利地过上,吊了起来。
    妻子低声问道:“你————你干什么?”
    卫士方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连声催促道:“別问了,来不及了!你把床头的那瓶烈酒拿来。”
    妻子急忙打开柜子,拿出一个拳头大的小瓶子。
    卫士方双手捧在一起:“倒一点。”
    妻子打开瓶塞,倒的有些猛,酒撒了不少。
    卫士方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败家娘们!知道这玩意多金贵吗?是老师用一罈子酒才蒸了这么点儿。”
    外面已经传来敲门声:“是卫博士的家吗?”
    卫士方將酒揉搓在脸上、手上,然后才低声对妻子道:“你就说我病重,还在床上,让他进来就是了。
    妻子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你抹这些干什么?”
    卫士方也不解释,只是轻轻在她脸上抹了一把。
    妻子嚇了一跳,犹如冰块碰了上来,“好冷!”
    卫士方贼笑道:“那还不快去开门!”
    ~
    妻子出了屋,篱笆外站著一个矮胖子。
    王主簿的小眼睛几乎要笑没了:“大嫂,我是来找卫博士的。”
    妻子打开门屈膝施礼,面带愁容道:“大郎生病在床,不能起身相迎,还望上官恕罪。”
    王主簿连连摆手:“没事的,没事的,我这次来就是来探望他的。”
    看著他空空的两手,妻子默然退到一旁,躬身让出路。
    王主薄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闻到了桂糕的香味。
    没有丝毫停留,不等主人引路,他径直去了臥室。
    等他走进低矮的茅草屋,又闻到了艾灸的味道。
    卫士方已经点燃了一根艾草棒,放在了床头。
    当王主薄进了屋子,看到吊著腿的卫士方,不由地吃了一惊:“老卫,还没好啊?”
    卫士方气息微弱:“主簿,不能起身见礼,还望恕罪啊!”
    王主簿上前坐在床边:“你————摔的这么重?”
    卫博士用虚弱的声音解释道:“唉!可不是嘛?早晨起了高热,现在又浑身冰冷,下官还想著去衙门的,这下————”
    王主簿上前试试他的额头,额头冰冷。
    又握著他的手,手也冰冷。
    病的这么重?!
    王主簿很吃惊,急忙劝道:“安心养病!衙门的事还有同儕在忙呢!”
    卫士方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勉强陪著他说话。
    王主簿一个劲地朝衙门事务上引,卫士方却在装糊涂。
    聊了几句,卫士方竟然开始迷糊,要睡著了。
    王主薄心中极其失落。
    有一个马场出了问题,本想找卫士方治病,顺便担下责任,没想到病的这么重,竟然下不来床了。
    黑锅没有送出去,王主薄失望极了。
    他担心病气传染,一刻也不想多停留。
    隨便宽慰几句,王主簿起身告辞,脸上的笑容没了,只剩下几句官话。
    卫士方的妻子送到院门口,看著他骑马走了才回到屋里。
    ~
    卫士方已经起身坐了起来。
    “你————这是何苦?”妻子疑惑道。
    “王主簿这个老王八蛋!太僕寺丞的门下走狗,他会来看望我一个刚入流的小官?你信吗?”
    “夫君,那他来干什么?”
    “肯定没好事的。他每次找我都是一个大坑,坑了我无数次了。这次竟然找到家里,事情肯定不小。”
    “夫君,那怎么办?”
    “再请几天假!拖几天看看怎么回事。”
    妻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他。
    卫士方被看的心里发毛:“我怎么了?”
    “会变通了,知道偷家耍滑了,”妻子抿嘴笑道,“搁在以前,你得客客气气地將王主簿请进家,泡上好茶,然后就跟著人家走了。”
    卫士方嘿嘿地傻笑,不敢说话。
    过去的他就是这么容易被坑。
    “拜个师真好!你都不那么傻愣愣被坑的了。”
    看著外面的夕阳,卫士方懒懒地说道:“这次就请长一点,等老师考完科举吧。”
    “夫君,衙门批假很严的。不会————”
    “和身家性命相比,处分一次又能如何?”卫士方洒脱地摆摆手,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夫君,要不要去贡院外接你的小老师?”
    “不去了,”卫士方摆摆手,“人多眼杂,我还是装病吧。”
    妻子眉开眼笑,夫君真的开窍了,过去让他请假,就像割他的肉,现在都自己主动延长假期了。
    小许先生教导有方啊!
    ~
    吴老二病了。
    病的很重,身体虚弱的几乎站不起来。
    哐!
    伙计將吴老二的包裹丟在了门外,然后拎著他的衣领,將他丟了出去。
    吴老二缓缓爬起身,乾咳几声,拿著包裹晃晃悠悠地走了。
    他很想把伙计给宰了。
    可惜他头晕目眩,几乎没有了力气。
    昨晚烧纸钱,烤出了一身大汗。
    当时仗著身强力壮,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去堵截许克生了。
    在院墙上趴著吹了近两个时辰的冷风。
    从內到外都冻透了。
    贴身的衣服几乎成了冰块贴在身上。
    吴老二当时就觉得不妙了,回到旅店虽然立刻换了衣服,还要了一碗薑茶猛灌了下去。
    但还是病倒了,后半夜起了热。
    早晨更是高热不退。
    旅店帮著请了医生,吃了两剂药,丝毫不起作用。
    人都几乎要烧糊涂了。
    旅店担心传染其他客人,就他轰了出来,还有半天的房钱也没有退给他。
    吴老二无力爭辩,只能拖著行李,一步一步向前走。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吴老二再也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墙角,看著墙大口喘息。
    晒著夕阳,吴老二昏昏沉沉的几乎要睡了过去。
    吴老二心中绝望,自己难道就这么死了吗?
    许克生死里逃生?
    “世子爷,小人对不起您!小人要去见您了!”
    ~
    吴老二不知道睡了多久。
    一群官兵押解了一群犯人来了,在路口官兵停了下来,暂时歇歇脚。
    犯人都带著大包的行李,被驱赶著,靠著墙等候。
    不远处就是刑部,为首的百户拿著公文快步去了。
    他要领了刑部的公文,然后带著这批犯人去燕子磯码头。
    这些全都是流放辽东的一部分犯人,终於凑齐了一船,今天就要押送去码头登船。
    吴老二感觉身边来了一个人,也靠墙坐下,看到他似乎又朝一边挪了挪。
    一辆带篷子的驴车停在了路口。
    车夫打开车门,搀扶下一个鬚髮皆白的老人。
    吴老二身边的犯人急忙站起身,哽咽地叫了一声:“父亲!”
    士兵急忙用枪尖指著他:“不许乱动!”
    直到车夫上前,给看守的试百户塞了一袋子“礼物”,才放了犯人过去。
    黄老太公看著憔悴不堪的儿子,长嘆不已:“长玉,路上要小心。”
    “父亲!”黄长玉跪下,抱著老父亲的腿大哭。
    黄老太公安慰道:“你先过去,站稳了脚跟,咱们全家明年开春就过去了。”
    黄长玉十分惭愧,都是自己糊涂,连累了老父亲。
    这一路千里迢迢,父亲还能吃得消吗?
    这一別,可能今生再也无法相见了吧?
    黄长玉心里难过,嚎陶大哭。
    吴老二已经烧糊涂了,难道自己死了?怎么已经有人给自己哭丧了?
    ~
    黄老太公安慰了他一番:“我儿,不要太自责。医生不是也说了吗,为父也有责任,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许克生就是放屁!”黄长玉含泪怒骂。
    黄老太公嚇了一跳,急忙拍拍儿子的后背:“我儿休要胡说,別再给家里招惹祸害!”
    许克生现在可不简单,不是黄家能招惹的了。
    尤其是全族都要去辽东的关键时刻,不能再招惹大佬了。
    吴老二听到“许克生”的名字,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继续闭上眼睛。
    肯定是浑浑噩噩之间,脑海中出现的错觉。
    ~
    黄长玉又问道:“父亲,儿子的那些医书,都还留著吧?这次去了辽东能否给儿子带去?”
    黄老太公嘆了口气:“那些本来就是你师父留下的,你这次出事之后,我就全部还给你师母了。”
    “还了?!”黄长玉十分失望。
    其中不乏珍本、孤本,还有一些是几代人的笔记、心得。
    都是难得的医学宝藏。
    老父亲就这么还回去了?
    “父亲,师父家没有人学医了,给了师母最后也是糟蹋了。”
    黄长玉企图让父亲回心转意。
    黄老太公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周家的东西,怎么处置都是周家的事情。再说了,家里族里千头万绪,老夫顾不上了。”
    看著憔悴不堪的父亲,黄长玉不忍心再纠结。
    但是心里却窝火的很。
    他甚至在想,如果是科举的书,父亲还会还回去吗?
    医书终究还不入父亲的眼。
    黄长玉渐渐止住哭声,心里不那么难过了。
    黄老太公又安慰了他一番,鼓励他艰难求存,等族人去了辽东一家人团聚。
    最后黄老太公给儿子留下一包衣回去了。
    其实老太公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辽东吗,这次来就是来见儿子一面。说不好就是最后一面了。
    车夫给了一圈的礼物,几乎所有押送官兵都有份。
    黄长玉的待遇明显好了一些。
    士兵任由他靠回墙边,伸开腿一屁股坐下,靠著墙发呆。
    其他犯人就知道老老实实蹲著,抱著头,不敢东张西望。
    ~
    吴老二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低声咒骂:“该死的许克生!————坑死爷了————许克生,你————”
    吴老二吃力地睁开眼,是自己烧糊涂了,还是身边也多了一个同道中人?
    看到面前一个穿著破旧长袍的中年男子,头髮乱蓬蓬的,正在提著许克生的名字低声咒骂。
    吴老二用力揉了揉眼睛,揉去眼屎,努力睁大一些。
    眼前的人他竟然认识,是京城名医黄长玉!
    吴老二精神为之一振,眼前多了一个救命的机会。
    他努力挣扎著坐起来,救命要紧。
    黄长玉还在低著头画圈圈诅咒。
    吴老二凑了过去。
    黄长玉抬起头一把將他推开,嫌弃道:“滚开!你已经风寒入体了,別靠近老子!”
    吴老二被推的一个屁股蹲,急忙又挣扎著吃力地爬起来。
    黄长玉正准备再推开,吴老二已经低声道:“黄医家,你给俺开个方子,俺给你出气!”
    黄长玉怔住了,“出什么气?”
    看著黄长玉红肿的眼睛,吴老二低声道:“你刚才咒的人。你要相信俺,就放心交给俺!这两天就行动!条件就是一个救命的药方。”
    黄长玉稍微一愣神,便点头同意了:“你去路口,给我买一笼陈二婆娘家的肉包子,我就给你开了方子。”
    这个时候,他也不嫌弃吴老二有病了。
    至於眼前这个粗汉说什么替自己出气,黄长玉丝毫不信。
    “成交!”吴老二挣扎著起来,趔趔趄趄地走了。
    片刻功夫,他拎著一个油纸包回来了,双手奉给了黄长玉:“黄医家,给您的包子。”
    闻著香喷喷的包子香,黄长玉嘆了口气:“论肉包子,还是陈二婆娘家的香!”
    押解的士兵看在刚才的“礼物”的份上,对他的举动睁一眼闭一眼。
    附近的犯人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吴老二眼巴巴地看著黄长玉。
    黄长玉没有食言,拿出纸笔,给他开了一个方子,“一剂药,保证你发汗。再养一养,身体就好了。”
    吴老二接过去看了一眼,有些狐疑地问道:“黄医家,怎么还有————生的川乌?”
    黄长玉解开油纸包,大口吃起了包子,嘴里含糊道:“你是傻吗?有川乌,就少吃啊!吃一剂药就可以了!”
    吴老二眼巴巴地看著他,一点食慾都没有。
    他想治病!
    但是他不想死,川乌这种剧毒,怎么还能用生的?
    他的老婆孩子都在等他过去团聚呢!
    他还要完成世子爷的遗愿!
    黄长玉连吃了两个包子,才冷冷地解释道:“相信我,你就去抓药;不相信我,那就丟了吧。”
    吴老二別无他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您救俺一命,俺还您一命!”
    说著,他强撑著站起身,拉著自己的行李吃力地走了。
    黄长玉嘴里含著包子,愣住了。
    这廝竟然来真的?
    他急忙几口咽下包子,叫道:“你等一下!”
    吴老二转回头,有气无力地问道:“黄医家,您还有什么吩咐?”
    看他如此恭敬,黄长玉终於没再藏私:“吃一剂药,等发了汗,立刻买一碗参汤喝!去北门桥下的那间大药铺,他家的参汤是真的!”
    吴老二知道这些都是金玉良言,急忙郑重地叉手施礼。
    ~
    吴老二走了。
    十几斤的包裹,过去他像拎灯草一般轻巧,今天却像拖著一块青石板,在吃力前行。
    他要去开药。
    虽然有剧毒的川乌,但是为了活命他只能赌一把。
    他相信黄长玉无缘无故不会毒死自己。
    有了方子,有了活命的机会,吴老二的脚程快了一些,身上多了一丝丝力气,勉强挣扎著朝药铺走去。
    太阳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必须儘快抓药、煎药,不然等宵禁开始,自己再抓药就要凭方子接受官兵的盘查。
    虽然宵禁不禁止求医抓药,但是自己这种没个住的地方,吃药后必然被看管起来,明天一早才能放行。
    ~
    暮色沉沉。
    皇城变得昏暗。
    黄长玉一边看著吴老二渐渐远去的背影,一边兴奋地嚼著包子,好像包子就是许克生的血肉做成的。
    身边犯人、士兵一群咽口水的声音。
    黄长玉几口將最后一个包子吞下,隨便在身上擦擦油腻的手,昔日乾净的富家公子哥,现在已经变成不修边幅的流放犯人。
    黄长玉走有一种直觉,吴老二是真的要找许克生的麻烦。
    这病廝和许克生有什么过节?
    虽然病的好像隨时倒毙路旁,但是那股杀意却是真的,黄长玉感觉自己没有看错。
    黄长玉不由地兴奋起来。
    许克生要倒霉了?!
    他的心中颇为遗憾。
    可惜!
    自己要去辽东了!
    不然真想在京城住下,亲眼看到许克生的下场。
    ~
    鼓楼传来沉闷的鼓声,这是要宵禁了。
    钟鼓声停歇,城门关闭。
    去刑部的百户终於回来了,吆喝著催促启程。
    百户闻到了包子香,当即大怒:“狗球的玩意!老子累死累活,谁在这吃香的喝辣的?”
    百户涨红了脸,解下了刀鞘,虎视眈眈地环视眾人。
    士兵、犯人都看向黄长玉。
    百户抡起刀鞘就猛砸了过去,黄长玉的肩膀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吃痛之下黄长玉立刻蹲在地上抱起了头,大声求饶。
    试百户急忙上前劝解,低声说了几句。
    百户这才放下刀鞘,悻地走了。
    试百户喝手下的总旗、小旗带著犯人上路,他则悄悄地过去,塞给百户一个钱袋子:“黄长玉家里刚送来的。”
    百户掂量了一下就塞进怀里,钱袋子很沉,心里很满意。
    能来押送犯人的,都是卫所里不得志的。
    平时里没有油水、没有好处,这种出远门、容易死在路上的活计却必须摊上。
    所以能有捞钱的机会,没人能放过,自己和这些犯人没有太多的区別,都是拎著脑袋去辽东。
    犯人在辽东安顿了,百户还得带著兄弟们再折腾回来。
    哪次押送犯人,不死几个官兵?
    命都是寄存的,谁还在乎什么军纪,只有钱最香了!
    黄长玉拖著自己的两个包裹,跟著流放的犯人慢慢向北走。
    他们要一路向北,出皇城的神策门,再出外廓的观音门,去燕子磯码头登船。
    据说是走海路去辽东。
    一路风大浪急,能活著抵达就是万幸了。
    黄长玉不由地转头向西看了一眼,那是刚才那病廝消失的方向。
    他会怎么去对付许克生?
    黄长玉心中各种胡乱猜想,不由地站住了脚步。
    一个小旗走过来,低声劝道:“黄医生,別乱看!別让兄弟们为难!”
    队伍里有个医生,就多了一个保命的保障,何况又拿了黄家的钱。
    小旗说话很客气。
    黄长玉懂事地连连点头:“在下明白!明白!”
    他急忙跟上队伍,一手拉著一个包裹朝北走去,本来灰暗的心情,现在竟然多了一份畸形的期盼。
    老父亲叮嘱的老实、低调,早被他忘记了。
    他只想报復,报復那个让他失去富贵生活、失去脸面的许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