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童生试

    清晨。
    天光放亮。
    许克生已经坐在了县衙的考场。
    因为是县试,形式比较简单,並没有乡试、会试的號房,考场就在县衙。
    在仪门和大堂之间的空地上,摆放了桌凳,五列十排。
    秋高气爽,天气不冷不热,室外的光线更明亮,是很好的考场。
    许克生的位置在第二排,紧邻西厢房。
    他已经研好了墨,静坐等候髮捲子。
    周围是衙役在忙碌,隱约可见大堂正中坐著杜县令,陪坐的应该是县里的县丞、教諭等官员。
    林司吏站在廊下负责司时,左手拎著铜锣,右侧的高几上放了一个沙漏。
    许克生有些紧张,双手握在一起,无声地用力揉搓,缓解心中的压力。
    虽然推测杜县令会放水,但是放到何种程度很不好说,关键还是靠自己的水准。
    这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时刻。
    如果不中,人生会继续跌落。
    卫所的活会多起来,下次再开卫所的同意文书也是大麻烦。
    如果考中了,前面的路就宽了很多。
    至少脱离了艰辛的庶民阶层,成为“士族”。
    科举很磨人,三更灯火五更鸡,埋头苦读,皓首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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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考上功名,封建官场也不是一片祥和。
    相反,官场斗爭十分残酷,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稍有不慎,可能粉身碎骨,身死族灭。
    可是身处封建皇朝,许克生也別无选择。
    不想作为小民任人欺凌,就只能以身入局,绞尽脑汁去掌握权力,搏杀出一条康庄大道。
    ~
    林司吏敲一声锣,衙役们开始分发试卷袋。
    袋子的最外面贴了浮票。
    许克生看著浮票,百感交集。
    看似不过轻飘飘的一张纸,却曾经像五指山一般沉重,差点將他压的不能翻身。
    浮票最上面写了一排大字:
    “浮票。交卷自行揭去,发案比对。”
    右侧是考试的日期,
    左侧是考生编號,
    中间是楷书竖写的考生姓名:
    “许克生”。
    许克生手指轻轻拂过浮票上的名字。
    这次糊里糊涂地过关了,完全不清楚幕后的故事。
    但是他推测,肯定有一系列的巧合,
    有信国公府的董百户,
    有东宫伴读黄子澄,
    更有断腿的方主事。
    杜县令发现不让考试风险很大,但是收益已经没了,最后只能放行。
    许克生清楚,以后还会遇到比这更大的困难。
    別无他法,一路战斗下去。
    相信也会和今天一样,最终都能坚定地迈过去。
    ~
    又过了盏茶时间,大堂上有人发话,声音听不清晰。
    接著,林司吏又敲了一记锣。
    许克生推测开考了。
    果然,衙役开始分髮捲子。
    许克生拿到一叠捲纸,全是印著红色竖线的纸张。
    上午考四书文。
    第一页已经用整洁的小楷写了考题:
    “今日性善,然则彼皆非与?”
    看著熟悉的题目,许克生的心忍不住猛跳了一下。
    这次稳了!
    自己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卷面乾净,將修改了十几遍的文章写下来。
    其余的交给杜县令!
    知道了结果,许克生的心態变得十分平和,彻底没了压力和紧张。
    ~
    临近正午,林司吏又敲了一声锣,沉声喝道:
    “落笔,合卷。”
    上午的考试结束了。
    许克生撕下了浮票,小心地压在砚台下。
    在童生试中,浮票的形式大於意义,可是对他却意义非凡。
    小吏们收拢卷子,进堂呈给了杜县令。
    杜县令看了一眼堂外,吩咐道:
    “给食。”
    中午县衙管饭,下午还要继续考。
    每人一碗米饭、一碟咸菜、一枚熟鸡蛋、一碗青菜豆腐汤。
    在现场服务的衙役、小吏也有饭,不过只有米饭和咸菜。
    官员也有午饭,但是杜县令放在了一旁,开始阅卷。
    决定这次考试成绩的,主要就是上午的四书文,下午的考题只是参照。
    內容合格的他就做一个记號,放在一边,最后会再看一遍,点一个名次。
    內容太差的卷子就直接丟在一旁,当场黜落。
    县试没有糊名,很快他看到了许克生的。
    仔细读了一遍,內容中规中矩,可以放心地给过,不担心被人挑刺。
    他也在卷子一侧做了记號。
    ~
    米饭用的是今年的新米,许克生心情好,吃的十分香甜。
    吃了午饭,考生们坐在位子上休息,不能交头接耳,衙役在四周盯著。
    一炷香后,锣响开考。
    下午考的是五经文和杂文。
    许克生看到第一道五经文的题目:
    “《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
    这句话出自《论语》,只需要解释含义,並引申到修身就可以了。
    题目很熟悉,那天杜县令考背诵就有这一段。
    原来杜县令不仅关照了八股文,连经文释义也漏题了。
    其实下午的只要別太差,一般不影响上午的结果。
    许克生不由嘆息,杜县令不做则罢,做了就很彻底,禁考是如此,漏题也是如此。
    杂文是按照某县的一次年收入写一份题本。
    这道题很简单,许克生平时练习过。
    他的毛笔一直没有停过,答题十分顺利。
    写完最后一个字,回头仔细检查一遍,修订了错误,开始誊抄。
    当他誊抄结束,已经太阳西斜了。
    开始有人交卷了。
    许克生没有动,提前交也出不了门,只能过仪门等候,最后等考试结束,才能开侧门放行。
    林司吏適时敲了一记锣:
    “离考试结束还有一炷香!”
    许克生將卷子合上,安静地等候考试结束。
    终於,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申时了。
    钟声在京城飘荡,林司吏敲了一记锣,沉声喝道:
    “落笔,合卷。”
    ~
    夕阳西下。
    许克生缓缓走出了县衙。
    考了一天,有些疲倦了。
    他很庆幸这是在明初。
    一元復始,万象更新,很多制度都很简单,还在完善中。
    正德之后因为考生多,童生试变得复杂了,包括县试、府试、院试,层层过关,十分折磨人。
    现在童生试就考这一次,这次过了,自己就是秀才了。
    並且考试时间很灵活,可以年初二月份考,也可以放在年尾秋收后考。
    许克生信步朝城南的旅店走去。
    今晚还要住一夜。
    明天一早发榜。
    许克生清楚考中没有悬念,但是他想知道,自己的名次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