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抉择

    良久,他才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像是认了命。
    “那……按照你们的意思,”他抬起头,看著二人,“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聂远道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黎言清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王温看著二人,沉默了许刻。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地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在明日午时前做出决定的。”
    --
    次日,辰时。
    衙门的前厅之內,气氛肃穆。
    王温召集了衙门內所有的衙役,將他们尽数聚集於此。
    他看著堂下眾人那一张张熟悉而又困惑的脸,其中有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兄弟,也有刚入行不久的毛头小子。
    “弟兄们,”王温的声音比平时要沙哑几分,“把你们叫来,是要说一件掉脑袋的大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城里最近不太平,大伙儿都知道。但我要告诉你们,这並非普通的匪盗作乱,也不是什么时疫。”
    深吸一口气,將黎言清和聂远道二人告知他的推论,用最直白的话讲了出来:“城里的一部分人,正在变成……吃人的恶鬼。它们保留著生前的模样,但內里已经不是人了。”
    话音一落,堂下顿时一片譁然。
    “头儿,您没说笑吧?什么恶鬼?”
    “是啊,王头儿,咱们是捕快,不是道士啊。”
    “这种事,闻所未闻。”
    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著。
    王温抬手,压下眾人的议论声,说道:“我知道这事听起来十分的有违常理,毕竟,恶鬼怎么会有实际的身体呢?但是,西城老刘家的灭门案,你们都去过现场。告诉我,什么样的凶徒,能把人撕扯成那个样子?还有东街的疯病,好端端的人,一夜之间六亲不认,见人就咬?”
    他提出的两个案子让堂下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脸上露出了后怕和思索的神情。
    “现在,黎道长已经找到了应对之法。”王温的声音斩钉截铁,“为了我们一直以来所守护的这座城池,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寧,我们必须,將所有化作恶鬼之人,尽数斩除!”
    等到眾人勉强消化了这个骇人的消息,他又对著身旁的文书,下达了另一道命令。
    “老张,立刻擬写告示,將此事,昭告全城!”
    “大人,万万不可!”那文书闻言,手里的笔都差点掉在地上,他急忙上前一步,声音竟然有些激动的说道,“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必然会引起城中大乱!到时候恶鬼还没杀人,人自己就先乱起来了!”
    “无妨,不管舆情如何,百姓们是否相信,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公开,不能让他们活在未知的恐惧下!”
    他看著文书,一字一句地说道:“就这么写!告诉全城百姓,提防身边忽然性情大变、力大无穷、嗜食生肉的亲友。一旦发现,立刻紧闭门窗,通报衙门!我们必须让百姓们知道,我们正在做什么,他们在面临什么!”
    等到一切都安排完毕,衙役们带著复杂的心情散去执行命令,黎言清才找到了正准备离去的王温。
    “王捕快,”他说道,“贫道,想去太守府走上一遭。”
    “道长要去太守府?”王温闻言,有些疑惑,“太守大人久病,已经数月不见外客了,府门守卫森严,怕是不好进。”
    “嗯。”黎言清点了点头,“正因如此,才更要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贫道並非要去硬闯,只是想去探一探虚实。还请王捕快,给贫道一个信物,方便行事。”
    王温思索片刻,明白了黎言清的意思。他解下腰间的身份牌递了过去:“道长,这是我的腰牌。太守府的护卫虽不归我管,但见此物,至少不会將你当做閒杂人等立刻拿下。万事小心。”
    黎言清接过腰牌,心中暗道。
    “明面上走官府的路子,总好过像在永安城那般,只能行非常之举。”
    毕竟,这次他们是盟友,黎言清也不是刺客。
    --
    安排完手下的兄弟们之后,王温独自一人,提著剑走进了那阴暗潮湿的大牢。
    他准备,先將这几日关押在此的“疯人”,尽数斩除。
    他看著手中那柄跟隨了自己多年的佩剑,心中,却不禁泛起了一丝怀疑。
    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当真,是正確的吗?那些被关押的疯人,不久前也还是活生生的百姓,如今,却要死在自己剑下。
    “正確吗?应当是正確,为了这座城的百姓,我这么做没有错。”
    王温试图说服自己。
    虽说名义上,这衙门的第一话事人是自己的叔叔王证。但实际上,叔叔老了,这上上下下的大事小情,早已是他自己在做主了。这份责任,此刻却重如千钧。
    “叔叔,也老了啊……”
    他轻声呢喃,想起了叔叔在他十六岁那年,將这柄剑亲手交到他手上的场景。
    “剑?”
    他忽地低下头,看向手中的佩剑,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不知道为何,他这柄平日里保养得极好的佩剑,剑柄之处,竟出现了一丝腐朽的跡象,就连那锋利的剑刃之上,也多了几点细微的锈跡。
    “?”
    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他没有去多想,提著剑便走进了牢房的最深处。
    一炷香的功夫后,王温从大牢里走了出来,身后再无半点声息。
    他將那十几个疯人,尽数斩杀。
    他嘴里,却是“嘖”了一声,左臂之上,正鲜血如注。方才,他被其中一个身材稍壮的疯人,活活地咬下了一块肉。那不是人的撕咬,更像是野兽的攻击。
    很疼。
    疼得他心底发寒。
    他看著自己那柄侵染了血跡的佩剑。剑刃之上的锈跡,似乎,又多了几分,仿佛吸食了血液一般,正在缓缓蔓延。
    “?”
    还是,先回一趟家吧。
    看看叔叔和叔母,怎么样了。
    他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