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喧嚷

    却说第二日,天光大亮。
    黎言清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腹中早已是飢肠轆轆。他推开隔壁聂远道的房门,见那书生正坐在桌前,揉著发痛的太阳穴,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走吧,聂秀才,”黎言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吃饭去。”
    两人下了楼,在客栈大堂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见是他们,脸上立刻堆起了笑,麻利地提著茶壶过来。
    “二位客官,今儿想吃点什么?荤的素的,小店都备著。”
    黎言清也不理会身旁还在醒酒的聂远道,自顾自地將那写著菜名的木牌拿了过来,扫了一眼,便朗声道:“荤的。”
    他顿了顿,像是要將这几日腹中的油水都补回来似的,一口气报了下去。
    “燕翅熊掌,猪蹄虎鞭。”
    “牛筋鹅肝,鸡腿鸭肠。”
    也不管有什么忌口的,反正他也只是个野道士,哪知道什么道家忌讳。
    一长串菜名报下来,別说那店小二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一旁的聂远道,脸色都绿了几分。
    “客……客官,您二位……吃得完吗?”店小二结结巴巴地问道。
    “只管上便是。”黎言清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
    等到小二一走,他才转过头,对著聂远道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聂秀才,今日的饭菜钱,依旧是要你出哦?”
    那聂远道眼角狠狠地抽了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道长提醒,聂某哪天不愿赌服输?”
    “那便好。”黎言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今日,聂秀才可是还要与贫道比拼酒力?”
    聂远道看了一眼桌上那还没上齐的饭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早已乾瘪的钱袋,刚到嘴边的一句“奉陪到底”,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乾咳了两声,端起茶杯,强作镇定地说道:“最近几日饮酒颇多,略感头疼。道长,来日再比,来日再比。”
    黎言清见他这副模样,再也忍不住,连忙別过脸去,双肩不住地抖动,憋笑憋得脸通红。
    不多时,一盘盘珍饈美味便流水般地端了上来。两人也不再多言,当即便风捲残云起来。一顿饭吃完,桌上杯盘狼藉,两人皆是心满意足地靠在了椅背上。
    黎言清看向窗外,此时正值秋季,街上行人往来,神色安详,一派平和景象。只是那街边的梧桐,叶子早已枯黄,风一吹,便打著旋儿地飘落下来,平添了几分萧瑟。
    风从窗欞的缝隙里吹了进来,带著一丝微寒。
    算起来,自己再来到这个世界,不知不觉,又是两三月过去了。
    “道长在看何处?”身旁的聂远道见他望著窗外出神,开口问道。
    黎言清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语气里带著一丝莫名的感慨:“看贫道的一生。好似这风中落叶,不知何处归宗。”
    聂远道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瞭然的笑意:“道长可是想家了?”
    黎言清回过神来,修正了一下表情,恢復了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哈哈一笑。
    “那倒不是,”他摆了摆手,义正言辞地说道,“贫道只是还在想,何时才能除尽这世间邪祟,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真是个心怀天下、以苍生为己任的得道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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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远道看著他这副模样,只是笑了笑,没有戳破。
    黎言清“誒”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说来,聂秀才可知这乱世之中,兵荒马乱,饿殍遍野。如连州这般安稳繁华的城池,还剩下几座?”
    聂远道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沉默了片刻,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
    “怕是……只手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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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又是閒聊了几句,忽地,一阵嘈杂的人声从窗外传来,打断了客栈內的清静。
    黎言清循声望去,只见街对面正有三人对峙,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其中两人身形魁梧,肌肉结实,穿著屠户常穿的短打褂子,长得颇为相似,站在一起,应是兄弟。
    而他们对面,则是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面容俊俏,腰间挎著双刀,正一脸怒意地与那两兄弟对峙著。
    “这连州城,看著平和,火气倒是不小。”聂远道端著茶杯,淡淡地说了一句。
    “黎言清嗤笑一声,“我看那刀客,也不像是个怕事的主。”
    只听那屠户兄弟中为首的一人,扯著嗓子对周围的看客喊道:“诸位,快来看,这小白脸,卖劣刀於我,不出五日就不可再用!今日,被我逮个现行,却是不肯承认!”
    未等他身旁的兄弟附和,那持双刀的年轻人便厉声反驳:“黄屠户!你莫要污衊我,我陈某从来不卖劣刀!”
    那黄屠户哼了一声,从背后抽出一柄断刀,举到眾人面前。只见那刀刀身已然碎裂,刀柄也腐朽不堪,唯有刀鍔之上,还清晰地刻著一个“烈”字。
    “陈烈!”黄屠户指著那字,逼问道,“说,这刀是与不是你卖与我兄弟二人的?”
    那名叫陈烈的年轻人见了这柄断刀,脸上也是一阵青白,显然是百口莫辩,却依旧梗著脖子,嘴硬道:“我陈某,从来不卖劣刀!”
    “好个奸商!”黄屠户將断刀往地上一扔,对自己身旁的兄弟喝道,“老二,给我打!”
    兄弟两人捏著拳头,提拳便要上前。那陈烈也不示弱,当即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摆开了架势。
    “要打起来了。这屠户兄弟看著孔武有力,那小白脸却也气势不弱。”
    眼看一场街头斗殴就要上演,忽地,一阵马蹄嘶鸣之声传来。眾人循声看去,只见一队衙役骑著马,正朝著这边赶来。
    为首的捕快勒住马韁,目光威严地扫过眾人,沉声喝道:“何人在此喧闹?”
    那陈烈一见官差来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指著对面喊道:“官爷,这两屠户要害我!”
    两屠户也不甘示弱,立刻反驳:“官爷,是这奸商卖劣货与我,还不承认!”
    那捕头听了两人的说辞,脸上却不见丝毫波澜。他只是不耐烦地一挥手,说道:“先不论你们的事情,在此扰乱秩序,都先跟本官去衙门走一遭吧!”
    说罢,他手一挥,身后的衙役们便一拥而上,將还在爭辩的三人尽数拿下,押著便往衙门的方向去了。
    周围围观的人群见没了热闹可看,也便一鬨而散。
    观完,聂远道说道:“倒也算公允,先息事寧人,再论是非。”
    黎言清喝了口茶,顺著说下去:“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