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安 可

    这期《劲歌金曲》,到得歌手现场表演的环节,小虾米程跃最后出场,完成表演的巨星刘得华、郑修文和陈惠琳在台下观看。
    介绍程跃的时候,资深主持人何守心很是诧异地看著台下按捺不住的三位巨星,他甚至没有看向登台的程跃,只是对著麦克风,吐出台词:“请问程先生为大家带来了什么歌曲?”
    已经称得上事故了,可是导演没有叫停,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台下。
    都在大声叫好的三位巨星身上。
    台上,程跃应道:“《浮夸》。”
    “程先生不唱新歌吗?听说你在別的地方,唱过《浮夸》。”
    “这次是粤语版的。”
    “哇!”
    何守心使劲扭头,面向镜头,夸张说道:“程先生的才华闻所未闻。他的每首歌都是亲自作曲填词,每首歌都是难得的好听!相信电视机前的观眾必有同感!下面,让我们一起欣赏——粤语版《浮夸》!”
    抿了抿嘴,程跃低头,迎接抬起的话筒,静等伴奏声响。
    这天的他,一席黑色修身西服,白衬衫,黑皮鞋。
    是在拍mv的时候买到的。
    简单,乃至於简陋。
    可是他,站在台上,宛若台下无人。
    宛若穿著最华丽的衣裳。
    这是对的。
    因为很多时候,莫名其妙的、俯视的心態避无可避。换到眼前,就是程跃面对眾人,地位再高、声誉再亮,他也生不出半点紧张。
    《龙兄虎弟》如此,《劲歌金曲》同样如此。
    落在舞台下方、电视机前的观眾眼里,就是:他……好鬆弛啊!
    偶尔瞥见的眼神,似乎,带著那么一点点的……
    孤傲?
    轻蔑?
    ……
    这首歌,程跃在《龙兄虎弟》唱了,国语版。
    国语版的前半部分他用大量气声和弱混,声音如耳语般细腻,表现內心的独白与挣扎。后半部分则音域层层攀升,力量不断加强。
    到得副歌部分,他的真假音转换丝滑无比,声音清澈透亮,极具穿透力,那本身就是一种“艺术性的炫技”,恰如其分地体现了歌词中“极致表演”的状態。
    在最后的长音高音:歌曲结尾处的连续高音d#5长音,辉煌而震撼,仿佛艺术家將所有情绪和生命能量倾注於舞台,成就了艺术最璀璨的瞬间。
    燃烧。
    然后落幕!
    他在用歌声告诉眾人,什么“背景骇人”、什么“烽火捧新人”、什么“修音累死人”……
    老子是艺术家,老子很骄傲,老子会歌颂自己的追求。
    ……
    回到眼前,他不再炫技,只是拿真实的嗓音、真实的情感,嘶吼、歌唱。
    《浮夸》,本是三年后作曲人听闻巨星陨落,而创作旋律,藉此表达內心的震撼与悲痛。
    浮夸,是一种情绪上的迷惘与不解。
    然而,这世界,人与人的情感很难互通。
    填词人拿到曲调后,屡次尝试无果,不得不强制自己避开作曲人的念想,另闢蹊径,通过意象和情感表达出小人物的心路歷程。
    这首歌也就变成了一个小人物不得志的嘶喊:他不愿被冷落,用“浮夸”吸引眼球。
    很自然地,到得《劲歌金曲》,程跃变了模样。
    得体却並不昂贵的衣著,晦涩的、娓娓道来的歌声,难懂的表情。
    “有人问我,我就会讲,但是无人来;
    我期待,到无奈,有话要讲,得不到装载;
    我的心情犹像樽盖,等被揭开;
    嘴巴却在养青苔;
    人潮內,愈文静,愈变得,不受理睬;
    自己要搞出意外;
    像突然地高歌;
    任何地方也像开四面台;
    著最闪的衫,扮十分感慨;
    有人来拍照要记住插袋——”
    隨后,闷雷缓缓炸开。
    他是孔乙己,在感慨:“年轻莫劝人,身卑不说理。”
    在这个繁华世界,你实在太小太小了。
    好吧,既然无人理我,我就自娱自乐,我疯,我狂,我唱歌,我跳舞,无论怎样,反正我不再沉默,我做演唱会,我开四面台!
    “你当我是浮夸吧,夸张只因我很怕;
    似木头,似石头的话,得到注意吗;
    其实怕被忘记,至放大来演吧;
    很不安,怎去优雅;
    世上还讚颂沉默吗,不够爆炸;
    怎么有话题,让我夸;做大娱乐家……”
    无人理睬,哪怕做一个娱乐大家的人,也好过被同路人丟下!
    镜头落在华哥脸上,华哥泪流满面……
    他想起了被雪藏的那段岁月。
    当然无暇理会,程跃在用心歌唱,仿佛在说,他迷惘、他害怕。
    “那年十八,母校舞会,站著如嘍囉;
    那时候,我含泪发誓各位,必须看到我;
    在世间,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
    屋村你住哪一座;
    情爱中,工作中;受过的忽视太多;
    自尊已饱经跌墮……”
    我曾经也斗志昂扬,多少次含泪发誓,以后必须出人头地!
    但是难,太难了……
    自尊心慢慢不见了。
    我只有拿起酒杯,恭敬举起,说一声:年轻,不懂事。
    然后把幻想,连同眼角的泪水,一起咽下去。
    “重视能治肚饿;
    未曾获得过便知我为何;
    大动作很多,犯下这些错;
    搏人们看看我,算病態么——”
    久而久之,我疯了!
    “你当我是浮夸吧,夸张只因我很怕;
    似木头,似石头的话,得到注意吗;
    其实怕被忘记,至放大来演吧;
    很不安,怎去优雅;
    世上还讚颂沉默吗,不够爆炸;
    怎么有话题,让我夸;做做大娱乐家……”
    ……
    “你,叫我做浮夸吧,加几声嘘声也不怕;
    我在场,有闷场的话;
    表演你看吗?
    够歇斯底里吗?
    以眼泪淋吧;
    一心只想你惊讶;
    我旧时似未存在吗,
    加重注码;
    青筋也现形,话我知,现在存在吗;
    凝视我;
    別再只看天;
    我非你杯茶,也可尽情地喝吧;
    別遗忘有人在为你声沙;
    啊——”
    不止是华哥,他像是在反覆的、逐个的质问场间每一位观眾:你知道我吗?你在乎我吗!你在乎我们吗?
    我们每天都在努力、都在工作。
    住在屋村挪不开脚的地方,压抑、压抑、再压抑。
    难道不许我嘶吼一声,大叫一声吗?
    这又何尝不是暴起的浮夸!
    ……
    余音裊裊绕樑,余音裊裊迴荡。
    三位巨星率先起身,振臂高喊:“安可!安可!”
    片刻后,演播厅內,匯成“安可”的海洋……
    何守心艰难举起话筒,大声感慨:“见过吗?观眾朋友们,这是真实的!自发的!见过吗!”
    隨后,他也在喊:“安可,安可!”
    舞台上,程跃略想了想,说道:“好吧,有一首。那个……麻烦伴奏。《爱情转移》有吗?粤语版,《富士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