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根据地

    椰林筛下的光斑,在老妇人枯槁的脸上晃动。
    林祥儒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猛地缩回手:“这么烫!这古代又没有那些退烧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去?”
    “慌啥!”李坡靠了过来,盯著老妇人乾裂的嘴唇,想著那些急救常识,“先物理降温!祥儒,你去找些酒和醋出来,用布沾著擦她的额头、胳膊和腿,能降一点是一点。”
    他又转头对唤作王二牛的小伙子道,“你去村里,找些芦薈根,洗乾净煮水,记得多煮会儿,让你娘喝了补点劲儿。”
    他听爱健身的朋友提过,芦薈根这玩意儿能补电解质,比喝白水强。
    林祥儒用沾了醋、酒的布巾仔细擦拭著老妇人的四肢,王二牛跑得飞快,没多久就端著煮好的芦薈根水回来,水色浑浊,却冒著热气。
    李坡小心地扶起老妇人,林祥儒在旁边递水,老妇人迷迷糊糊喝了两口,呼吸才稍微平稳些。
    “俺娘……能成吗?”王二牛嗓音嘶哑,指节攥得发白。
    “尽人事,听天命。”李坡拋给他一串铜钱,
    “去城里抓药:紫苏、荆芥、金银各三钱,鱼腥草要鲜的。再捎带些粳米熬粥。”他顿了顿,又摸出块碎银,“若见著冰片或牛黄,不拘价钱都买来!”
    这些药物,是李、林二人头脑风暴之后能想到的所有了,分別具有抑菌、抗病毒的作用,因二人不知老妇人到底是病毒性还是细菌性的,只好都试试了。
    王二牛愣愣接住银钱。冰片牛黄皆是珍物,两位贵人对他们母子二人实在是恩重如山。
    李坡却已转身吩咐林祥儒:“芦根水继续灌,再加些盐。能不能挺过去,就看这两天了。”
    接下来的两天,林祥儒和王二牛轮班守著老妇人。白天擦身餵药,晚上盯著炭火煮草药,二人眼睛熬得布满血丝。直到第三日清晨,老妇人突然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声音微弱却清晰:“水……”
    “娘!”王二牛扑过去,眼泪掉在老妇人手上。李坡探了探她的额头,总算退了热,长长舒了口气:“能开口要水就没事了,以后多给她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王二牛对著李坡和林祥儒“咚咚”磕头,额头磕出红印也不停:“两位大人的大恩,我王二牛记一辈子!以后你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含糊!”
    ……
    这两天,李坡也並未閒著,一面继续招募著符合標准的难民,一面让王妚月领著探访考察吉阳军各处海滩,寻找新盐场的合適选址。
    整个人都被晒黑了,不过终是定好了位置。
    他不想与连珠寨所在的鹿回头岭过近,於是选在了位於最西端的梅山地区。
    这里背靠青岭山脉,面朝南海。山高林密,能藏得住人,海岸线曲折,拥有红树林和天然港湾。
    此地易守难攻,退潮时可隱藏多艘船只,涨潮时便於突袭,船只可靠岸。
    这边有两个汉人村落,梅东村和梅西村,周边还散落著五六个小的黎峒部落。
    由於距离连珠寨过远,三巴大王陈明甫的威名在此不甚好用,所以李坡率领著三十多號青壮拖家带口来到这里的时候,当地村民和熟黎皆是警惕和略有牴触的。
    “离鹿回头岭这么远,寨主的名头在这儿不好使。”王妚月皱著眉,“而且这里的百姓都给吉阳军官府交赋税,咱们突然来建盐场,他们肯定不乐意。”
    李坡早有打算,让王妚月引著二人先去见汉人村落的村长,又去拜会黎峒头人,每次会面,都会先送上一份礼物,脸上堆著笑:
    “我们建盐场,绝不占大伙的地,也不抢大伙的东西。以后盐场出了盐,优先低价卖给你们;村里的青壮想来干活,我们给的工钱比吉阳军的盐场高两成;你们种的稻穀、采的椰子,也按市价多一成收!我们是来搭伙过日子的,不是来抢地盘的,诸位头人儘管放心。”
    村长和头人见李坡说得实在,又许了好处,终是点了头。回到根据地,林祥儒才悄悄道:“你倒会说话,不过这地方耕地少,你野心这么大,以后人多了,粮食不够吃咋办?”
    “以后再想办法。”李坡望著远处的海岸线,“眼下最要紧的是把盐场建起来,再把这群青壮练出来,没兵没武力,啥都是白搭。”
    第二日一早,李坡就把招募来的三十多个青壮叫到空地上,分成五个小队,每队六七人,每个小队內部推选出一个伍长。
    “从今天起,咱们上午训练,下午挖盐场!”
    他学著论坛上看的练兵法子,先教“静立”,让青壮们站成排,不准动不准挠痒,这项训练主要是强调他们的纪律性;
    再教“齐步走”,要做到整齐划一,让大家步子对齐,目的是培养眾人的默契度,做到协动如一。
    可这群青壮逃难来此之前多是农民、渔民,挖盐场不在话下,但是毫无纪律性和默契度。
    站没一会儿就有人偷偷挠腿,齐步走更是东倒西歪,像群没头的苍蝇。
    李坡索性让王二牛拿著竹条,谁乱动就抽一下;又让林祥儒给每个小队打分,表现最好的下午少挖一个时辰蒸发池,还能多领块咸鱼,表现最差的就得多挖一倍的活,晚饭也只能堪堪吃饱。
    不患寡而患不均,眾人训练积极度和效果都提升了不少,尤以一位名叫孙千帆的刀疤脸汉子最为出眾。
    李坡招募的时候就对他印象深刻,这刀疤脸壮汉当时带著个六七岁小姑娘,倒也是个实诚人,一上来就自陈与其他逃难的人不一样,其是杀了人被通缉才逃到吉阳军来的。
    孙千帆本在临川码头干些苦力活,李坡前几天高薪招募他並未动心,见李、林二人无私救助王二牛的母亲后觉得二人靠得住才来应募的。
    李坡並未问他为何被通缉,“你是个实在人,对我脾气,我要了!”
    小队选伍长时,大伙嫌他是通缉犯,没选他。可每次训练,他都最认真,哪怕其他人犯错导致小队倒数,也毫无怨言,还主动帮体力弱的人扛锄头、挖泥土。
    没过几日,小队里的人就服了他,重新推选他当伍长。孙千帆当伍长后,不摆架子,教大伙喊號子,谁走不齐就陪著练到天黑,没过多久,他带的小队就成了最优秀的,静立时没人乱动,齐步走时號子声震天,连挖蒸发池都比別的队快不少。
    李坡站在高坡上看著,嘴角勾了勾,“这孙千帆,是个能干事的!这些人终於有些军队的样子了,要开始步入正轨了……”
    林祥儒刚要附和两句,就见王二牛慌里慌张地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官府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