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好了呀, 不是说好了等从宫里出来咱们就不回家了,直接奔庄子上去再住他个三两天,什么狍子黄羊的肯定都能打着。”
    “我是在意这个吗, 爷从一开始在意的也不是这个。”
    “是是是,我知道爷不在意这个, 一头狍子罢了给了太子爷就给了, 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对吧。”
    “你!”
    我说城门楼子你说胯骨肘子,毓朗被自以为特别善解人意的沈婉晴气得就剩半口气吊着了,挤在马车里那叫一个坐立不安。
    想挪开离沈婉晴远一点儿吧马车就这么大, 想干脆冲出去骑马不搭理这人了吧, 沈婉晴又一直箍着他胳膊没放。
    “你放手,我出去骑马去。”
    “不准,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行不行。”
    本来沈婉晴也隐约感觉到毓朗在跟自己较劲儿, 但到底因为什么她一直没猜着,这才一天拖一天的陪他在庄子上住着。
    本来今天狍子打着了, 沈婉晴又专门派人回赫舍里家弄了几坛子好酒来, 晚上把肉一烤酒一喝到时候什么能说的不能说就都得说了。
    谁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又从中横插一杠子,这夫妻俩也是有意思, 成亲满打满算才七天就着急忙慌找自己和毓朗进宫也太奇葩了。咋, 没自己和毓朗你俩还过不了日子了?
    “沈霁云!”
    “在呢,你别冲着人耳朵喊啊。”
    大奶奶, 是毓朗当着外人的面喊的。我家大奶奶, 是在东小院或是没外人的时候喊得多, 轮到喊霁云的时候那就外人不能听了。
    可要是是连名带姓喊的沈霁云,就说明这人是真生气了。人家都生气了沈婉晴不敢再嘻嘻哈哈,就是她死活没想明白这几天自己到底干嘛惹着这位爷了。
    “没喊,没朝你喊。”
    沈婉晴这么一说毓朗说话的声儿又强行压下来大半, 还抬手覆在沈婉晴耳朵上搓了两把,好像真怕自己刚刚声音太大把沈婉晴‘脆弱’的耳朵给震坏了。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就是在无理取闹,出来打猎本来就是看运气的事。
    沈婉晴一直都是个愿意把事情都安排周全的人,她不喜欢意外也不喜欢临时手忙脚乱,她甚至也不怎么在意惊喜不惊喜,她就愿意事事都尽在她的掌握里,别出格别出事就最好了。
    所以不管自己第一天出去能猎着什么东西回来,沈婉晴都会另外准备晚上要吃的东西。自己运气不好就猎回来两只狐狸和兔子,狐狸毛要另外处理,兔子肉没多少处理不好还有股子腥味,不吃这俩自然也没错。
    但毓朗心里就是莫名的憋起一股气,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又怎么能回答沈婉晴。再多说两句自己就该无理取闹了,好好的出来玩一趟何必呢。
    自己养的狗子突然连尾巴都耷拉下来,低着头把脑袋扭向另一边连脸都不让自己看见。
    几个丫鬟都坐在后面的小马车里没跟两人同车,正好方便沈婉晴用暴力镇压把毓朗的脑袋强行掰过来。
    “说!到底什么事。”
    “说不出来。”
    沈婉晴力气不小,尤其比起戏台子上和侍卫间调笑说起的那些弱风扶柳的女人们,毓朗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家大奶奶发起狠来能一手掐死一个。
    但她再有力气也跟毓朗比不了,毓朗要是此刻真想跟她犟着来沈婉晴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拿他没法子。可毓朗又舍不得,就只能顺着她的力道把身子又转过来。
    “真的,就那么一点儿不舒服。前儿个要是大奶奶不依着我,当天就从庄子上回来说不定这点儿不痛快早就没了。”
    人就是这样不能惯着,多给了一点儿就想要更多,毓朗当然知道沈婉晴是觉着这一两年自己在毓庆宫当差太忙太累,一点儿闲工夫都没有,才肯这么着陪着自己一天拖一天的等傻狍子。
    可都这么惯着自己了,就不能给更多一点吗。毓朗说不清自己还想从沈婉晴身上得到多少,他就是本能地知道自家大奶奶还有好多好多没有给自己。
    “那我不问了?”
    “别问了,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沈婉晴温热的手心贴在毓朗脖颈后头极温柔的摩挲轻抚,她大概知道这小子因为什么别扭了。
    不是真为了他打了兔子回来自己没吃,更不是自己没能做个温柔贴心事事依靠他的解语花,是他已经窥探到了自己的内心,能交付给他的还太少太少。
    这种事原本如此隐秘,但在有情人眼中又这么明晃晃的摆着,他此刻已经感觉到了,而沈婉晴对此无可辩驳无话可说。
    可这事沈婉晴没法子啊,不是不想沉浸式来一场先婚后爱,是这玩意儿成本太高,高得沈婉晴从本能上就没法沉浸下来。
    她当然知道真心难得,她也知道至少此时此刻毓朗给自己的一颗心全都是真的,谁要是质疑这份心意的真假沈婉晴第一个不答应。
    但知道归知道,这又不是打牌做游戏,你出了什么牌我就一定能跟上,这不是跟不上嘛。
    “大奶奶不问问今儿太子爷找我俩进宫是为了什么。”
    “那我问问,太子爷找我俩进宫是因为什么?”
    沈婉晴把以前撸狗撸猫的手法全用上,马车紧赶慢赶从庄子上进了京城,毓大人这才被揉得收拾好心情抬起头来看向自己大奶奶。
    “万岁爷要打噶尔丹,太子大婚之前就已经在私底下商量这事,现在太子的婚事已定,攻打噶尔丹更加没有顾虑了。”
    “一定要去吗,太子跟前不是离不了你?”
    毓朗身为正黄旗的佐领,享受了这么多优待这么多权力当然不是白给的。
    朝廷有了战事身为佐领就得带着佐领下的马甲步甲参战,这是义务也是本分。毓朗此时说这个本是把沈婉晴的注意力从方才那事上扯开,却没想到沈婉晴会这么问自己。
    “非但不能不去还一定要去,不管万岁爷亲征不亲征太子都不可能离京。索大人在府上待得够长,等过完年他的病应该快好了。”
    毕竟是被“病了”这么久,再出山要联络要稳住的人和事都很多,皇上要出征十有八九也不会带上他。索额图也不去,那太子跟前还有谁能派出去,可不就是自己了。
    “火器营现在组建得差不多了,火器营再金贵也不能只看不用,这次肯定会要拉出去试一试威力。
    阿克墩和苏合、玛尔泰都进了火器营,到时候太子一定会想办法让我另外领一支小队,这么一来到了前线更安全也更能立功。”
    自己又不是真要走弄臣宠臣的路线,便是索额图如今这么嚣张跋扈横冲直撞,当年他也是能领兵打仗能建功立业的。
    自己不可能真的一辈子给太子守门,一个侍卫再贴心也只是一个侍卫。
    时间长了太子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事事宠信自己,太子跟前的萝卜坑就这么多,自己不往上走就一定会被后来的人挤走。
    这个道理当然不用毓朗多说沈婉晴也明白,毓朗身为佐领要出门打仗这事她之前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甚至第一次征噶尔丹毓朗就已经带着自己佐领下的人打过仗了。
    但那种准备好虚无缥缈,那都过去了,听在沈婉晴耳朵里更像是一个故事,听了也就听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婉晴胆子挺小,小得以前过年过节市中心人流量太大她都不大敢往里头挤,怕被人挤得再摔了。
    现在突然说康熙征讨噶尔丹毓朗真的要跟着去打仗,沈婉晴理智很清醒,手指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发麻。
    “没事儿,大奶奶可别胡思乱想。我好歹还是个佐领,底下还有阿克墩他们,便是为先锋也不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拨。”
    “你尽说这些话来骗我吧,就仗着我也去不了见不着,在这个上头什么都不懂,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真的真的,哪里敢骗大奶奶。我和大奶奶的日子还没过够,且得长命百岁的活着。”
    总在刻意找沈婉晴心里有自己、有多少自己的毓朗这会儿突然就满足了。
    刚刚还恨不得质问沈婉晴:你爱不爱我,你有多爱我,你能再多爱我一点的傲娇小狗,这会儿又反过头来安慰妻子。
    说的好像刀剑都长了眼睛,因为毓大人还要跟他家大奶奶长相厮守,就一定不会碰着他挨着他。
    沈婉晴当然不信他这个话,但人在没法子的时候又不得不信这个话。
    沈婉晴也不知道眼下这个仗到底怎么打,所以连仔细过问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只能十指紧扣握住毓朗的手,沉默着等待心情平复。
    马车里逼仄,想要平复心情不容易。下了马车跟在何玉柱身后进了皇宫往毓庆宫里走,看着跟七天前好像哪哪儿都不一样的紫禁城,沈婉晴的心情才慢慢缓过来。
    以前也来过故宫博物院,不过那个时候光顾着拍照排队和给自己买的周边盖章去了,压根没多想这座宫殿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和什么感觉的。
    此刻跟毓朗一起走在宫道上,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竟如此真切,让沈婉晴打心底里把刚刚那点儿多愁善感都散尽了。等会儿要见的可是太子和太子妃,毓小狗这点儿爱不爱的小心思,还是往后稍一稍吧。
    “奴才佐领赫舍里毓朗之妻沈氏,叩见太子妃娘娘。”
    “快起来起来,你我之间什么关系还用得着你如此见外。之前我派人去你家找你,你三回能去府里一次都了不得了。这下好了吧,想见本宫一面可比以前难多了。”
    何玉柱是上午拿着玉如意出的宫,这会儿都下半晌了两人才进宫来。宫里每天到了酉时(下午五点)就得下钥关闭宫门,被召见进宫的大臣、宗亲和命妇都要赶在这个时辰之前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