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对不对的不好说, 反正这会子赫舍里家没人有心思琢磨这个。
    从一等公府回来,舒穆禄氏晚上就病了。
    听青霜说西院那边让嬷嬷出去找大夫的时候,沈婉晴刚把晚饭吃完, 正准备起身去后面花园子溜达一圈的人,一听这事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问没问是哪儿不舒服, 今儿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二太太回来以后, 还见没见什么人。”
    “没呢,今天刚过完中秋, 按常理二太太还得去一趟账房, 把过节这段时间的花费盘出来送去正院。今天下午回了西院就没再见二太太出来, 看来是真病了。”
    “我回来的时候都申时了吧, 这么晚了二婶不去正院也正常,她便是把账目算出来送过去,都该过了老太太吃饭的时辰, 大晚上的看什么账啊。”
    “大奶奶不知道,去年中秋二太太的娘家哥哥添丁,二太太也是过完中秋第二天回去了一趟, 那天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还是照样去账房把中秋的账赶制出来, 听说送去正院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睡下了。
    老太太跟前的巧云说不如等明儿再说, 二太太硬是把账目留下来,说是账册都整理好就不带回去了, 老太太晚上不看, 等明儿早起她再过来便是。”
    这事当时家里上下都知道, 青霜更是学得有模有样,看得沈婉晴一边笑一边摇头。瞧瞧人家这当孝子贤孙的劲头,怪不得东院争不过人家。
    舒穆禄氏在管家这件事上一向做得仔细, 除了这一两年偶尔会有月钱迟几天,别的事情、特别是要送去给老太太过目的东西,都会小心再小心,今儿突然这么着确实是反常。
    赫舍里家就这么大,中秋累归累但里外花费的银子是有数的,要是不把亲戚同僚的节礼算进去,顶天也就一二百两银子。
    这点儿钱不小但也不大,舒穆禄氏不会在这里面克扣半分,反而会做得格外漂亮递到佟佳氏跟前去。好让家中上下都看着,她这个管家奶奶从来不藏半点私心。这种漂亮又讨巧的事突然不做了,得是什么要紧的病呢。
    想明白舒穆禄氏做事的逻辑,沈婉晴心里也有些打鼓,别不是真被自己的话吓出个好歹来了吧。
    “先别着急,这病也分什么病,咱们先等等看,你派个人去门房上盯着,等西院请的大夫来了上去殷勤些,最好是打听出来人家大夫擅长医治什么。”
    “已经让来喜过去了,大奶奶放心,家里请大夫向来都是有数的,哪个大夫擅长治什么病来喜那小子都门清儿,只要见着人就错不了。”
    来喜和多福是专门给东小院跑腿看门传话的小厮,来喜今年十二多福今年十三,因为还小所以可以随意进出二门。两人都机灵,平时长禄管着书房出门不多就由他带着这俩。等再过几年他们长大了,也都是要跟着毓朗出门的。
    舒穆禄氏病不病什么病,说实在的沈婉晴都不是特别在意。她心里担心的还是怕这人一时昏了头,本来没事还非要搅和到广源行的事情里去,这病不过是个借口。
    等消息的时间最难熬,节过完了嫁妆整理好了,男人出门上班不回来,东小院上下就这么点儿人这么点事,过来半个月了该料理的都料理好了,再想干点嘛她实在是找不出来。
    没事干那就玩儿吧,沈婉晴从娘家带来的小箱子里,翻翻捡捡挑出来一方兰花青的青田石,准备拿来练练手。
    “大奶奶怎么把这块石头给挑出来了,这匣子里的石头夫人说都不怎么好,库房里还有一箱子夫人专门给您准备的好石料,要不奴婢去把那个拿来吧。”
    “不用,我就练练手。都多久没碰刀了,给我好东西也是浪费。”
    原主从小喜欢摆弄这些印章扇面,沈家专门弄了个小屋子让她放这些东西。这次出嫁很多以前刻的章子,给父兄装裱的画都没带过来,徐氏知道这是女儿留在娘家的念想,就让人另外收罗了一箱子好石头,给女儿带到婆家来。
    兰花青,顾名思义以色泽清雅为主,青中带翠如同兰花叶。自己挑出来的这一块翠比青多确实算不上多好,但架不住沈婉晴就喜欢这个颜色,正准备拿来刻个私章。
    东院的管家权拖不了多久了,到时候钥匙和账册拿回来,自己要管的东西多,该用到私章的地方自然也多。自己给自己弄个闲章来用,还蛮有意思的。
    沈婉晴挑了石头,把原主用了好几年的刻刀等用具拿出来,依次挨个擦拭感觉按照身体的使用习惯摆放好,又拿出纸笺研磨开笔,犹豫半晌决定好还是用白文阴刻,终于都想好了,这才拿起笔准备在纸上设计布局。
    “奶奶?”
    “啊?”
    沈婉晴做这些活计的时候,惯常都是春纤在一旁伺候。看着主子有条不紊地做准备工作,她就觉得特别赏心悦目。
    尤其是自从嫁过来起,自家姑娘就再没有一点儿闲功夫摆弄这些,不想还好,现在一想就忍不住替沈婉晴委屈。嫁人有什么好,嫁了人连往日消遣玩乐的爱好都没时间碰了。
    “您想什么呢。”春纤看着滴在纸上的墨团,她很少见自家主子在摆弄这些东西的时候发愣,“是不是还挂心二太太那边的事啊。”
    “不是,人家病了我惦记有什么用,我是在想该刻个什么。”
    沈婉晴现在是空有技术却没什么思路,刻名字?原主娘家一大堆这样的章子,闺阁之乐?那玩意儿在捎间床帏里乐完就行了,实在没必要落在纸上。叙乡愁?自己的乡愁没法说,真要刻下来得是两万字的论文,那不是章子那是碑文。
    唯一能落在纸上刻成印章的,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此刻不得不燃起来的斗志。沈婉晴随手把纸换过,下笔写下‘万里云’三字。
    “怎么样,以后我当了家就拿这个做印章,可还看得过去。”
    “好,姑娘合该有千里万里的气魄和胸襟,咱们以后肯定也能像这万里云,好日子长着呢。”
    “那借春纤姑娘吉言,就这个了。”
    其实沈婉晴更想用气吞万里,又觉得这话口气太大,万一以后再出点儿什么错,就不是气吞万里如虎的威风,而是奔着千里万里的丢人了。
    字落在纸上,计算好大小格局,把写好的反字印在印面上,什么都准备好了这才拿起平口刻刀准备下刀。
    谁知刚下刀,青霜就急匆匆地从外边进来,“大奶奶,来喜回来了,”
    看着一刀划斜了的痕迹沈婉晴觉着自己就不该现在弄这些,心都没静下来万里什么云,可别一个不小心吧唧从云上摔下来,再弄个头破血流。
    摆摆手让春纤把石头和刻刀都收起来,沈婉晴起身从书桌后头绕出来,“仔细说说,二太太那边到底怎么个情况。”
    “请的是外城的彭大夫,听说从老太太做管家奶奶的时候,府里女眷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是请彭大夫他爹来看病。这几年老彭大夫年纪大了,请的就都是彭大夫了。”
    “彭大夫家的马车来喜认识,他一来来喜就主动跟上去了。”
    来喜年纪小,本来平时也常在门房上混着,他迎上去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舒穆禄氏的院子他没进去,但主动殷勤给彭大夫领路,还是听到了几句要紧的话。
    “彭大夫从西院出来,是二太太跟前的奶嬷嬷送出来的。到底什么病症不好说,就听见彭大夫一再嘱咐不让二太太动气,也不要忧思过重,最好是静心养着的话。”
    专门给女眷看病,又不让动气还不要操心,沈婉晴去抬头去看青霜和春纤,一屋子里三个人谁都没说话,但谁都看明白了互相没说出口的意思。
    春纤和青霜是高兴,谁都能看出来二太太不情愿把管家权交出来,老太太也不想给,大奶奶眼下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硬着头皮跟她们慢慢磨,非要把东院的帐给磨到手。
    可要是二太太又怀上了,亦或是身子真的不好得了要静养的病,这管家权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就都得交出来了。在赫舍里家没什么比孩子更要紧的,要是二太太为了管家权让孩子有什么差池,那才真是出大事了。
    “这事先别往外传,西院不说到底是什么回事,东小院谁也不能出去胡说。既然要静养那就静养,正好刚过完节我们也都歇一歇。”
    不管是真的怀上了还是病了,亦或是拿这个当借口想要把这阵子风头躲过去,沈婉晴都不打算乘胜追击,这人脑子不糊涂就好。
    今天在马车里的话沈婉晴不是危言耸听,这种放印子钱逼死旗人的事,谁知道后面怎么发展。自己这种小卡拉米,把该做的该说的该示警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有老老实实苟着。
    转过天来,沈婉晴在正院请安过后就直接回了东小院,一整天都待在东小院没出门,弄得钮祜禄氏和佟佳氏都派嬷嬷来问,是不是出门一趟病了。
    沈婉晴对此多少有些无奈,她知道她们是奇怪自己今儿怎么没去西院,可人家毕竟都病了,自己至于那么丧心病狂吗?
    不过这话好说不好听,她们非要跟自己打马虎眼,沈婉晴就干脆也往床上一趟,哼哼唧唧说自己头疼,既不打算再去西院也不打算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不去了,全然一副赖皮模样,弄得众人都没了脾气。
    本来沈婉晴的打算是在东小院老老实实待几天,等着毓朗从宫里回来,两人把这事商量过以后,再看到底该怎么办。
    谁知还没等到毓朗回来,外边就传了消息出来,说是广源行的事被御史和步军统领衙门一起上折子捅到御前,真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