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就这样躺著

    张叔知道现在说什么江绵都听不进去,只好嘱咐了几句,转身给江绵留点空间。
    江绵认真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脱了衣服躺到床上,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脑子里懵懵胀胀,眼睛也不舒服,江绵闭著眼睛,不免又想到时瑾年发脾气的恐怖样子。
    时瑾年好的时候对他很好,给他夹菜买零食,发起脾气来又好嚇人。
    还杀了他的好朋友。
    一窝別人討厌的蚂蚁,却是江绵这么多年来唯一玩过的小动物。
    在江家,常年出不了地下室,没有玩偶,没有看过活的小动物,唯一了解外面世界的只有林姨偷偷拿给他的书,还有一台被哥哥淘汰的计算机。
    到了时家,晚上可以睡柔软舒適的床,白天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小蚂蚁陪他玩。
    这些天是他十九年人生中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要是他不去找小蚂蚁玩,小蚂蚁们就会自己藏好,不会被发现,也不会死。
    江绵一边难过,一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时瑾年在瑶池雅集一直待到傍晚。
    吃了饭后,几个人喝喝酒打打牌,又谈了些內幕消息,时间一晃而过。
    手机嗡嗡震动。
    时瑾年放下酒杯,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张叔发来的消息。
    【少爷,江绵中午没吃饭,在房间躺了一下午,晚上还是不愿意下来吃饭,看上去很伤心。】
    那么贪吃的小傻子,居然连饭也不吃。
    那些蚂蚁比食物还有吸引力?
    还闹上脾气了。
    不吃饿死算了。
    时瑾年收了手机,神色淡淡,继续喝酒。
    冰凉液体顺著喉咙滑过,江绵挣扎大哭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
    哭的那么伤心欲绝,就为了几只蚂蚁。
    瘦成那个样子,还不好好吃饭。
    时瑾年放下酒杯,捏了捏眉心,招来服务生,要了两份这里的特色点心打包,虾潮香芋卷和荔枝鹅肝丸。
    小傻子应该会喜欢吃。
    沈清辞立马嗅到不同,“年哥,你不对劲,居然打包点心?!!你是不是有狗了?”
    “嗯,带回去餵宠物。”时瑾年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看向沈清辞,“怎么你也想吃?”
    沈清辞更是来了兴趣,“年哥,养的什么宠物?养狗我有经验,我家毛毛那一窝崽子,个个吃的滚圆。”
    时瑾年起身,提了点心,意味深长看了好友一眼,“比你家毛毛好玩。”
    毛毛是沈清辞养的纯种大金毛,一个月前才下了一窝崽子,天天在朋友圈炫狗,时瑾年想不注意都不行。
    时瑾年拎著点心进门,没有小傻子等著给他拿拖鞋,时瑾年自己拿了拖鞋换上。
    张叔迎了过来,时瑾年顺手將点心递给张叔,“拿到厨房,等小傻子下来再热一下。”
    “好嘞!少爷。”
    张叔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忙不迭接了食盒。
    他就说,少爷肯定在乎江绵,发信息给少爷,前后不到四十分钟,少爷就回来哄人了,还带了吃的。
    这么多年,少爷可从来不会往家里拎吃的。
    时瑾年换了衣服,洗了手后,推开了江绵的房间。
    屋內灯光明亮,床上的少年双眼不聚焦的望著他,像在神游,茫然对视几秒,好像认出了是他,一个翻身,转了过去,背对著,留个圆溜溜毛茸茸的后脑勺给他。
    “小傻子,你还长脾气了。”时瑾年要气笑了,说他傻吧,还挺记仇,还敢给他甩脸子。
    床上的毛茸茸对他的话没有反应,时瑾年沿著床边坐下,“小傻子,转过头来。”
    时瑾年的声音挺不像生气,一点威慑力没有,江绵没感觉的害怕,心里就是不太想和时瑾年说话。
    他那么凶的杀了小蚂蚁,这会好像一点事没发生,他都忘了这件事。
    他还好难过呢。
    时瑾年看著毛茸茸的后脑勺,捏了捏鼻樑,又放软了一点语气。
    “绵绵,转过来。”
    这次江绵翻身转了过来,水润澄澈的眸子好奇的看著他。
    时瑾年以为小傻子乖乖听话了,没想到小傻子的专注点在別的地方。
    “少爷,为什么……叫……叫我……绵……绵?”
    时瑾年:“……”
    “我閒的。”时瑾年声音又有些冷。
    小傻子的关注点都这么奇怪。
    江绵白净的小脸又垮了下来。
    从来没人这么叫过他。
    绵绵,奇怪又有些喜欢。
    不想跟少爷说话了,他是很閒才想起来他,都忘了杀蚂蚁的事。
    江绵垂下眼皮,想要再翻身回去,肩膀被一只大掌按住。
    “就这样躺著。”时瑾年带了些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说,为什么中午,晚上都不吃饭。”
    被问到伤心处,少年乾净澄澈的眸子里瞬间涌上湿意,看向时瑾年的眼神丝毫不懂掩藏,带著了点幽怨。
    “少爷……杀死我的……好……好朋友,江绵难受,肚……肚子,不想吃。” 磕磕绊绊说到后面,嗓音有些哽咽,“少爷……还忘了……这件事,江绵……很……难受。”
    “杀了你的好朋友?”时瑾年阴惻惻的问,太阳穴凸凸的跳!“你是不是傻?”
    说完他又想起来,江绵就是傻子。
    “我不傻。”江绵肩膀还被按著不敢动,手指揪著被子小声抗议。
    “小蚂蚁是……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少年的声音带著鼻音,很委屈,垂下眼皮的瞬间,眼角的泪滑落的泪,沿著挺翘的鼻樑,淌到鼻尖,掛在鼻尖上要掉不掉。
    时瑾年微微一抬手指,接住了那滴泪珠,温温的,湿湿的。
    小傻子在地下室住了那么多年,一朝放出来,在时家平时也没人陪他玩。
    张叔和家里的佣人都比他年龄大很多,也只能照顾他吃喝可以。
    家里的保鏢倒是年轻,只不过保鏢也不会陪他玩。
    小傻子很孤独。
    正常人谁会拿蚂蚁当朋友。
    时瑾年转身,抽了纸巾,擦掉少年脸上的眼泪。
    指腹轻轻在少年瓷白滑润的脸上蹭了蹭。
    “小傻子,我不是有意要杀了你的蚂蚁,知道我为什么討厌蚂蚁吗?”
    少年睁著湿漉漉的眸子,摇摇头,“不……不知道。”
    时瑾年握住少年的纤瘦的手指,將少年的胳膊从被子里拉了出来,温热的指腹抚过少年白到发光的纤细手臂。
    “小傻子,你知道那些蚂蚁爬在胳膊上,腿上啃咬的滋味吗?密密麻麻,黑压压满腿满胳膊都是,连脸上,脖子上都是蚂蚁。”
    “有很多只,成千上万只,一起啃咬你的皮肤,像这样……”
    时瑾年说著,指尖不轻不重在少年细嫩的皮肤上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