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袭击和反击×苍太生死劫 (明天请假一天)

    第147章 袭击和反击x苍太生死劫 (明天请假一天)
    (明天去参加几个面试,请假一天。)
    青城俱乐部事件,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其引发的涟漪迅速扩散,彻底搅动了关西地区极道世界的固有秩序。
    事件的本质,超越了普通的街头衝突。
    明友会成员在公开场合对山口组组长冈田一雄的辱骂,以及隨后升级的大规模斗殴,导致山口组资深干部中川猪三郎头部遭受重创。
    哪怕经过紧急抢救保住了性命,但严重的后遗症已不可避免。
    这一行为,在山口组內部被一致解读为不可饶恕的褻瀆与挑衅,是对组织威严的直接践踏。
    组长冈田一雄的震怒无需言表。
    在动用各种关係网络,迅速压制了警方层面的深入追究,並安排底层成员承担主要罪责后,报復的指令被迅速且隱秘的下达。
    山口组这台战爭机器开始高效运转。
    仅仅两天后,山口组的反击以雷霆之势展开。
    这场被內部称为“惩戒行动”的报復,並非漫无目的的街头暴力,而是经过精密策划的多点同步打击。
    目標明確指向明友会位於大阪、神户等核心区域的主要事务所,盈利性產业以及已知的重要干部活动据点。
    行动在夜幕掩护下几乎同时启动。
    山口组的战斗人员显示出高度的纪律性和执行力。
    明友会位於浪速区的两处事务所被强行突入,內部设施被彻底捣毁。
    其旗下三家作为重要资金来源的夜总会和酒吧遭遇纵火与打砸。
    数名在外部活动的明友会干部,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於不同地点遭遇伏击,结局非死即残。
    整个行动迅捷猛烈,有若外科手术般精准,最大限度的摧毁了明友会的有效抵抗能力和经济基础。
    这一轮突如其来的毁灭性打击,不仅重创了明友会的实体力量,更將其內部早已存在的战略分歧彻底公开化和尖锐化。
    明友会內部迅速分裂为立场截然不同的两派。
    一派自詡为稳健派,以会內会长,几位资歷较深,行事相对保守的干部为核心。
    他们冷静评估了双方的实力对比,认为己方在青城俱乐部事件中理亏在先,而组织体量,资源动员能力与山口组存在巨大差距。
    他们主张立即採取低姿態,通过有分量的中间人向冈田一雄传达深刻的歉意,並愿意承担中川猪三郎的巨额医疗费用及赔偿,以期达成和解,避免组织陷入万劫不復的全面战爭。
    另一派则以会內年轻气盛,崇尚武力解决的少壮派成员为主,被称为强硬派。
    他们將稳健派的提议视作屈膝投降,认为这只会助长山口组的气焰,並使明友会在极道世界中永远抬不起头。
    强硬派坚信,唯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发动对等的甚至更猛烈的报復,才能维护组织的尊严,並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就算最终覆灭,也要崩掉山口组几颗牙!”
    成为强硬派內部流传的口號。
    在一次气氛压抑且充满火药味的內部会议上。
    路线之爭已无法调和,两派观点激烈碰撞,爭吵不休,最终不欢而散。
    稳健派开始绕过內部程序,秘密接触与双方都有往来的退休元老或商人,试图搭建沟通渠道。
    而强硬派则决定自行其是。
    他们清楚,直接袭击冈田一雄无异於以卵击石,成功概率微乎其微。
    因此,强硬派將报复目標锁定在了一个相对更现实,且同样能对山口组造成显著打击的人物身上,例如滨崎峻,就是其中之一。
    滨崎峻,作为山口组高级干部之一,在此次青城俱乐部事件中,因其手下石川苍太的突出表现而备受关注,声望正处於上升期。
    在强硬派看来,成功绑架或清除滨崎峻,既能沉重打击山口组的士气,挽回明友会的顏面,也能向內外展示己方绝不妥协的强硬姿態。
    一个针对滨崎峻的绑架乃至更多山口组高级干部的计划,在强硬派骨干的密谋下悄然成型。
    他们动用了长期潜伏的暗线,开始对山口组高级干部们的日常行动规律,常去地点以及护卫力量进行严密监视,耐心等待最佳的动手时机。
    与此同时,处於风暴眼中的滨崎峻,却正处於事业的一个小高潮。
    组长冈田一雄对其举荐得力人手表示了肯定,这无形中提升了他在组內的影响力。
    滨崎峻更加看重带来这一切转机的石川苍太,以及引荐的山本健太。
    他开始更频繁的私下召见山本健太,目的有三。
    一是进一步考察和笼络山本健太。
    二是深入评估石川苍太的潜力与忠诚度。
    三是商討如何利用当前態势,为未来可能重新涉足东京事务布局。
    十月十二日。
    傍晚时分。
    滨崎峻遵循其低调的行事风格,仅乘坐由专职司机驾驶的轿车,携带一名贴身护卫,再次来到山本健太小组位於神户市的那处隱蔽公寓。
    公寓內,山本健太恭敬的將滨崎峻迎入客厅。
    两人进行了长达近两小时的密谈。
    话题从东京上野组瓦解后残留势力的分布与动向,到关西地区当前微妙的平衡,再延伸至未来若重返东京可能需要的资源与策略。
    石川苍太与阿哲则恪尽职守,在外间保持警戒。
    会谈结束时,滨崎峻神情鬆弛,显然对谈话结果感到满意。
    他起身准备离开。
    按照极道內部不成文的礼节,作为直接下属和此地的主人,山本健太理应亲自將滨崎峻送至门口,乃至车前。
    “滨崎先生,我送您。”
    山本健太微微躬身说道。
    然而,就在他准备迈步的瞬间,腹部那道在青城俱乐部事件中留下,尚未完全癒合的伤口,因长时间保持坐姿而產生了强烈的牵拉痛感。
    山本健太的动作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迟滯,脸色也立时浮现苍白之色。
    这细微的变化,被始终处於高度警觉状態的石川苍太敏锐的捕捉到。
    “组长,”石川苍太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坚定,带著对山本健太身体状况的自然关切,“您的伤口需要静养,不宜多动。请允许我代您护送滨崎先生。”
    山本健太微微一怔,目光在石川苍太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滨崎峻。
    见滨崎峻並无不悦,反而对石川苍太表现出的细致与得体微微頷首。
    他便顺势点了点头,语气带著些许疲惫:“也好。苍太,那就辛苦你了。”
    滨崎峻看了石川苍太一眼,语气平常的说道:“走吧,苍太君。”
    没有任何人预见到,这个源於对山本健太伤势关照,看似微不足道的人员替换,將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內,如同一根被无意中拨动的弦,引发一连串彻底改变数人命运轨跡的连锁反应。
    石川苍太取代了山本健太的位置,略微落后半步,恭敬的陪同滨崎峻及其护卫走出公寓大门。
    滨崎峻的专职司机已將那辆黑色的轿车平稳的停在路边不远处。
    时值初秋,傍晚的天色暗淡得很快,路旁的灯光刚刚点亮,在空旷的街道上投射出片片昏黄的光区。
    住宅区惯有的日常声响似乎比平时稀疏许多,透著一丝不寻常的寂静。
    石川苍太习惯性的以极快的速度扫视著周围环境,停放的车辆,楼房的窗户,巷口的阴影。
    就当滨崎峻即將走到车旁,司机拉开车门的那一剎那。
    石川苍太全身的肌肉顿时绷紧!
    一种长期游走於危险边缘所培养出,对潜在威胁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向他发出了最高级別的警报。
    情况异常!
    视野范围內过於空旷,缺乏日常该有的生活气息。
    更重要的是,在街道两侧建筑物形成的深色阴影中。
    他察觉到了不止一处细微且刻意的移动,那是人体在压抑呼吸,调整姿態时,难以完全避免的动静。
    “滨崎先生!后退!”
    石川苍太的警告声短促而有力。
    几乎在发声的同时,他已经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不是后退,而是用自己坚实的肩背部位,强行將滨崎峻向开的车门方向顶撞过去。
    石川苍太企图在袭击发生前,为滨崎峻创造出一个相对安全的掩蔽空间。
    他的反应与袭击者的暴起同步!
    阴影中,七、八条黑影好似鬼魅般骤然窜出!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手中持有的刺刀和铁棍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袭击者们目標明確,所有人行动的焦点都集中在刚刚站稳身形的滨崎峻身上o
    “滨崎峻!受死!”为首一名面目狰狞的汉子低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恨意。
    他正是明友会强硬派中的核心行动人员。
    “保护部长!”
    滨崎峻带来的那名贴身护卫反应亦不慢,瞬时拔出了隨身携带的短刀,厉喝著迎上前去,意图阻截冲在最前面的敌人。
    可惜,他隨即便被两到三名袭击者合围,刀光交错间,护卫闷哼数声,身上多处被刺中划伤,鲜血迸溅,踉蹌几步后重重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石川苍太的眼神在剎那间变得冰冷彻骨,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他將滨崎峻完全护在自己与车身形成的狭小空间內,直面汹涌而来的攻击者。
    石川苍太此刻赤手空拳,面对数倍於己,且手持利器的亡命之徒,形势危如累卵。
    “退回屋里!”
    他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滨崎峻低喝道。
    说完,石川苍太身体侧闪,避开一根横扫而来的铁棍,右手精准的叼住对方手腕,顺势一拧,左肘如出膛的炮弹般猛击对方肋下。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那名袭击者惨叫著瘫软下去。
    但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
    刺刀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从不同角度刺向被石川苍太死死护住的滨崎峻。
    石川苍太將自身的移动技巧发挥到极致,在小范围內快速闪避格挡。
    儘管他在神川道场馆有过多年的训练,但终究不是非人的石川隆一。
    石川苍太用前臂硬架开一记铁棍的重击,手臂传来剧痛。
    他的西装外套被刀锋划开,左臂上出现一道血线。
    奈何,石川苍太不能后退,更不能进行大幅度的躲闪,因为任何一点空间上的疏漏,都可能让背后的滨崎峻暴露在致命的攻击之下。
    他必须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壁垒,硬生生承受下所有指向滨崎峻的伤害。
    一名明友会成员见久攻不下,眼中闪过疯狂的厉色。
    他利用同伴佯攻创造的微小空隙,身体骤然前突,手中那柄细长的刺刀就像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却又迅捷无比的直刺滨崎峻毫无防护的后心要害。
    这一刀凝聚了偷袭者全部的狠辣与力量,角度刁钻,时机歹毒。
    千钧一髮之际!
    石川苍太的眼角余光发现了那一闪而逝,指向滨崎峻背心的死亡寒芒。
    大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完全是身体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形成的本能反应。
    他猛然一个极速的旋身,用自己的整个躯干,严严实实的封堵在了滨崎峻与那把致命刺刀之间的路径上!
    “噗嗤!”
    利器穿透肉体的沉闷声响,在喧囂的打斗声中显得异常清晰。
    冰冷的金属刃身,毫无阻碍的刺入了石川苍太左侧腹部偏下的位置。
    一股无法形容,撕裂般的剧痛顷刻席捲了他的所有感官。
    石川苍太能清晰的感受到刀锋突破皮肤和肌肉,继续向內深入时带来的可怕触感。
    温热的液体如同决堤的洪水,沿著刀身两侧的血槽汹涌而出,迅速浸透了他內里的衬衫和外面的西装,黏稠而温热。
    “苍太!!”
    滨崎峻恰好在此刻因石川苍太的剧烈动作而回头,將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一直保持的冷静被打破,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石川苍太的脸色在千分之一秒內变得惨白如纸,巨大的痛楚让他额头上剎时渗出密集的冷汗。
    但他咬紧牙关,硬是没有让自己倒下。
    石川苍太的右手宛若铁钳般,死死抓住了那名偷袭者仍握著刀柄的手腕,阻正对方转动或拔出刀具造成更严重的二次伤害。
    同时,他的左手並指如刀,凝聚了全身残余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凶狠无比的劈砍在了对方的喉结之上!
    “喀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软骨碎裂声。
    那名偷袭者的眼球陡然向外凸出,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惊骇。
    他鬆开了握刀的手,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喉咙,发出断续而诡异的嗬嗬声,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软倒。
    此刻,石川苍太也因这全力一击以及腹部传来的阵阵眩晕性剧痛,身体不受控制的晃动了一下,脚下跟蹌,快要无法站稳。
    “苍太!”
    就在这时,公寓的房门从內部打开。
    一直在屋內警戒,听到外面异常动静以及滨崎峻那声惊呼的阿哲,有如旋风般冲了出来!
    他的手中,赫然紧握著一把黑黝黝的制式手枪!
    阿哲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石川苍太。
    看到他腹部那柄深深嵌入,仅剩刀柄在外微微颤动的刺刀,以及那迅速在脚下地面蔓延开的暗红色血泊。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阿哲早就把石川苍太当做真正的过命兄弟。
    阿哲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一股狂暴的戾气直衝顶门!
    他没有丝毫犹豫,抬臂对准沉沉的夜空,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宛然平地惊雷,骤然炸响,彻底撕裂了住宅区夜晚的寧静!
    “有枪!!”
    “他们动枪了!快撤!!”
    明友会的袭击者们虽然是亡命之徒,但当真正面对代表著绝对杀伤力的枪械时,特別是对方在住宅区公然开枪所代表的决绝態度,还是让產生了本能的恐惧和慌乱。
    绑架滨崎峻的计划显然已经失败,继续滯留,不仅可能被对方持枪射杀,更可能引来闻讯而至的大批警察。
    为首的袭击者不甘的怒吼一声:“任务失败!全体撤离!”
    残余的明友会成员宛如受惊的鸟兽,立即放弃攻击,迅速搀扶起受伤的同伴,以极快的速度分散退入四周的黑暗巷弄之中,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哲没有选择追击。
    他衝到摇摇欲坠的石川苍太身边,与惊魂未定但已迅速恢復冷静的滨崎峻一左一右扶住了石川苍太。
    滨崎峻的声音颤抖的道:“苍太君!坚持住!看著我!”
    他看著石川苍白如纸的脸庞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后怕。
    滨崎峻清楚的知道,倘若不是这个年轻人那超越职责的警觉和这奋不顾身的一挡,此刻倒在地上,生命垂危的,將是他本人!
    想到这里,他连忙朝著呆立一旁的司机咆哮道。
    “快!把他抬上车!去最近的大医院!快!”
    司机迅速回过神,手忙脚乱的重新拉开车门。
    滨崎峻与阿哲极其小心的將已经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因失血和剧痛而不时痉挛的石川苍太平放进入轿车宽大的后座。
    滨崎峻隨即也迅速钻了进去,让石川苍太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用力按压在伤口周围,试图减缓血液流失的速度。
    他的双手很快便被温热的血液完全浸透。
    “快!用最快速度!闯红灯也要赶过去!”
    滨崎峻对著前座嘶吼,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急迫。
    轿车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吼,轮胎摩擦著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隨即就如脱韁的野马般,朝著距离最近,且具备处理严重外伤能力的大型综合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医院的急诊通道,被惨白而明亮的灯光笼罩,空气中瀰漫著浓重且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滨崎峻的轿车以粗暴的方式衝到医院入口处,刺耳的急剎车声划破了夜晚的寧静,引起了值班护士和保安的注意。
    滨崎峻与阿哲浑身沾染著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渍。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的抬著已陷入半昏迷状態,呼吸微弱的石川苍太,疾步衝进了灯火通明的急诊大厅。
    滨崎峻失去了平日里所有的沉稳与风度,“医生!护士!紧急情况!需要马上抢救!”
    他的声音因焦急和之前的嘶吼而变得沙哑异常,脸上和衣服上沾染的血污让他看起来有些骇人,眼神中交织著恐慌,急切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值班的医护人员被眼前的景象和气势所慑,可专业的素养让他们迅速反应过来。
    看到石川苍太腹部那骇人的刺刀以及毫无血色的面容,医生和护士立马意识到这是危及生命的重创。
    移动担架床被迅速推来,石川苍太被快速转移上去,隨后被多名医护人员簇拥著,快速推向內部的急救处理室进行初步评估和紧急措施。
    “伤者失血性休克前期症状!血压持续下降!”
    “开放性腹部刺伤,疑似伤及內臟!需要立即进行剖腹探查手术!”
    “通知血库备血!联繫外科值班主任!准备手术室!”
    “家属!伤者家属在哪里?手术需要签字!”
    一名护士拿著手术同意书和风险告知书快步走出。
    滨崎峻毫不犹豫的一步上前,夺过文件和笔。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上停留一秒,直接在家属签字栏上,笔划用力,深重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滨崎峻”。
    在这个瞬间,他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將自己的身份与这个年轻人的命运正式捆绑在一起。
    石川苍太在进行了必要的紧急输血和血压维持后,被迅速推向手术室。
    当那扇標誌著生死界限,厚重的手术室大门缓缓关闭,门上方“手术中”的红色指示灯亮起时。
    滨崎峻一直紧绷著的神经仿佛鬆弛了一些,又像是被彻底抽空了力量。
    他跟蹌著向后倒退了两步,脊背重重的靠在冰冷光滑的墙壁上,然后无力的滑坐到走廊边提供的长椅上。
    滨崎峻低下头,摊开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掌和指缝间,依旧残留著尚未完全乾涸,黏稠的暗红色血液。
    滨崎峻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这不是源於恐惧,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强烈后怕,以及一种被恩情与震撼衝击后,无从平復的心绪波动。
    他,滨崎峻,在极道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挣扎浮沉数十载,经歷过无数次明枪暗箭,见识过各种形式的忠诚与背叛,也承受过他人的恩惠。
    但从未有过任何一次,像今晚这般,有一个人,如此毫不犹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自己去迎接那本应致命的刀刃。
    石川苍太在那个生死关头,决绝转身,以背部面向敌人,用腹部去阻挡刺刀的景象,已然好像用滚烫的烙铁,深深的烙印在了滨崎峻的脑海深处,永难磨灭。
    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一个事实。
    如果没有他那奋不顾身的一挡,此刻在这间医院里被宣布病危,甚至可能已经死亡的,將是他滨崎峻本人。
    此时此刻,他对石川苍太的印象,从最初因其兄石川隆一背景而產生的利用之心,到青城俱乐部事件中对其身手胆识的欣赏。
    再到此刻,所有的前因都匯聚升华,彻底转变为一种沉甸甸,混杂著感激的认可。
    这个名叫石川苍太的年轻人,不再仅仅是一把锋利好用的刀,更是一块未经雕琢,价值连城的瑰宝,一个值得去培养,去保护的自己人。
    阿哲沉默的站在一旁。
    他手臂上那道在东京留下的旧伤,也因为之前的紧张和用力而隱隱作痛。
    但阿哲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术室那扇紧闭的大门上。
    他看著滨崎峻失魂落魄,却又目光复杂的侧脸,心中瞭然。
    阿哲明白,经此一夜,石川苍太在滨崎峻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发生了根本性,不可动摇的改变。
    时间在瀰漫著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著等待者的神经。
    滨崎峻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长椅上,貌似凝固的雕塑。
    只有他那紧握成拳,因为用力而指关节严重发白的双手,暴露著內心远不平静的波澜。
    滨崎峻选择留在医院,一方面是为了等待石川苍太的手术结果。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暂时避开外面那因明友会疯狂行动而变得更加危险的局势。
    医院,在官方力量的笼罩下,暂时是一处相对安全的中立地带。
    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经从最深沉的墨黑,逐渐透出些许朦朧的灰白,预示著黎明將至。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仍旧固执的亮著。
    期间,有护士匆忙进出,带来一袋袋维持生命的血浆,又带走一些沾染血污的医疗器械。
    每一次门的开合,都紧紧牵动著滨崎峻和阿哲的心弦。
    滨崎峻深吸了一口,冰冷带著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他必须了解外部世界此刻的状况。
    滨崎站起身,活动一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略显僵硬的四肢。
    跟著,他走向走廊尽头那个孤立的公共电话前,投下硬幣,拨通了一个號码。
    滨崎峻直接打给他在山口组內最坚实的靠山,地位崇高的舍弟头,安原政雄。
    顷刻间,电话被接通了。
    崎峻的声音带著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沙哑道:“大哥,是我,滨崎。我被人袭击了!”
    电话那头,安原政雄的声音异常凝重,甚至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
    “滨崎,你没人没事吧?现在在什么位置?”
    “我在医院......我本人没事,但是...
    ”
    滨崎峻刚想匯报石川苍太为他挡刀重伤的情况,却被安原政雄紧接著传来的消息震撼得差点握不住话筒。
    “你在医院就好!听著,滨崎,昨晚出大事了!”
    安原政雄的语速极快,信息量巨大:“明友会那群彻底疯掉的野狗!他们的袭击目標不止你一个!”
    “在你被袭击的同一时间,他们策划了多起针对组內高级干部的协同伏击!
    ”
    “包括本部的山下君,还有负责航运事务的本部长西尾君,以及负责联络关东的本部长佐藤君,都在昨晚各自返回住所的途中遭到了袭击!”
    滨崎峻的心臟倏的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情况如何?”
    “山下君的司机反应极其机敏,凭藉车技强行衝破了对方的拦截圈,山下本人只受了些轻伤,算是万幸。但是西尾和佐藤...
    “
    说著,安原政雄的言语中充满了愤怒与后怕,“他们两人连同其座车和护卫,全部失踪了!到目前为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明友会这次是彻底撕破脸,要跟我们不死不休了!”
    滨崎峻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尾骨直衝天灵盖,周身冰凉,如坠冰窟!
    三位高级干部同时遇袭,两人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而他滨崎峻,却因为石川苍太的拼死保护,不仅安然无恙,甚至连皮毛都未曾损伤!
    这近乎讽刺的对比,这险死还生的切身经歷,让他內心深处对石川苍太的感激之情,立时飆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亏欠高度。
    滨崎峻剎那间明白。
    假如不是石川苍太,自己极有可能已经和西尾、佐藤一样,被列入了山口组內部那份令人不安的失踪或伤亡名单之上!
    滨崎峻的声音在强烈的情绪衝击有些哽咽。
    “大哥......我......我这边......我这边也是死里逃生......全靠一个叫石川苍太的年轻人!”
    “是他替我挡了致命一刀,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抢救......如果没有他,我恐怕已经......
    ”
    电话那头的安原政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显然对这个信息有所震动。
    片刻后,他沉声,一字一句的说道:“石川苍太......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
    “滨崎,你这次能捡回一条命,不仅是你的运气,也是为我们组织保住了一份重要的面子!”
    “这个年轻人,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救活他!等他脱离危险,伤势稳定之后,带他来见我!”
    滨崎峻闻言用力点头,仿佛安原政雄就在眼前。
    “是!大哥!我一定做到!”
    结束通话。
    滨崎峻將额头抵在电话亭旁冰凉的绿色墙壁上,久久无法平復內心的惊涛骇浪。
    外部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明友会的疯狂反扑已然把衝突推向了全面战爭的边缘,组內气氛必定紧张到了极点,报復与反报復的循环即將展开。
    滨崎峻慢慢走回长椅,目光重新聚焦在那扇紧闭,象徵著生与死较量的大门上。
    滨崎峻,这个深受极道传统价值观影响,信奉恩义与回报的男人。
    在经歷了这一夜的生死考验与信息衝击后,眼神中原有的复杂情绪逐渐被坚定的决意所取代。
    石川苍太,从此以后,不再仅仅是有潜力或者利用价值的下属。
    他是在关键时刻,能用生命捍卫自己的过命兄弟。
    是他滨崎峻將要全力去保护,去扶持的真正自己人。
    这份用鲜血换来的忠诚,价值远超一切。
    谁若再敢动石川苍太,便是与他滨崎峻为敌,便是要动摇他立足的根基。
    清晨的第一缕曦光,终於顽强的穿透了走廊尽头那扇窗户上积落的灰尘,照射进来,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映亮了滨崎峻那张写满了决断与复杂的脸庞。
    他看向那扇依旧紧闭,承载著希望与恐惧的手术室大门。
    石川苍太的个人命运,已从原本单纯的上位者与得力下属的关係,间接与庞大的山口组体系內的未来走向联繫在一起。
    正当滨崎峻思索著如何报答之际。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开启,医生和护士推著尚在麻醉中的石川苍太走了出来。
    医生朝滨崎峻点了点头,语气平稳的道:“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目前还需要好好休息。”
    滨崎峻闻声紧绷的神经终於放鬆下来,由衷的感激道:“谢谢医生!”
    石川苍太脱离危险的消息,让一旁的阿哲心头重负稍减。
    然而,这份轻鬆转瞬即逝,他像幽灵般悄无声息的离开医院。
    原因很简单。
    有另一件更为紧迫的事正等待著阿哲去做。
    一想到那个恐怖男人在直到亲弟弟受伤后將作何反应,他就感觉一股凉意席捲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