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对弈

    门关上后,屋內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骆嵐轻微的呼吸声和墙上老式掛钟的滴答声。
    顾清如站在床边,捏著银针,目光却在门关上的那一瞬微微一凝。
    她看懂了钟司令离开前的信號,
    知道今天,就是那个“时机”。
    顾清如点燃艾条,青烟裊裊升起,艾香缓缓瀰漫在室內。
    她俯身开始施针。
    银针入肤,骆嵐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
    片刻后,顾清如收针,又为她做肩颈推拿。
    做完最后一遍,她轻轻將薄被拉高,盖住骆嵐的肩膀。
    骆嵐接受完针灸和推拿,觉得头疼好多了。
    她扶著靠坐在床上,声音透露著虚弱,“家里多亏了有你,清如。”
    顾清如坐在一旁整理针包,动作轻缓,“没事的,今天这样的情况是少数。您最近可千万不能受风。”
    说完,她轻轻嘆了口气,低头整理针包,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你?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是在钱秀英家有什么不愉快吗?”骆嵐关切问道。
    顾清如將银针一一收好后抬头说,
    “没事,骆姐。你好好休养。我这里只是一点小事,不足掛心。”
    “清如,你到我家也快一个月了,帮我治好了头疼之症,还救了钟老,我待你就像亲妹妹一样。你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姐姐我帮你参详参详也好。”
    顾清如听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才低声开口:
    “骆姐……真没事。其实……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可能发现了一些……东西。”
    “傻丫头,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顾清如手绞著衣角,似乎內心很是纠结,
    “昨天我去司令书房送药的时候,他不在,我就把药放在案头。出来的时候,顺手捡起桌子下面散落的文件。结果……我看到一封拆开的信,夹在一堆旧资料里,信封上写著『纪检组收』,没有署名。”
    “內容……牵扯到兵团后勤的一位高层……说他以权谋私,长期挪用专项经费,还……还和多名女下属有不正当关係,甚至有人被逼迫辞职、调离岗位……字字句句,看得我手心冒汗。这是我无意中看到的,您可千万別和钟司令说啊。”
    顾清如特地没有说明是谁,就是为了与引起骆嵐的好奇心。
    果然,骆嵐嗅到了一丝秘密的气味,她眉头微蹙,语气却仍平静:
    “信里是谁啊?你跟姐说没事,我替你保密。”
    顾清如立刻摇头,像是怕祸从口出:“算了……还是不说的好。您就当我没说过这件事吧。”
    说著,她迅速收拾起针包,作势要走。
    “等等。”骆嵐坐起身,目光如鉤,“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好奇了。到底什么事?你说一半又不说全,这不是吊人胃口吗?我保证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顾清如咬唇,犹豫良久,才低声说,
    “那您可得替我保密,这件事压在我心里沉甸甸的。说是…….后勤的一个主任。他男女作风问题严重,信上说很多的女同志才二十出头,就被叫去『谈话』,一谈就是半夜。
    还有人在考核时被暗示『表现好一点』,否则影响晋升……我看著那些描述,简直不敢相信,我们兵团里竟有这样的人。”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带著难以启齿的羞耻和愤怒。
    “我在兵团这么久,遇到的上级都是正派人……像您、像首长,从来都是以德服人。我觉得……自己真是幸运。”
    骆嵐轻轻拍了拍床沿,语气温柔却带著试探:“你说的这位领导……又不肯告诉我具体是谁,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顾清如急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是怕…….”
    她越著急越解释不清楚。
    就这样,“单纯”的顾清如在骆嵐的多番打探之下,不慎说漏了嘴,
    “我看到,信上被举报那人是叫於建设。”
    说完顾清如浑身一僵,仿佛意识到失言,慌忙摆手:
    “哎呀!我没说啊!骆姐您可別瞎猜!我什么都没说!可能是……是我看错了记错了,隨口一提,当不得真!”
    竟然是於建设,被人举报到纪检委?
    骆嵐当然知道这个人,於建设,他们本就是一条线上的人。
    她脸上不动声色,仔细看了下顾清如的神態不似作偽,忽然轻轻嗤笑一声,像是听了个天真的笑话。
    “於主任?小顾啊,你刚来,很多事不清楚。於主任那人,是出了名的老婆管得严,胆子小得像老鼠。这种话,你也信?”
    她看著顾清如,话锋突然变得锋利,
    “我到是觉得奇怪,你一向心思细密,做事稳妥,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像个刚下乡的学生?耳朵听风就是雨?”
    她顿了顿,目光直直盯住顾清如的眼睛:
    “还是说……这信,根本就是你为了別的目的,自己编出来的?”
    空气骤然凝固。
    窗外风停了,连掛钟的滴答声都仿佛慢了下来。
    面对骆嵐的重击,顾清如猛地抬头,
    脸“唰”的一下就变得惨白。
    她流露出被亲近人误解的委屈和愤怒,
    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声音都带了哭腔:
    “骆姐!您……您怎么能这么想我?!”
    她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我……我无意中看到这种东西,心里觉得害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跟您说!我怎么会编这样的谎话骗您?骗了您,我有什么目的吗?”
    她仿佛气急了,口不择言地继续喊道,
    “您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去钟司令书房把信拿来给您看!上面白纸黑字,信里还附有……还有照片!虽然模糊,但……但確实有这件事!”
    看著顾清如激动的样子,骆嵐心中的天平倾斜了。
    她当然知道於主任的底细。早些年在政工科时,就有风声传出来:他在南疆任职期间,借“思想帮扶”之名,与多名女兵关係曖昧;后来调来兵团,又利用职权安排亲信家属进机关。这些事,上层有人压著,群眾敢怒不敢言,只能私下议论。
    看来,她没骗我,这件事是真的?
    若是真被举报到纪检委,可就不好收场了。
    骆嵐心里没底,决定先稳住顾清如,再细细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