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谁动了药材

    顾清如装好李医生开的单据,出门去领药。
    上午九点,乌市的秋阳澄澈明亮,不燥不烈,洒在院子里像铺了一层薄金。
    她推开院门,一步跨入外街,
    豁然开朗。
    笔直的道路横贯前方,两旁种著高大的白杨树,枝干挺拔,显得严肃、整齐、有力。
    她脚步微微一顿,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恍惚。
    而此刻,路面平整坚实,和在营部、连队的荒凉碎石土路、地窝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收敛心绪,她按照刘姐的指路,朝著家属院门口走去。
    道路两旁是一排排红砖砌成的平房,每家每户都有一圈矮矮的砖墙或木柵栏围出的小院。
    这些小院充满了生活气息,一家小院的女主人正在晾晒厚被;一家小院的菜畦已经完成了春播,还插著几根竹竿;再往前一点,有户人家院角堆著煤块和柴火,烟囱正冒著细弱的白烟。
    听刘姐说钟副司令家住得最靠后,自家烧锅炉有火墙,屋里比別家暖和得多。
    家属院的房子都差不多,但是仔细一对比还是能看出区別。
    钟司令住的房子独门独院,院墙高些,往东走,是一些联排房,五六户並肩而立,共用一堵墙,各自开门、各有院落。
    至於更外围的几栋二层小楼,住的多是副师级以下的干部。红砖楼,坡顶依旧,但格局已变成单元式。每层两户,楼梯在外。
    那些人家的阳台窄小,晾衣绳横七竖八,孩子的鞋掛在栏杆上晒太阳,显得拥挤却热乎。
    顾清如走过时,不少院子里的人也在打量她。
    小小的家属院没有秘密。
    一个生面孔,一句外地口音,甚至一件新裁的衣裳,都会在晚饭后的水房前、厕所外,被悄声议论一遍。
    钟司令家来了个年轻的女卫生员,这个消息像风一样早已经在她之前就传遍了家属院。
    不少人好奇的打量著顾清如,有站在院门口抱著孩子的妇女;甚至还有大娘凑上前搭话,假装关心地问:“小同志啊,哪儿分配来的?以前在哪个单位?”
    顾清如一概微笑摇头,只轻声道:“组织安排,来帮忙的。”
    她不再四处张望,背著斜挎包,快速走出了家属院。
    ……
    到了司令部,顾清如凭著李医生开的条子,一路问到司令部后勤部一个掛著 “卫生科” 牌子的办公室。
    办事的是个四十多岁、面无表情的男助理。他接过条子,扫了一眼上面的签名和公章,又抬眼打量了一下顾清如这个生面孔。
    “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他一边慢腾腾地转身开药柜,一边例行公事地问。
    “是的,我是钟副司令的保健员顾清如。”顾清如平静地回答。
    听到“钟副司令”几个字,男助理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依单取药。
    川贝、百合、黄芪、甘草……
    “签个字。”他递过登记簿,指著一个地方。
    顾清如仔细核对了清单,確认无误后,在药簿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她將药材收进斜挎包之中,转身走出卫生科。
    司令部大楼的走廊空旷、肃穆。
    就到走廊尽头拐角处,一个穿著旧军装、没戴帽子的中年男子与她擦肩而过。
    就在那一瞬间,顾清如愣住了,
    王叔!
    是那个跟了父亲十几年、总爱笑呵呵叫她“小姐”、把父亲那辆车擦得鋥亮乾净的司机王叔!那个在风声鹤唳时,父亲悄悄给了丰厚安家费让其离开,从此失去联繫的王叔!
    顾清如之所以认出他来,因为他的变化不大。
    他也看见了她,眼神亮了一下,又很快熄灭,
    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但在两人身体交错而过的瞬间,顾清如看见他微微頷首。之后他的身影消失在司令部走廊的某间办公室。
    她没有追上去。
    对方的反应, 明显不想跟自己相认。
    顾清如保持面色如常,走出了司令部大楼。
    实际上心里已经掀起了波澜。
    父亲司机,王叔,是父亲最信任的员工。
    此刻出现在兵团司令部,
    是偶然,还是……有人让他出现?
    这会不会是一个警告?
    这些疑问堆在心里,她压下所有的猜测,走回了钟家小楼。
    家里静悄悄的,二楼没有声音,顾清如只看见刘姐在厨房里擦洗著灶台。
    她將油纸包好的药材一个厨房的柜子,这是刘姐特意腾出来的。
    关柜门时,她下意识地用手在几包药的角落上轻轻按了个不显眼的褶皱作为记號。
    “刘姐,家里有小泥炉吗?李医生说药膳用文火慢燉效果更好。”顾清如看著桌上准备好的砂锅问道。
    “哦。家里有一个小炉子,很久不用了,收在后面仓库里。你著急吗,不著急的话,我擦完去找。”刘姐在忙,头也没抬地应道。
    “我去拿吧。”顾清如快步去了仓库,找到炉子又迅速返回。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分钟。
    她將炉子放在院门口,又到药柜去拿要用的药材,打开柜门看到那几个油纸包的时候,目光骤然一缩。
    药材动过!
    她指尖按下的那个细小褶皱的位置变动了。
    有人动过药材,就在她离开的这几分钟里。
    顾清如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波澜不惊。她转过身,看向正在水槽边洗抹布的刘姐,语气平常地问:“刘姐,刚才谁进来过吗?我看这柜门好像没关好。”
    刘姐停下动作,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脸上带著点茫然:“没人啊?我一直在这儿呢……哦对了!”
    她像是刚想起来,“就刚才你去拿炉子那会儿,我好像听到院门外有动静,怕是野猫碰倒了什么东西,就出去看了一眼,也就一两分钟功夫。”
    顾清如点点头,没再追问,“可能是我自己没关紧吧。”
    她不再看刘姐,也绝口不提药材被翻动的事。
    她平静地取出药材,打开油纸包看了看,基本没有变化,又放了回去。
    拿好砂锅,加水,架在小炉子上。
    水烧开后,將当归、黄芪、红枣依序放入,这是给钟维恆燉的“养心安神汤”。
    砂锅里的水渐渐冒出细小的气泡,药香开始瀰漫。
    顾清如蹲坐在院子的小凳子上,盯著那跳跃的火苗,心思电转:
    是谁动了药材?
    刘姐一直在厨房,理论上,她的嫌疑是最大的。
    而且刚才自己询问的时候,她还特地说她出去了一会。
    是为了让自己怀疑骆嵐?
    对方的目標是什么?是检查药材?还是想……做手脚?
    无论如何,接下来,在这个家里,她必须更加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