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初到钟老家

    第二天一大早,车子再次启程。
    陆沉洲注意到顾清如眼底淡淡的青黑,什么也没问。
    只是轻声说道:“路还远,你在后排靠著休息一会儿吧。”
    顾清如点点头,车子行驶平稳后,就在后座躺下了。
    或许是连日疲惫终於找到出口,她竟很快沉入梦乡,这一觉安稳而深沉,没有惊扰,也没有噩梦。
    直到车外传来几声短促的喇叭声,她才猛然惊醒,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望向窗外,眼前的景色已经不是苍茫的戈壁,而是乌市的房子和街道。
    车子已经驶入了乌市。
    她怔了片刻,目光好奇地扫过四周。
    上一次来乌市,还是去年七月,坐著知青专列从沪市抵达边疆的时候。
    那时他们一行人暂住在中学礼堂,后来便被卡车直接送往各自的连队,根本来不及细看这座城市。
    顾清如望著眼前的街道,粗糲中透著苍茫,是典型的西北风格。土黄的墙面斑驳,低矮的屋檐,偶尔有自行车叮铃穿过,行人裹著厚实的衣匆匆而过。
    在荒芜的连队和营部待久了,这样略带市井气息的街景,竟让她生出几分久违的亲切。
    正打量著,车子缓缓停在了一家国营饭店门口。
    白墙灰瓦,门楣上”人民食堂”四个红字已经有些褪色。
    陆沉洲回头对顾清如轻声说:“到了,赶了一路,咱们先去吃点热乎的。到兵团司令部还要一会。”
    饭店不大,几张木桌擦得发亮,墙上掛著菜单:手擀麵、白菜燉羊肉、土豆炒青椒、咸菜炒肉末……
    价格写著“三毛五到一块多不等”, 墙上还贴著还贴著“为人民服务”的標语。
    小战士也跳下车,精神抖擞地跟在陆沉洲身后去窗口打饭。
    顾清如伸手去掏饭票和粮票,却被陆沉洲轻轻按住:“不用,我来。”
    她默默收回手,在角落寻了个位置坐下。
    不多时,两人端著托盘走回。
    三碗刚出锅的手擀麵摆在桌上,热气腾腾。
    麵条粗实劲道,汤头清亮却香气浓郁。每碗面上都盖著一大勺热腾腾的白菜燉羊肉。羊肉与金黄燉透的白菜层层叠叠,油星在汤麵微微盪开,勾得人食慾顿起。
    “还有醃萝卜和咸菜,配著吃更香。”小战士笑著把两小碟咸菜推到中间。
    顾清如看著眼前这顿热气腾腾的麵条,也是食慾大开。
    她拿起筷子,挑起一綹麵条送入口中,吹了吹,送入口中。筋道的面裹著咸香的汤汁滑下喉咙,胃里顿时暖了起来。她又夹了一块羊肉,轻轻咬下,羊肉的膻味和香味在口中化开。
    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昨天清晨出发以来,除了那些干硬的大麦饼,几乎没有正经吃过东西。
    连日奔波的疲惫,仿佛隨著这一口热汤缓缓融化。
    陆沉洲坐在对面,目光落在顾清如脸上,看著她微微泛红的鼻尖,嘴角微微一勾。
    小战士狼吞虎咽,吃得额头冒汗,一边吃还一边感慨:“还是跟著陆队出来,才有这待遇,太香了,这可是咱们这儿最有名的老张食堂!听说王震將军当年路过,还特意进来吃过一碗麵呢!”
    陆沉洲说:“好了,快吃吧。老张师傅早退休了。”
    顾清如吃的额头沁出细汗,一碗麵见了底。
    她抬眼看了一眼陆沉洲,方才那几句閒谈,竟是她在这位队长身上见过的最“日常”的一面。
    正想著,小战士一抹嘴,爽利地起身:“陆队,您不是还买了肉包?我去端过来!”
    “嗯,在窗口。”陆沉洲点头叮嘱。
    小战士一溜烟跑向柜檯,身影匯入排队的人群。
    桌边只剩下碗筷轻碰的余音,和远处嘈杂的人声。
    顾清如趁机低声询问, “陆队……我初来乍到,规矩不熟,想请教您,钟司令……对身边人的要求,是不是特別严?”
    其实她真正想知道的,是钟维恆其人。
    是权谋深沉?
    还是磊落刚正?
    陆沉洲何等敏锐,他立刻听出了话中的试探分量。
    “乌市和营部不一样,那里……人和事都更复杂。
    “有时候,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听到的,也可能是別人想让你听到的。 钟首长身边……尤其如此。“
    “你只需要记住一点,钟首长最看重的,是忠诚和可靠。”
    这番话,已经表明,钟维恆是一个看重忠诚、按规矩办事的领导。
    並且,陆沉洲言语间对钟维恆的维护,还是很明显的。
    顾清如相信陆沉洲的为人。
    那么,陆沉洲选择跟隨的一个人,会是背叛者吗?
    相信,到了钟家,相信一切很快就会揭晓。
    她压下这些心绪,道谢,“谢谢陆队提醒,我会做好本职工作,用心去看。”
    ……
    车子再次启程,穿过乌市喧囂的街巷,穿过尘土飞扬的城郊,终於抵达了兵团司令部驻地。
    门口哨兵持枪肃立,检查证件格外严格。
    陆沉洲出示了通行令,车子才缓缓驶入。
    绕过几排砖砌的办公楼,道路渐渐安静下来,进入家属区。
    一排排红砖平房错落有致,院前种著沙枣树,墙根下晾著军绿色的衣裳,透出几分生活气息。
    车子停在最东边一栋独立的小楼前。
    这栋两层小楼比旁处高出些许,外墙斑驳却整洁,门前两棵老榆树投下浓荫,显得格外静謐。
    这里就是钟维恆的家。
    车门刚开,一位穿著素色布衣、约莫四十出头的妇人迎了出来,是刘姐,钟家的勤务员兼管家。
    她快速的打量了一眼顾清如,利落的接过行李:“顾同志,可算到了,一路辛苦。”
    陆沉洲点头致意:“刘姐,我们得回部队报到,后续的事就麻烦你了。”
    小战士也帮忙把顾清如的行李拎下车。
    陆沉洲看了顾清如一眼,眼神极短。
    隨即拉开副驾门,將那一袋还温著的肉包递给她:“拿著,饿了加个餐。”
    顾清如一怔,下意识接过来,她还以为这包包子是陆沉洲带给部队战友的,没想到是给她的。
    “谢谢陆队……”
    隨后,两人转身上车离开。
    顾清如拎著一包包子,另一只手提著行李,站在院中,却不见钟维恆的身影。
    刘姐帮她拿著行李,引她走进屋內,绕到一楼靠近厨房的一间客臥:
    “顾同志,你暂时先住这儿。”
    顾清如看过去,这间屋子很小,堪堪挤下一张单人木板床,床脚还垫著砖头,一张旧书桌靠窗放著;墙角有个脸盆架,旁边还搁著一个暖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