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学枪

    深夜,审讯室。
    孙大奎被銬在铁椅上,脸上已不见往日囂张,嘴角裂开,额角带血。煤油灯的光影在他脸上跳动,像一张扭曲的面具。
    陆沉洲站在他面前,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分別是黄志明的死亡报告,以及一个月前团里干部来农场考察的名单。
    他將那份名单丟在孙大奎面前,“这上面的人,认识吗?”
    孙大奎低头快速扫了一眼,低语道:“我一个lg犯人,怎么可能认识团部干部?”
    陆沉洲忽然將一张照片甩在桌上,再次逼问,
    “认识这个人吗?”他盯著孙大奎的眼睛。
    孙大奎瞳孔一缩,立刻移开视线:“没见过。”
    “真的没见过?”陆沉洲逼近一步,声音陡然压低,
    “二月二十三,你在猪圈后见的人,他让你趁乱灭口黄志明。』”
    孙大奎猛地抬头,脸色骤变。
    “你……你怎么知道?!”
    “啪!”陆沉洲將一份调令档案拍在桌上,“1966年,你从五营劳改农场调到三营,手续是谁批的?是组织科郑股长。”
    “而你在五营时,当时也发生了一起暴动,有人死亡,查无结果草草结案。而你,侥倖躲过调查,不久之后就被调到了三营,刑期还减少了三年。”
    “郑德元,就是你的靠山。”
    审讯室空气仿佛凝固。
    油灯“噼啪”一声炸响。
    孙大奎嘴唇颤抖,额头渗出冷汗。
    他终於撑不住地下头,声音沙哑:“……是郑股长让我乾的,他说,只要黄志明闭嘴,等风头过去,就运作给我减刑,甚至提前释放……”
    “我……我一时鬼迷心窍……”
    审讯结束,陆沉洲心中已有定论。
    郑德元,团部组织科干部股股长,表面清正,履歷乾净,六二年提干,主管干部审查、人事调配、政治评定,经他手签批的调令不下千份。
    可正是这双“管人”的手,悄然织起一张看不见的网。
    他在劳改农场安插亲信,如李副场长之流,製造混乱、剋扣粮药;借“群眾斗群眾”之名,清除那些被上面视为眼中钉的人,黄志明便是其一;再以“维稳有功”向上报功,把暴乱说成“个別分子闹事”,轻描淡写压下不报,反得提拔重用。
    陆沉洲走出审讯室,寒风扑面。
    组织科,掌管人事档案、干部审查、政治评定的要害部门。若此人涉案,说明黑手已深入兵团內部权力中枢。
    孙大奎的口供只是冰山一角。郑德元不是一个人,背后必有信息传递链、利益输送网,甚至可能牵连更高级別的保护伞。
    ......
    天刚蒙蒙亮,风从荒原吹来,带著沙砾与枯草的气息。
    陆沉洲驱车带顾清如来到一个荒废靶场。
    这里荒废已久,只剩几个歪斜的木桩。
    陆沉洲选定一处木桩,在上面放上一个破旧的搪瓷缸,作为靶心。
    接著他从怀里掏出一支老旧的五四式手枪,递给她:“拿著。”
    顾清如接过。
    枪身冰凉,沉甸甸的,带著金属特有的冷硬质感,仿佛一块凝固的铁。
    “枪不是玩具,当你决定开枪时,就不能犹豫。”
    顾清如点头,摆出射击的姿势。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曲。”陆沉洲站到她身后,一手轻轻扶正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压低她的肘部,
    “稳住呼吸,用双眼对齐准星,不要闭眼,哪怕枪响那一瞬。”
    “五四式后坐力不小,第一次用会嚇一跳,但你必须看清子弹打向哪里。”
    顾清如手指搭上扳机。
    “这是实弹?”
    “里面有三发。”陆沉洲点头,“不多,但足够让你掌握基本技巧。”
    “扣扳机时,別猛拽,要匀力。呼吸——吸气,屏住,再扣。”
    顾清如调整好,瞄准远处的搪瓷缸,呼吸放慢。
    “砰!”
    她在脑海中听见那一声炸响。
    火光从枪口喷出,枪身猛地向后一撞,震得她手臂发麻,虎口发烫。
    远处,搪瓷缸纹丝未动。
    她射偏了,击中木桩旁的土堆。
    “再来。”陆沉洲没有责备,只有耐心。
    “肩膀鬆了。枪不是机器,是你身体的延伸。”
    她调整姿势,再次瞄准。
    “砰!”
    第二发,擦过木桩。
    “好些了。”他语气微缓,“最后一发,別急。调整好姿势。”
    顾清如仔细回想陆沉洲刚才念的口令,“呼吸下沉,三点一线,扣扳机时手指匀速施力……”
    她再次举枪,双手紧握手巧,双臂伸直,目光锁定三十米外那只搪瓷缸。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臂的酸麻,重新瞄准。
    这一次,她不再急於击发,而是让心跳慢下来,让枪与呼吸同步。
    枪,不再是冰冷的铁块——它成了她意志的延伸,像指尖多出的一节骨。
    “砰!”
    第三声枪响。
    子弹精准擦过缸口边缘——
    “鐺!!!”
    一声刺耳锐响,搪瓷缸猛地一震,像是被铁锤砸中,整只飞旋而出,缸身在空中翻滚,一道狰狞的豁口赫然可见,白底蓝的釉面崩裂数片。
    它翻滚著摔进草丛。
    顾清如缓缓放下枪,虎口火辣,指尖微颤。掌心全是冷汗与金属的凉意。
    陆沉洲抱著手臂站在一旁,军装笔挺,帽檐下眉目冷峻。
    晨光斜照,勾勒出他侧脸刚硬的线条,却也在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鬆动。
    他走上前,捡起那只残破的搪瓷缸,看著那道弹痕切入的边缘。
    他回头看著她,眼中难得闪过一丝讚许:
    “不错,心性比很多老兵都稳。”
    “都是陆队你教得好。”顾清如诚恳地道谢。
    这几天,他抽空教她拆解、上膛,讲解保险装置与击发原理,每一个动作都要求她重复十遍以上。今天才正式练习射击。
    她已经决定,离开农场以后,有空就在空间里练习。
    顾清如低头看著手中的五四式,枪身依然冰冷,但却成为了她可以掌控的力量了。
    空间里在奇古县缴获的手枪终於不再是废铁,有用武之地了。
    这是在乱世中护己护人的最后一道屏障。
    如果仁心救不了所有人,那就让这双手,学会守护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