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竟然是卫生员

    张志强知道顾清如和他在一个连队,偷偷瞥了顾清如一眼,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在看他。
    这个连队虽然偏远,却在製药厂分厂的附近,他父亲早就和製药厂分厂领队打过招呼了。
    对於分到最偏远的连队,顾清如心里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来时火车上的六个人有五个都在一个连里。
    分配结束后,人群开始骚动。
    “现在发放基本物资!排好队!“
    另一个干部推著一辆木板车走来,上面堆满了搪瓷碗、绑腿和其他日用品。
    队伍缓慢前进。
    轮到周红梅时,她接过一个边缘掉漆的搪瓷碗和一副磨损严重的绑腿,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顾清如走上前时,干部从板车下方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她:“你的。“
    周红梅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等等!为什么她的东西是单独包装的?“
    顾清如平静地拆开包裹——
    崭新的搪瓷碗,“建设边疆“四个红字鲜艷夺目;绑腿是加厚的帆布材质。
    “凭什么她的绑腿是新的?!“周红梅的说话声音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干部头也不抬,语气平淡:“这位同志是卫生员,卫生队优先。“
    这三个字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引爆。
    周红梅的脸涨得通红:“卫生队?她竟然是卫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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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一路的攀比有多么可笑。
    顾清如能当卫生员,技术岗,说明要么是干部子弟,要么是烈士家属,要么背后有人!
    张志强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
    他想起父亲警告他的话:“离那个资本家小姐远点,她家迟早要倒霉的。“
    同样是来边疆下乡,她却成了卫生员。
    但现在看来,顾清如似乎比他想像中更有门路。
    发好物资后,干部用大喇叭宣布,大家要暂时在此休息,等待各自连队派车来接。
    男生全部安排在边疆大学空置的教室,住宿条件异常简陋,睡在用课桌拼成的通铺。
    “这能睡人?” 有知青小声抱怨。
    “闭嘴!” 带队的干部厉声呵斥,“兵团战士,天当被地当床!矫情什么!”
    夜里,二十多个男生挤在一间教室,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
    张志强没受过这样的罪,翻身时,课桌发出“吱呀”惨叫,嚇得所有人一激灵。
    女生全部安排在八一中学礼堂,每人发两床军用毯子。
    礼堂的木质地板早已开裂,缝隙里积著经年的灰尘。
    两床军用毯子发到手里,硬得像帆布,还带著浓重的樟脑味。
    “我们在这睡吧。”陶翠兰生存技能很强,在其他人犹犹豫豫的时候,她率先选了个靠墙角落,招呼顾清如、林知南和周红梅一起过去。
    顾清如点点头,拎著行李走过去,动作利落地將军用毯子铺在地上——
    毯子硬得像帆布,还带著浓重的樟脑味,像是从某个仓库角落里翻出来的陈年旧物。
    “这地方也太脏了吧!” 周红梅站在一旁,捏著鼻子,满脸嫌弃,“这毯子硬得能当砂纸用,怎么睡人啊?”
    没人搭理她。
    这时候可没人隨身行李还带了抹布的,只能在此凑合几晚。
    林知南也自如的布置起她的睡铺来。
    “我都没带被子,晚上会不会冷,不是说会发被吗?就这两床毯子太薄了吧。”周红梅嘟嘟囔囔。
    陶翠兰解开之前背著的厚被,拍了拍,对周红梅道:“你要是不嫌弃,可以跟我一起盖。”
    周红梅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尷尬。
    来时的火车上,她还笑话陶翠兰的被土气,说“谁下乡还带这么厚的被子,真是没见过世面”。
    可现在,这床“土气”的被,却成了唯一能抵御礼堂寒意的依靠。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慢慢挪了过去。
    陶翠兰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被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夜渐深,礼堂里的灯熄了,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冷冷地照在地板上。
    周红梅蜷缩在被里,听著身旁陶翠兰均匀的呼吸声,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但毕竟在火车上累坏了,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顾清如从行李包里抽出一条羊毛毯子,轻轻抖开,铺在军用毯子上。
    林知南靠在墙边,借著月光,目光在三人之间扫过。
    她在等。
    “嘘嘘嘘——!!!”
    尖锐的哨声撕裂黑夜,知青们从梦中惊醒。
    “所有知青起床打包背包,三横压两竖!带子要勒紧!” 值班员举著手电筒手衝进教室厉喝。
    “打包好后,在操场集合!”
    知青们睡眼惺忪,手忙脚乱地打背包。
    有人裹著毯子就往外冲,结果散成一团;有人把鞋穿反了,跑两步就摔个跟头。顾清如、林知南动作利落,背包捆得方正正,周红梅却怎么也绑不好。
    “周红梅!磨蹭什么!” 值班员怒斥。
    周红梅苦著小脸快哭出来,陶翠兰绑好后,主动帮她绑,很快四个女生出去和大部队集合了。
    还好她们四个没有迟到,若是迟到了还得罚跑步。
    接下来几日,连队迟迟不来接人,知青们在等待中渐渐焦躁起来。
    男生宿舍里,不知是谁最先发现了教室后墙上的刻字。
    斑驳的墙面上,用铅笔深深划著名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跡:“1965年9月,张卫国饿死在此“。
    字跡旁还画著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形,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瘮人。
    “这...这是真的吗?“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声音发颤。
    张志强强装镇定地嗤笑一声:“肯定是上届知青嚇唬人的。“
    但他的手却不自觉地发抖。
    夜深人静时,几个胆小的男生还是偷偷用粉笔把那行字涂掉了,可墙面上凹凸不平的刻痕,却怎么也抹不平。
    女生们每日都是发的窝窝头,吃不饱的人偷偷用搪瓷缸煮玉米糊糊。
    见有人这样做,陶翠兰也从包袱深处摸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著带来的玉米面。
    “咱们煮点糊糊吧,“她压低声音说,“总比干啃窝头强。“
    顾清如和林知南贡献了杂粮面,在操场找些树枝,帮著生火。
    周红梅本想嘲讽几句,可闻到玉米糊的香气时,也不由自主地凑了过来。
    “要...要加盐吗?“她彆扭地问,手里却已经递过来一个小纸包。
    几人围著搪瓷缸,看著玉米糊咕嘟咕嘟冒著泡,一时竟有种难得的温馨。
    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衝到窗前,只见戈壁尽头扬起滚滚黄尘。
    “七师的!上车!”
    三辆军绿色卡车摇晃著驶来,车还没停稳,几个皮肤黝黑的兵团战士就跳了下来,粗声粗气地喊著集合。
    林知南拎起行李,最后看了一眼八一中学斑驳的礼堂外墙。
    顾清如已经利落地爬上了卡车。
    卡车猛地一晃,发动机发出嘶吼,载著这群年轻人驶向茫茫戈壁。
    黄沙漫天中,有人开始小声啜泣,有人高声唱起了革命歌曲,更多的人只是沉默。
    真正的考验,確实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