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北军五校

    第76章 北军五校
    漳水浑浊的波涛拍打著堤岸,裹挟著上游冲刷而下的枯枝败叶,呜咽著向东流去。
    河岸以北。
    一支沉默的大军正沿著官道蜿蜒前行。
    铁甲在暮春惨澹的阳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微光,无数马蹄踏起的烟尘如同低垂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冀中平原之上。
    帅旗猎猎,“卢”字在风尘中时隱时现。
    北中郎將卢植端坐马上。
    他腰背挺直如松,目光越过滚滚烟尘,投向南方那片被黄天旗帜覆盖的土地—巨鹿,张角的心臟。
    北军五校士,这支帝国的精锐,此刻却瀰漫著一种压抑的疲惫。
    士兵们大多沉默。
    除了长途跋涉的辛劳,更深的是一种深深的忧虑。
    北军五校,分別是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营。
    每营设一个校尉,其他各级军官人数大约是100到128人,士兵则为700人左右。
    这样五营人数加起来大约是四千多人。
    作为主师,卢植仅是取得了北军五校四五千人中的三分之一,其余的军队朝廷就不管了,全靠自己解决。
    而对面的黄巾军號称数十万眾。
    他们要面对的是太平道黄巾信徒的灵魂人物,號称“天公將军”的大贤良师张角,冀州更是黄巾主力的盘踞地。
    如此兵力悬殊。
    纵使五校兵士个个都是帝国精锐,但人数上的巨大差距,看起来令人绝望。
    况且他们早有听说,黄巾军个个悍不畏死。
    这支由卢植领兵的队伍,他们盔甲下的衣衫已被汗水反覆浸透,又被尘土染成灰黄。
    队列中不时响起沉闷的咳嗽声。
    气氛有些凝重。
    副帅乌桓中郎將宗员策马从旁掠过。
    这位常年与塞外胡骑周旋的悍將,此刻眉头紧锁。
    他来到卢植身旁,低声道:“大將军,五校士气——不高。沿途所见,十室九空,田地荒芜。黄巾裹挟流民,其势如蝗,我军虽精,然久战必疲,粮秣转运亦愈发艰难。”
    卢植没有立刻回答。
    他勒住韁绳,战马喷了个响鼻。
    他目光扫过路旁一片焦黑的村落废墟。
    残垣断壁间,一具被草草掩埋的骸骨手臂突兀地伸出焦土,指骨扭曲地指向灰濛濛的天空。
    几只乌鸦聒噪著落在上面。
    空气里除了尘土,似乎还残留著淡淡的血腥与焦糊气味。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旁几位校尉耳中:“张角以妖言惑眾,以饥饉驱民为贼。彼等所求,非为苍生,实乃一己之私慾,裹挟万民以填沟壑。
    吾等此来,非仅討贼,更为解民倒悬!
    传令全军,约束部伍,不得滋扰沿途倖存的百姓。凡有劫掠民財、欺凌妇孺者,军法从事,斩立决!”
    “末將领命!”
    几位校尉心头凛然,肃然抱拳。
    卢植治军之严,素来闻名。
    他不仅以军法治军,更以儒家的“仁”与“礼”贯穿始终。
    每日扎营,必有军正官巡视,宣讲军纪,重申“保境安民”之大义。
    晨昏点卯,必亲临各营,勉励士卒,其言必引《春秋》大义,申明討伐无道、匡扶社稷之理。
    他深知,面对数十万被狂热裹挟的信徒,单凭刀锋不足以竟全功。
    更需在人心上立起一面“仁者之师”的旗帜。
    不过,卢植也並非纸上谈兵。
    他早年跟隨马融,屡有建树,后来又多次平叛各地起义军,经验丰富。
    更重要的是,他身为知名大儒、士族领袖,天下各州皆有闻名。
    很快,他便开始发挥自己的巨大號召力,所过之处皆开始募兵。
    “传令!”卢植的声音在临时搭建的中军帐內响起,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宗员將军,率本部及越骑营,向西扫荡曲周、平乡诸县黄巾流寇,务必打通与河內郡联繫,確保粮道。屯骑、步兵二营隨我,直取广平!”
    命令简洁有力。
    副帅宗员抱拳领命,这位常年与胡骑周旋的悍將,眼中燃起战意,没有丝毫质疑。
    他深知卢植的战略意图。
    以精锐为锋矢,击其薄弱,收拢流散官军,整合地方豪强武装,在运动中壮大自己,同时隔绝巨鹿与外界的联繫。
    卢植的巨大名望和“匡扶社稷、解民倒悬”的旗帜,此刻发挥了惊人的效力。
    他所过之处,早已被黄巾肆虐得人心惶惶的郡县,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地方官吏、士族豪强,乃至被黄巾裹挟又逃散的丁壮,纷纷响应。
    军报如雪片般飞向中军:“报!广宗豪族高氏,率族兵三百,携粮秣来投!”
    “报!清河郡尉遣使联络,言其尚有残部八百,愿听中郎將调遣!”
    “报!故安令携县卒百人及流民壮勇千余,於馆陶加入我军!”
    “报!平原相刘子平举荐其友刘玄德,率乡勇数十人前来效力!”
    帐外,一个身长七尺五寸,耳垂甚大,双臂修长的年轻人。
    身披简陋的皮甲,手持双股剑,带著数十名同样装备简陋但神情坚毅的乡勇,肃立等候。
    正是涿郡涿县应声来投的刘备刘玄德。
    与之一同来投的,还有关羽、张飞等人,皆是绝世猛將。
    只待一个契机,便可天下闻名。
    卢植闻报,亲自出帐相迎。
    看著这个昔日门生眼中闪烁的锐气与忧国忧民之色,还有数位部曲悍將,面露笑意,微微頷首:“玄德,乱世当显忠义,来得正是时候。汝部暂编入步兵营左曲,隨军听调。”
    刘备躬身行礼,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备,愿隨恩师,討贼安民!”
    有了这些源源不断加入的力量,卢植麾下的兵力迅速膨胀。
    虽仍远逊於黄巾主力,却不再是孤军深入。
    更重要的是,这些本地力量的加入,极大地缓解了粮秣转运的困难,也提供了宝贵的嚮导和情报。
    卢植的军事才能,在冀州平原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行军迅疾如风,用兵却稳如山岳。
    面对盘踞在广平、南和等地的黄巾小股主力或流寇,他並不急於决战。
    而是先以精骑斥候反覆侦查,摸清敌情,切断其与巨鹿的联繫,形成局部包围。
    待其粮尽或军心浮动之时,再以雷霆之势发起攻击。
    北军五校的精锐甲士与训练有素的郡国兵、豪强武装配合,如同磐石压卵。
    “杀!”
    广平城下,卢植亲临督战。
    屯骑营的铁甲洪流在强弩掩护下,狠狠地撞向仓促集结的黄巾军阵。
    这些黄巾信徒虽悍勇。
    但缺乏有效的组织和精良的武器。
    在卢植指挥下进退有序、配合嫻熟的官军面前,很快被分割、击溃。
    城头上简陋的黄巾旗帜被砍倒,象徵著汉室威仪的玄色旗帜重新升起。
    类似的场景,在曲周、平乡、南和等地接连上演。
    捷报连连。
    卢植的“卢”字帅旗所向披靡,在冀州腹地撕开了一道道血色的裂口,沉重打击了黄巾的外围力量。
    极大地振奋了官军士气,也吸引了更多观望者来投。
    冀州黄巾,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巨鹿的黄天旗帜,似乎也开始微微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