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归家

    天幕——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咸阳宫尚在沉睡。嬴諳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要践行一个疯狂的念头,一个早在嬴薴去世之前,就在他心底生根发芽的念头。
    一封简短的信函,放在实验室最显眼的位置。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父皇亲启:諳欲泛舟东海,寻访良种,以慰薴弟之志。勿念,勿寻。不孝子諳 拜別。”
    一身利落的布衣,背著简单的行囊,里面除了必要的工具和书籍,只有那顶发冠,用柔软的丝绸仔细包裹著。
    骑了好几日的快马,或许有人来追,可是都被拋到了后面。
    海岸口,早就有死士候著。他们都是航海的一把好手,在嬴炎律法上默认开海之后锻链出来的。
    虽然现如今的航海船还有些落后,没有一个人敢確认可以航行多远。
    ps:毕竟就算是时舟,他也只是会开而不会造,如果按照现代的標准,不少技术都会被卡脖子,只能慢慢摸索。
    嬴諳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如果按照父皇隨手写的那些被他拼好的纸张上的信息……
    风暴?暗礁?未知的陆地?还是永恆的沉寂?
    无所谓,他义无反顾。
    “薴,若你在天有灵,便护佑兄长,为这天下,寻一条新的生路吧。”
    “公子快看!”侍从指著另一边,眼神非常激动。
    ——一群不认识鱼儿似乎在欢迎他们,不停的在水面上跳跃,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
    “真好。”】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侯爷!外面的大海表面光鲜亮丽波光粼粼,但实际上它下面黑不溜秋!你回去!快回去!>
    <怎么就不能长命百岁呢?怎么就不能长命百岁呢?!>
    <你们吵到我的眼睛了!!都安静点!!>
    嬴政不理解海的那边有什么,但这並不妨碍他猜到了对面有国家。
    不巧,开疆拓土是明君的必备条件之一。
    嬴政:想要。
    所以他问儿子:“海的那边有什么?”
    嬴炎脑子还没转过来,脱口而出:“……有一群蓝精灵?”
    嬴政:“?”
    什么精灵?
    父子二人面面相覷。
    最终嬴炎掩饰一样的咳了一声:“就是……时舟那边的一些虚构出来的玩意儿,不是真的。”
    然后补充解释道:“海的那边大概率只有一群野人,茹毛饮血的那种。我们要是打过去那就是纯纯做慈善。”
    嬴政瞬间又歇了心思。
    算了,国家內政等著整改,匈奴还在隔壁虎视眈眈,等把这些事情都解决了再说吧。
    他解决不完也没关係,反正嬴炎这孩子大体上的宏观政治思想还是和他一模一样的。根本不用怕他百年之后出现偏离轨道的情况。
    这样想著,嬴政还是嘱咐:“占领不了问题不大,问题是能不能从哪里得到好处。”
    若是儒家思想浸染的国家,此时第一时间想的回是与人为善,作为天朝大国应该有大国风范之类的;可以法家为主的大秦很显然没有这种閒工夫和这些野人耗著。
    嬴炎的想法很明显也是这样,和他记忆中的那位学学不就好了?
    虽然失去了道德,但是得到了国家级別的利益和快乐啊!!
    只能说幸好刚刚因为儒家的事,现场的儒家博士都被拖下去了,要不然现在非要给他们表演一个现场撞柱死諫不可。
    战爭对国家没好处,尤其是不义之战。
    ……
    帝王有帝王的思量,底层黔首也有底层黔首的智慧。
    天下黔首何其之多?有人敏锐的捕捉到了开海这个词,尤其是住在海边的。
    太宗……鼓励开海?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但是真论起来,还是靠山能比较好,海中比较常见的鱼虾螃蟹之类的——勉强饿不死,但是真的不顶饱。
    如果平日里没什么体力劳动也就罢了,可关键他们还要晒盐,为什么一些盐户不用交税?那是因为统治者仁慈吗?
    那是因为真的没有什么好压榨的了!!!
    天幕——
    【咸阳宫。
    帝王收到信件的第一件事,就直接开口下令:“不能只让他一人去闯。著令沿海郡县,徵召熟悉水性的船工、渔民,组建船队。造更大的船,沿著海岸线,给朕一步步探出去。”
    他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
    “告诉那些人,凡有所获——新作物、新土地、乃至新的航路,朕不吝封赏。”
    利益,永远是最好的驱动力。
    个人的理想与勇气值得讚赏,但一个帝国的开拓,更需要的是体系化的力量和无数人被激励起来的野心。
    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心——海上的不確定性实在太多了。
    ……
    时光过的很快,十年之內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
    比如永荣公主不婚不育,和宗族之內的人吵架最后选择经商,一口一个:“不服就让我父皇把我贬出族谱!”
    太子渡根本不可能有时间管理商队,四海通也算是后继有人。
    岁和公主长大,一门心思的执著於医术一道,不管看谁都是眼神中续著温和的笑意。
    这一年,嬴諳终於是回来了。黑了许多,也枯瘦了许多。
    他离开时,大秦的海岸虽已初显活力,却远不似如今这般……繁荣得近乎陌生。
    有巡街的卫兵注意到了这个形貌可疑、驻足良久的“野人”,按著腰刀警惕地靠近:“喂!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嬴諳没有说话,他现在还有些头晕。
    身后的侍从上前递出去一块金子,笑道:“我们是海上漂泊许久归家的旅人。”
    虽说说话的节奏很彆扭,但是好在口音上还是秦语,卫兵放鬆了些警惕。
    “那还不快回去洗漱?在这里是要嚇谁?”
    第二日,凭藉著一些身份象徵,总算有人来接应他了。
    小队骑马而来,仔细分辨之后,小队队长首领不再犹豫,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
    “属下参见公子!属下乃四海通商队护卫统领,奉永荣殿下之命,常年在此等候公子归来!”
    当他换上一身虽不华丽却舒適的新衣,属於大秦公子嬴諳的某种气质,艰难地从风霜之下透出些许微光。
    他回来了。】